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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迎接

  西里爾也來不及和阿列克謝、卡羅琳多談些什么,干脆道一聲失禮,一手抓著一個,直接從城堡的最高處跳了下去。

  耳邊是男孩那未變聲的聲線的驚叫聲,與少女那明顯帶著驚喜與刺激男孩意味的喊聲。

  阿列克謝只感覺眼前的景象急速下墜著,一座座塔尖唰地擦過眼前,好像差一點點就能把自己的臉給捅穿。

  方才還遠得出奇的地面一下子就到了眼前,

  阿列克謝幾乎以為這位侯爵瘋了,要把自己硬生生砸死在這里,但就在他快哭出來之際,那迅速下墜的失重感一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拂面的風——

  風包圍了阿列克謝,他感覺自己的手臂和腿都被風托著浮了起來。下墜的他們在離地面不到三米處劃了一個驚人的弧線,就這么平貼著地面低低飛過,而后穩穩地落在了原先的正廳,現如今的議事大廳的門口。

  “跟我進來。”

  西里爾推開門,快步走入其中,大聲問道:“城外那輛戰車是怎么回事?是誰的戰車?”

  議事大廳里已經聚集了一些人,站在桌邊的米婭小姐迎上前來,回答道:“維先生,那是殿下的戰車,難道你忘了嗎?”

  “啊?殿下?”西里爾呆了一下,扭頭看跟在身后的阿里克謝,小王子殿下正擺著手連連搖頭,試圖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是阿列克謝殿下,是阿納斯塔西婭殿下!”

  米婭跺了跺腳,有些不滿道:“哎呀,是你讓我全權處理這件事的,怎么現在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西里爾努力地回憶了片刻,終于想起來有這么一回事兒——

  大概在拿下曼德克斯堡的十天后,法師小姐詢問他是否要通知遠在索爾科南的阿納斯塔西婭·赫爾曼殿下。

  而當時的西里爾處于忙碌中,

  自身也不在意長公主殿下收到消息后會如何——

  雖說阿納斯塔西婭似乎是說過什么,

  要親自來阿瑪西爾這樣的話。但西里爾可不認為以現在索爾科南群龍無首的態勢,實際上已經繼位拉羅謝爾之王的阿納斯塔西婭會有余裕的時間,趕往阿瑪西爾。

  但誰想到,法師小姐和她聯系了一通后…

  她居然還真的來了!

  身后的阿里克謝捂著嘴,姐姐的突然到來對他而言既是驚喜,也讓他無比緊張——畢竟他可是翹家逃到阿瑪西爾的!

  “你們都知道了嗎?”西里爾再看向屋內的其他人,一個個已經打扮得人模狗樣。

  就連吉恩男爵…不,新晉的莫拉格爾伯爵,吉恩·奧康納都將拉碴的胡子剃了個平整,套著一身威嚴的禮儀用鎧甲。

  這么一看,好像就西里爾還沒換衣服——卡羅琳和阿列克謝已經在說話間,被女仆們拉著去更替衣服了。

  “這,我…”

  面前忽然呼啦一下,只剩下了笑盈盈的法師小姐。

  “殿下還有不到半小時就要到城門口咯。”

  她似乎早有預謀,一套一套的禮服已經擺在了沙盤上,一一挑選著:“到底該選哪個呢?到底該選哪個呢?”

  西里爾一步一步后退,正想逃出會議廳,卻看到大廳門外及時地探出了艾莉娜和蒂法尼的兩個小腦袋,一左一右地,砰一下就把門給關嚴實了。

  只剩下挑選完畢衣服,緩緩迫近的法師小姐。

  巨大的旗幟飄揚在車隊的上方。

  鮮紅的旗幟在難得的日光下如血一般鮮艷耀眼,沒有過于繁復的花紋,交叉的劍與盾的上方是金色的王冠,用銀色的絲線編織而成,反射著熠熠的光。

  沒有任何人敢小覷這面旗幟,哪怕是奧圣艾瑪皇室在此——那些高高在上自詡尊貴的帝國人在看到這面旗幟之時,也難免要咬牙露出憤恨的神情。

  因為這是拉羅謝爾皇室的旗幟。

  四百年前,先君阿普頓·萊曼就是舉著這樣的一面旗幟,殺出一片血海,跨過聳立的高峰,穿過茫茫的林野,來到拉羅謝爾的土地。

  而奧圣艾瑪的大軍,只能注視著這面旗幟跨過如許長的距離,在另外一片土壤上升起。

  對奧圣艾瑪人而言,這面旗幟無疑是恥辱,對拉羅謝爾人來說,卻是絕對的驕傲。

  那輛奢華的戰車的“奢華”,并非指其外表有什么名貴珠寶點綴顯得華麗。它的支架皆是用最頂級的金屬鍛造而成,每一根鐵桿都銘刻了上百道魔法銘文。

  當它發動鑲嵌在其核心的魔晶動力源之時,整輛戰車便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魔力源泉,為整支隊伍提供源源不斷的魔力供給——

