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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代號“絕地反擊”

  又一年的冬林節就在眼前,但這年冬天的阿瑪西爾再也沒有任何節日的氣氛。

  褪去了青青的平野荒涼一片,干枯的雜草又低又矮,在腥澀的海風中搖晃著,追隨著云飄的軌跡。

  厚重的云層在冬林節前夕的夜晚自東部的高山壓到了阿德勒地區的上空,在后半夜降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當帕克里的人們睜開眼時,城墻與平野已經化為了一片白皚。

  奧圣艾瑪地龍軍團選用的地龍全名為“巴特瑞爾地龍”,

  它們睡覺的時候只是將粗壯的腿微微彎曲,低垂著頭,看起來與站姿似乎并沒有什么區別。清晨的時分,地龍的飼養員波利特正將大桶大桶的肉提送到地龍營地門外,而后一桶一桶地分發到每一頭地龍的面前。

  每頭地龍一頓需要消耗三十公斤的肉食,一天三頓。這些能量將儲存在它們的身體里,讓它們可以在必要的時候長達七天不進食。

  “天真冷,不是么?各位睡的好么?芙拉爾,

  這是你的;布魯斯特,別著急,這份是你的…”飼養員是一名皮膚曬成健康小麥色、非常精神的青年,他溫和地將每一桶肉送到地龍面前的同時,還在和它們說著話,“今天是這片土地的什么…冬林節?我給你們加了餐,每桶都多了三公斤的肉,而且還有你們最喜歡的香料…”

  他親昵地拍著地龍的頭顱,享受著那種粗糙與光滑并存的觸感,這支地龍軍團九十頭地龍,一共三個飼養員,每人負責三十頭,他也得從凌晨四點就開始做準備,一直喂到清晨八點多才結束。

  雪后的平原冷極了,海風依然不斷地吹著,他裹緊了身上的厚衣服,

  暗罵著這片鬼地方的天氣真是不讓人喜歡,爬到身前的地龍身上,去撣掉它背上堆著的積雪。

  然而就在波利特爬到一半的時候,

  身下的地龍突然打了個響鼻,隨后龐大的身軀狂躁地扭動了起來,將他直接顛了下去。

  他靈活地滾到一邊,躲開來自地龍腳掌的踩踏,一咕嚕站起身,抱住了地龍的頭,不斷地安撫道:

  “基森,基森,你怎么了,沒事,沒事的…”

  他身上有著地龍喜歡的香料的味道,一般情緒不穩定的地龍在聞到這股味道后都會逐漸平靜。但這一次的地龍卻反而更加狂躁,而且不單單是他身前這頭,左邊的、后面的、整支地龍軍團都開始喧鬧了起來——

  “吼!吼!”

  地龍不安的叫聲中,波利特終于反應過來,他俯身貼著草地,以魔力特化耳部聽覺,隨即聽到來自泥土的震動源源不斷,

  嚇得波利特立刻跳了起來,

  狂喊道:“敵襲!敵襲!”

  他邊喊著,

  邊奔向營地的邊緣,拿起掛在那里的號角,用力地吹響:

  “嗚——嗚——嗚——”

  帕克里城外的奧圣艾瑪軍營連成一片,清晨時分,正是前兩日經歷戰斗的疲倦士兵們睡得正香的時候。這陣突然響起的號聲驚動了最近的斥候營與地龍騎士營,很快便有斥候和騎士走出帳篷。

  他們起初還睡眼惺忪,但地龍的動靜讓他們立刻被驚得清醒過來,領頭的騎士立刻找到了吹號的波利特,匆匆問道:“波利特,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地龍聽到了遠處的騷動,有敵襲,有敵襲!”波利特連聲道。那名地龍騎士皺緊眉頭,掃了眼遠處,卻見白皚的平野上一片寂靜,根本沒有拉羅謝爾人的部隊的身影。

  “你確定?”

  “我確定,我聽到了土地的震動…”波利特立刻趴下身,但臉上隨即露出怪異的神色:方才明明源源不斷地震動,此刻卻消失不見。而身后的地龍營地,也逐漸歸于安分。

  “估計是哪里地震了吧。”地龍騎士再看了一會兒遠處,依然沒有看見敵軍的身影,打了個哈欠道:“波利特,你想太多了,我們可是剛剛才攻下了帕克里,那些拉羅謝爾人被我們打得丟盔卸甲,哪里有能力這么快組織起反攻?”

