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佛島的高塔之上,一身白色長袍的主教史丹尼·克萊門斯面無表情,他瞪圓了雙目,發白的瞳仁似乎想將那片水墻的所有都收納入眼底。
他身邊懸掛的牢籠之中,艾文·薩克森嘴角淤青,一臉狠意地注視著史丹尼·克萊門斯。
艾文身前牢籠的鐵欄桿上,還殘留著啃咬的痕跡。
史丹尼·克萊門斯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不可拒絕之意,低沉地鳴響在艾文的耳邊:“這就是你所期望看到的嗎?”
“不,這是您所期望看到的。”艾文啐了一口發黑的血水,冷笑著說道,“主教冕下,您還不明白嗎…”
“閉嘴——”
“當!”
隨著主教的一聲怒吼,他手中的長杖敲擊在牢籠之上,頓時整個牢籠都閃起金光,讓里面的艾文·薩克森渾身顫抖,雙眼翻白,仿佛承受著無數的痛苦一般。
“這分明是因為你的作亂,艾文·薩克森,我看山迪·馬里恩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選擇讓你走到現如今的位置!”
而艾文·薩克森歪倒在牢籠中,隨著大口的喘息而不斷搖晃著頭顱。他努力睜開眼皮,用令人不由得憤怒的挑釁的目光看向史丹尼·克萊門斯。
“可是…主教冕下,這難道不是你的選擇嗎?”
“當!”
長杖又是一次敲擊,這一次牢籠上的金光更勝。艾文·薩克森渾身抽搐著栽倒,一手卻死死地抓著牢籠的欄桿,發了狠地反復恨恨道:
“你反駁不了我,你只能這樣,你也僅僅只能如此了——史丹尼·克萊門斯,文明的未來歸屬于何物,你應該清楚的,不是么?”
他的聲音在重復中越來越輕,最終隨著他的頭一歪,消失在了牢籠的金光之中。
而史丹尼·克萊門斯面無表情地維持著牢籠予以艾文·薩克森的懲戒,直到那具肉體都似乎要散發出焦香的味道,才收回了他的長杖。
他繼而將目光投向側方——尤佛島港口的方向。
“奧圣艾瑪人,希望你們能夠盡可能讓我輕松一些吧…”
他喃喃自語著,隨后快步地自樓梯走下,消失在高塔之上。
但他卻不知道,在他離去后僅僅兩分鐘。
那昏死過去的牢籠中人的手。
動了一下。
法師少女已經徹底由于自己的靈感陷入了凌亂之中。
她并不知道自己杰出的感知與聯想能力在這種時候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麻煩,換成一般的法師,恐怕早就在第一次感知察覺到不對的時候望而生退了。
而此刻的米婭·克里斯蒂安,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那片恢弘的浩瀚之中。恐懼、驚訝、憤怒、悲傷亦或是其他悲觀的情緒,在面對這片水墻帶來的、似乎將整片天地都充斥轉化為純粹的、無色的水之時,全都消失不見了。
她就像是一個抱著玩偶、第一次看到巨大鐘樓鳴響時,怔怔抬著頭、聽那鐘聲回蕩于樓宇之間的小女孩一樣,將一切都投入在了那片純粹之中。
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眸,隨著水墻的一步步逼近,逐漸亮起璀璨的光。
而西里爾此時并沒有注意到身后之人的變化,面前高墻予以他的壓力遠超過在場的其他人。
他費勁力量地將風元素鋪開,籠罩在拿破里號的周圍,以防止船只直接被其所帶來的的偉力而摧毀——然而他的力量在面臨這樣的龐然之物之時,又是否真的有效呢?