  評級為傳說,拉羅謝爾的王家車輦,“萊曼的魔力源輦”。

  這輛價值連城的車輦在禁軍“索里德騎士”的護衛下,一路駛到了曼德克斯堡城外五里,才停了下來。

  曼德克斯堡的城門早已大開,吊橋放平在護城河之上。裝備華麗的森樹守衛與銀刃騎士團分列吊橋的兩側,沿著護城河一字排開;在護城河前陳列著的,則是西利基最精銳的軍隊方陣,與阿瑪西爾自然守衛軍的精英隊列。

  而在這一切之前的,便是拉羅謝爾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侯爵——

  西里爾·亞德里恩。

  年輕的侯爵最終并未換上米婭小姐精心準備的禮服,他選擇穿著鎧甲迎接阿納斯塔西婭·赫爾曼殿下的到來。

  他騎坐在黑焰繚繞的夢魘戰馬背上,在黑焰的映襯下,本就森嚴的戰鎧更多出了幾分冷酷的氣質。

  他催動馬匹,緩行到那奢華的車輦之前,而后流暢地翻身下馬,躬身行以騎士之禮——

  “西利基侯爵,西里爾·亞德里恩,特來迎殿下入城!”

  一片寂靜后,車輦內傳來了一聲應答之聲:

  “亞德里恩侯爵,不必多禮。”

  谷県</span于是西里爾重新翻身上馬,在前方開路。萊曼的魔力源輦緊隨在后。再后面的是“索里德騎士”,而后是分列兩列的森樹守衛與銀刃騎士,最后才是精銳的步兵團。

  直到所有人都進入城中,城門外才恢復了原先自然的模樣。

  入城的街道已經清理干凈,沒有冗雜之物阻擋前行的道路。樂隊在車輦入城之時便開始奏樂,演奏的是阿瑪西爾的名曲《阿瑪西爾之歡》,而綠之塔也臨時起了道具組的作用,不斷地制造著自然系法術,以迎接公主殿下的入城。

  西里爾騎在馬背上,隱隱聽到后方車輦中傳來一聲輕喚聲,便放緩了夢魘馬的速度,緩緩與車輦并行。

  “殿下,有什么吩咐嗎?”

  “亞德里恩卿。”車輦內傳來低笑聲,“這才接手阿瑪西爾幾天,別的沒學到,先把浮夸的玩意兒都學了一遍?”

  “丹亞在上…”西里爾眼角直跳,雖然聽得出阿納斯塔西婭并沒有怪罪的意思,但這口鍋可和他沒有一丁點關系——都是米婭還有阿茨克他們策劃的,據說是按著索爾科南的典禮規模來舉辦的。

  至于殿下究竟喜不喜歡…似乎他們并沒有考慮過。

  “你拿下阿瑪西爾的速度倒是夠快的。”阿納斯塔西婭也無意計較這件事,順口帶過,“我本來以為至少要到冬天。”

  “主要是有綠之塔在中間協調,讓兩位奧康納子爵不能放開了手腳去作戰。”西里爾簡單描述了阿瑪西爾內戰的戰況,隨即聽到阿納斯塔西婭的笑聲:

  “你覺得就算沒有綠之塔,他們能想出多么精妙的戰術嗎?要是達文西·奧康納有這樣天賦的子嗣,他早就寫信吹到索爾科南來了。”

  “好吧,我承認,就算是正面強攻,都用不了那么久,九月前也該結束戰斗了。”西里爾聳聳肩答道。

  這倒不是他夸大其詞,以兩位子爵的軍隊分布、布防方式,西利基軍完全可以一個點一個點地吞過去。有西里爾這種頂級偷雞摸狗選手在,攻破那些小城簡直太過輕松。

  如此不用一個月,就能令曼德克斯堡、莫拉格爾這些重要地區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隨后就是簡單地把城一圍,民心動亂,再簡單地那么一打,戰斗就結束了。

  “不過這也是好事,越早結束阿瑪西爾的內戰,就能越早做準備…你已經開始籌備了,是么?”