  “或許…是我想太多了吧。”波利特疑惑無比。這名騎士接著命令身邊的斥候去遠處巡邏一番,而后摟住波利特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小伙子,喂完地龍回去好好多睡一會兒,等中午起來就是宴會,今天可以狂歡到半夜——在拉羅謝爾人的土地上過拉羅謝爾人的節日,而他們只能看著我們享受屬于他們的時光,這種感覺豈不是棒極了?”

  他大笑著轉身,返回了自己的軍營中。

  波利特搖了搖頭,伸手擦去剛剛沾在臉上的雪水,反思了一下,正如地龍騎士所言,他確實想太多了:拉羅謝爾人剛剛潰敗,奧圣艾瑪之前的重拳出擊讓拉羅謝爾人清楚地認識到,現如今的“和平”只不過是奧圣艾瑪想要保持的和平,接下來奧圣艾瑪可以隨意地擊破這些城鎮,而拉羅謝爾只能乖乖坐在那里等死——

  “來吧,我親愛的地龍們,來享受今天吧,就像騎士大人說的那樣,在拉羅謝爾人的土地上過拉羅謝爾人的節日——你們估計比那些拉羅謝爾人吃得還要好,想想是不是很開心呢?”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繼續給地龍們分發著肉食,看著一頭頭地龍們狼吞虎咽地大口咀嚼,心里滿是幸福感。

  只是波利特沒有注意到,在那頭名為“基森”的地龍身下,土地微微開裂留下的縫隙。

  而在地龍軍團的不遠處,一個堆滿了白雪的矮丘之后,三道身影擁擠成一團,正將一張斗篷從頭頂摘下。

  從左到右,分別是一名英俊的年輕半精靈,一名老人與一名有著淡金色頭發的中年男性。

  “齊默爾曼,你對魔力的控制流動能力可真的是臭不可聞,我建議你和入門的學徒一起每天重復二十次水晶桿魔力平衡練習。”

  中年男性毫不客氣地挖苦著老人,而老人只能賠笑道:“奧布萊恩塔主,如果是正常的魔力控制我當然沒問題,但您要求的魔力深度也未免太夸張了…”

  “夸張,不過是地下百米的土元素控制,夸張什么夸張?如果亞德里恩是土元素精通,現在老早搓出一百米高的土巨人在你頭上拉屎了——”

  “奧布萊恩塔主,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年輕半精靈無奈地辯解著——堂堂綠之塔的塔主說話,和文明可一點鉤都掛不上。

  這近在地龍營地附近不到一公里的三人,自然便是阿瑪西爾侯爵西里爾·亞德里恩,綠之塔塔主吉勒斯·奧布萊恩,與職業級土元素法師,劉易斯·齊默爾曼。

  圍海之壁的總指揮處在昨日確定了由阿瑪西爾軍指揮官阿茨克·安杰斯制定的,名為“絕地反擊”的作戰計劃,從清晨一直討論到黃昏,敲定了絕大部分的細節后,整個晚上便都用來奔波趕路。

  阿瑪西爾軍與第二軍團雷獅軍團分別負責兩個方向,前者沿著圍海之壁奔赴帕克里近郊,后者則趕向圣海特爾。

  這一場鵝毛大雪,成了他們行動最好的遮掩。

  西里爾直起腰,搜集著不遠處地龍營地的信息。方才地龍營地的騷動正是由齊默爾曼的魔力波動引起,這些對魔力感知并不遲鈍的生物很顯然發現了齊默爾曼的失誤,因此才騷動了一陣。

  他繼續以“聽風術”搜集著情報,很快聽到了一陣陣馬蹄聲。抬頭看去,卻見一列斥候騎馬向著北邊奔出,一副要大規模巡邏的架勢。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這隊斥候但凡巡邏范圍大一點,便會發現我們的部隊。”他立刻向兩人說道,“奧布萊恩塔主,準備得怎么樣了?”