“佩拉吉奧斯!佩拉吉奧斯!”年輕的拉羅謝爾的伯爵在這時候,沖著在他們側前方的黑色巨艦執政官級怒吼了起來。
雖然這艘如海上堡壘的艦船比拿破里號堅韌了不止一截,但在面對這片水之高墻之時,卻沒有絲毫區別,都像是會被隨時拍死的一只螞蟻一樣可憐。
然而就在西里爾的吼聲中,那艘執政官級后方的甲板上,未來的奧圣艾瑪的皇帝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出現。
這陣搖晃并不是因為疲倦或是畏懼,西里爾本能地察覺到,自佩拉吉奧斯·赫里斯身上散發出的欣悅的氣息——他在狂喜著,他在高傲地笑著,他甚至如若擁抱神明的降臨一樣,面朝著那七道神明加護,張開雙臂。
“丹亞在上,丹亞在上!”
他狂呼著,聲音在風雨中飄搖著,大聲地呼喚道:“閩科爾修斯,展現您的威能吧!”
隨著他的話音,他的胸口驟然亮起一道明光。而這道光仿佛北斗七星的北極星一般,瞬間將周圍的七道光柱牽引向了他所在之處——
“引動了神明加護?”
西里爾訝異地望著那七道直沖天際的光柱緩緩傾斜,磅礴的魔力引得空間都在為之扭曲著。
他驟然間想起最初從佩拉吉奧斯·赫里斯嘴中聽到的,關于奧圣艾瑪船隊的話,那時候還在地宮之中——
“但您一定不知道,這其中有七艘普羅維登斯級無畏運輸艦,以及一艘執政官,為的就是運輸這一門閩科爾修斯——”
為的是運輸這一門閩科爾修斯!
西里爾終于想起來了。
執政官級所帶來的空間運輸不是關鍵點,七艘普羅維登斯及無畏運輸艦也不是關鍵點,奧圣艾瑪燒了多少錢更加不重要,甚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引起這一陣異變的七道神明加護,都不是關鍵。
真正的關鍵點,在于那一門至今都未露面的,閩科爾修斯。
這復雜拗口的名字用奧圣艾瑪語說起來更加復雜,繞的連舌頭都快要卷曲了起來,但正是這種復雜感,才反而賦予人其名的一種神秘與遠古之感——
就仿佛,它原先就超脫了這個文明紀元。
來自更加古老的過往。
七道光柱斜斜地交錯在了半空之中,由佩拉吉奧斯·赫里斯手中的光線牽引。而在那光線交錯之下的海面則開始翻涌,有什么東西即將破海而出。
“嗆啷!嗆啷!”
刺耳的鐵索之聲唰唰震響,隨著那海面翻涌,七艘普羅維登斯級無畏運輸艦之間,幾乎同時響起了這一陣噪音。它吵到讓西里爾不得不以風元素隔音,才能讓騎士們能夠保持狀態地站在甲板上。
而就在這一陣陣鐵索的噪音之中,一根直徑數十米的深銀色的長筒,就這么浮現在了光柱交錯的空中。
并沒有鐵鏈拴著它,它就這么光滑而修長的飄在光柱的交匯之中。上面甚至沒有一絲的花紋,看起來就是一根除了口徑夸張到極致之外,沒有任何特點的粗柱子。
然而沒有人敢于小覷它。
因為它正面承受著七道神明加護的力量。
那七道光柱從照到它的身上的一刻,便被攔腰截斷——沒有一絲光能夠透過炮筒、延伸到那一邊的天空中。
它就這么不講道理的,將神明加護的光全部吞納到了自己的體內。
已經沒有人敢在說話了,也沒有人對此產生多的想法。一道神明加護的力量已經超過正常人的想象,而七道神明加護究竟處于什么等級,吞噬了七道神明加護的巨炮又會是什么樣的存在?
閩科爾修斯!
水墻依然在逼近著,然而它的聲勢卻似乎在逐漸地減弱——但很快人們就意識到,這并非是因為水墻弱了,而是因為那門懸在空中的閩科爾修斯所凝聚的強度維持住了在場的魔力平衡,使之不再顯得如此懸殊。
“這門炮,究竟會有什么樣的威力?”