  “是的。”西里爾應道,“目前已經緊急擴軍,同時開始重點訓練一部分士兵的水上作戰能力。畢竟前線是阿瑪西爾,王國軍團雖然會支援,但挑大梁的終歸得是阿瑪西爾人。”

  “你說的沒錯。”

  阿納斯塔西婭一聲輕輕的嘆息聲中,車輦的側窗終于打開了。

  西里爾側過頭,向著窗內看去。

  銀白色長發的皇女殿下端坐在車廂內,背靠著柔軟的冰熊毛皮,美目半閉著,一手搭在窗邊,正一下一下輕輕敲擊著窗沿。

  “阿瑪西爾的儲備糧呢?我頒布法令的時候,阿瑪西爾已經在內戰之中…”

  “西利基可以提供足夠的糧食儲備。”提到這一點,西里爾就不得不說道說道,“毫不夸張地說,西利基有著整個王國最頂級的糧食生產能力,足以供應整個阿瑪西爾的糧草——”

  羅曼努斯的種植法,搭配西利基的沃土,再加上沐風王冠帶來的自然增生效果,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現如今西利基有足足七片大農場,三片農場的生產力就足以抵得上整個南方的農田的生產力。

  只能說,精靈作為自然之神的直系信徒,在這方面實在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并非是簡單的智慧能夠超越的。

  兩人一路閑談,交流著阿瑪西爾相關的情況,一路來到了內堡的門口。

  直到這里,音樂聲才止息,伴行的軍隊也有序地散去。萊曼的魔法源輦停了下來,西里爾翻身下馬,親手拉開車廂門,隨后半跪在地,伸出手,讓阿納斯塔西婭搭著他的手,走出車輦。

  她踩著一雙微微帶跟的白色禮鞋,踏在石板地上時發出好聽的碰撞聲。身上穿著一身華貴的藍白流蘇禮裙,當然多華貴對于一國的皇女,也不過是揮揮手的事。

  內堡的城門已經打開,西利基的高層分列兩側,向著搭著西里爾的手走入內堡的殿下行禮。

  道路的盡頭,站著的則是穿著一身,由樹妖親手裁剪的精致禮服的阿列克謝·赫爾曼。

  他此刻就像是從森林里走出的小王子,帶著自然的氣息,堅定地站在那里,作為迎接阿納斯塔西婭的最后一關。

  “姐姐。”

  他看著走到身前的阿納斯塔西婭,有些怯懦地想要躲避,但最終還是鼓足勇氣,大聲叫道。

  他早已在心里準備好了一套一套的檢討詞——都是卡羅琳教給他的,似乎卡羅琳姐姐非常熟悉檢討認錯。

  但還沒等他開口,就聽到阿納斯塔西婭淡淡的、卻帶著暖意的聲音響起:

  “阿列克謝。”

  阿納斯塔西婭·赫爾曼殿下的手,輕輕落在了小皇子的頭頂,在那白色的短發上揉搓了一下。她的目光在阿列克謝小小的身體上來回地掃著,恨不得直接蹲下來確認他的身體情況。

  而最后,她出口的卻只有幾個字:

  “你成長了。”

  這一句話,讓方才還矜持著的皇子殿下直接發出了哽咽的聲音。阿列克謝·赫爾曼的鼻子肉眼可見地變紅,眼淚大滴大滴地在眼眶中轉著——

  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這幾個月,這一路,他究竟是怎么過來的。

  每一個在外度過的晚上都在擔驚受怕,每一趟搭的車都要時時刻刻注意著外面,注意著任何靠近他的人。這一切予以心理的折磨,遠超過不諳世事的小皇子出門前的預想,但所幸,他最終還是承受住了。

  他抽著鼻子,忍住撲在姐姐裙子上哭泣發泄的欲望,側過身,站到了自己的姐姐身邊,握住了姐姐的手。

  議事廳,就在眼前。

  “那么,西利基侯爵…不,阿瑪西爾侯爵,亞德里恩卿,請為我帶路吧。”

  西里爾應了一聲,隨后走上前,推開了閉合的門,將阿納斯塔西婭請入了議事廳之中。

  接下來,正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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