  “雖然齊默爾曼干活糙了點,但畢竟有我的協助,現在應該已經可以發動了。”

  “那我給阿茨克那邊信號。”

  西里爾微微閉目,手上青色的風凝聚成型,隨即化為一道靈動的鳥兒的身影,撲扇著翅膀,向著西北方飛去。

  帕克里西北方,十數公里開外。

  阿瑪西爾軍在此處布設了簡單的營地,此刻正在做著最后的裝備檢查。

  “盧雷亞突進裝置的魔晶到我這里來領,到我這里來領,每個人都換上新的,不要到時候飛到一半沒氣兒了從半空掉下去丟人!”

  “檢查自己的武器,檢查自己的武器,喂,你的劍拔出來讓我看一下——該死的,直接去軍需處換一把新的!”

  這支部隊集結了阿瑪西爾軍與西利基軍絕大部分能夠動用的兵力,數量甚至要超過之前海利亞保衛戰的人數。弓箭手、盾兵、大劍戰士、戟兵、重騎兵、石化巨蜥騎兵、盧雷亞裝備特戰營,阿瑪西爾自然守衛軍、森樹守衛。

  幾乎點得出名字的軍團都已經聚集在此。除此之外,在整個陣地的后方,一匹匹美麗而矯健的白色飛馬正低頭啃食著雪下的枯草,精靈騎士們擦拭著自己所配備的重新長矛,一個個高傲地坐在一棵棵本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巨樹身上——

  樹人與飛馬騎士,再加上海桃氏族支援的精靈法師團,這是精靈在短時間內所能提供給阿德勒地區的最多的助力。

  在營地的側翼,一臺臺投石車與弩車正在緊張地組裝中,那些以新式金屬鍛造而成的部件能夠方便地進行運輸,早在十余天前便已運送到離此處最近的磐石堡,此刻也成為了反攻帕克里的即戰力。

  而這些常規的戰爭兵器旁,則是一輛輛通體黝黑、看起來笨重不已、裝有四個輪子的金屬體,由專門的士兵看守著,不知道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

  阿茨克·安杰斯席地而坐,身邊聚集著阿瑪西爾軍的高級將領們。面前的雪地上平攤著帕克里的周邊地形圖,此刻他正在強調著戰術的核心:

  “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反攻,奪回帕克里。現在的奧圣艾瑪人剛剛取得大勝,留守在帕克里的駐軍將處于難得的松懈期,還是和之前一樣,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在戰斗開始的時候就給予對方最沉重的打擊,奠定優勢——我們之前討論了那么久如何破解奧圣艾瑪人小規模團體效率高的長處,各位應該都還記得吧?”

  “記得。”

  “非常明白。”

  將領們紛紛響應著,但隨即有人提出了疑惑:“但安杰斯大人,奧圣艾瑪人的兵力優勢擺在這里,而且他們現在占據帕克里,我們想要攻城的話…”

  “先不用考慮攻城的事情。”阿茨克平靜道,“帕克里體量有限,奧圣艾瑪人不可能一股腦地將部隊全都賽到城里去,城外的那些軍營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的首先目標便是清理掉這些部隊。”

  “城里城外,事實上他們的兵力優勢已經在這種自我分割的情況下被抹去了不少。更何況…按照領主大人的說法,如果敵方那位名為‘羅威爾·奧博安’真的認真起來,要速攻拿下阿德勒地區的話…”

  “這支攻破帕克里的部隊,應該有相當一部分人已經乘船離開,前往進攻杜門、米登布蘭德去了。”

  “啊…安杰斯大人,這個推測,您有什么依據嗎?”

  “你可以認為我毫無依據,只是在賭。但戰爭本就是雙方不斷地互相博弈,互相‘賭’他們的心理。”阿茨克手輕輕點在代表帕克里的紅點上,“我就賭奧圣艾瑪人會松懈,認為我們不敢反攻,就賭奧圣艾瑪人貪,想要速攻擴大優勢。”

  “可如果賭輸了,我們不就很被動了嗎?”一名新晉的將領不解道,得到的是阿茨克的一聲輕笑。

  “你什么時候產生了,我們不處于被動的錯覺?弗恩·沃克利?”

  “啊,這…”

  “我們已經在被動的極限,退無可退了,諸位。”阿茨克直起腰,瞇著眼看向前方白皚皚的一片,朗聲道。

  “能否扭轉戰局,從被動變為主動…就看今朝。”

  他說著,伸出手,停在半空中——

  一只青色的鳥,落在了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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