西里爾已經不敢對此進行猜想了,現在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出,這門巨炮才是奧圣艾瑪人用來對付水墻中的存在、那名為“吞噬者”維什林根的殺招。
但從其表現上來看,其發動攻擊的方式,與現如今廣泛運用于城防與艦炮上的魔晶炮并無區別——通過將魔力轉化為炮彈,從而對敵人發起致命的打擊。
而這門閩科爾修斯的不同之處就在于,它吞納的魔力,來自神明加護。
“閩科爾修斯、閩科爾修斯——”
奧圣艾瑪的船只上,已經傳來了他們的戰士的低吼的吟唱聲,他們用的是奧圣艾瑪傳統的戰曲,《圣瓦倫丁騎士出征曲》的音調,音階隨著他們的詠唱一階一階地爬高,逐漸自低沉變得無比激昂。
而佩拉吉奧斯·赫里斯在樂曲達到頂峰之際,他用力地揮舞手臂,將手中的長劍高高抬起,用盡全力怒吼道:
“為了丹亞——為了奧圣艾瑪!”
“閩科爾修斯!!發射!!”
“為了丹亞——為了奧圣艾瑪!!!”
士兵們狂吼聲中,半空中蓄能已久的那門閩科爾修斯的炮口閃過一道超過他們所見過的任何光的亮度,以及帶來了一聲仿佛數萬道雷霆同時鳴響的轟鳴聲——
魔力迸發了。
暈眩、震顫,執政官級上一排排的戰士由于直視了這一幕而栽倒在地,佩拉吉奧斯·赫里斯更是直接一頭掉下了船,栽進了海中。
西里爾一時之間腦海劇震,那磅礴的魔力亂流使得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而同樣目視了魔力迸發那一刻的他也差點如那些奧圣艾瑪人一樣出丑栽倒。
但他早有提防,靈魂燃寂與瑟坦里奧之眼同時開啟,他抓住船舷,穩住了身形,強行看清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一道勝過任何一道神明加護的光柱自炮口中激射而出,剎那間便自長空中穿過,轟在了遠方的水墻之上。
而那高與寬皆難以言說的水墻,隨著光柱將其貫穿的一刻,驟然間停止了其前進。
它的中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空洞。
這個空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后令得其兩側的水墻盡皆崩塌。化為熊熊的浪潮,翻涌著向著尤佛島而來——
可這區區幾十米高的浪潮,在那幾乎連接天地的水墻之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擊潰了?這就擊潰了嗎?”
西里爾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已經崩塌了的水墻,以及眼前那洶涌而來的海嘯浪潮,心中卻只有一陣空落落的、不解的疑惑感。
歡呼聲已經自奧圣艾瑪人的船上傳來,那些才從船艙里出來的士兵們歡唱著奧圣艾瑪人的勝曲,甚至吹起了號角。
承載神明加護所用的普羅維登斯級無畏運輸艦彼此之間用鐵索鏈接著,它們距離尤佛島的距離不知何時變得遠了很多,看起來像是因為方才的那一擊、閩科爾修斯予以的反饋之力而滑退到了現如今的位置。
這些漆黑的龐然之物上再也沒有了神明加護的光澤,像是七座高山一樣,直愣愣地杵在海上。
而那門巨炮“閩科爾修斯”,此刻也被用巨大的承載裝置拖拽著返回到其中一艘普羅維登斯級無畏運輸艦上,看來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
可這一切看著越是順利,西里爾就覺得越不對勁。
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奧圣艾瑪人祭出了神明加護,吸引了維什林根,水墻來襲了,他們再祭出閩科爾修斯,一炮打穿了水墻,一切就結束了——
不,不對,有什么地方存在著問題。
西里爾驟然間意識到了,藏在奧圣艾瑪人歡沁的聲音下、那被所有人所忽視的事情。
他已經親眼目睹了“吞噬者”維什林根的手段:祂能夠將肢體四散開,吞噬一整片的海洋,祂亦能化為巨大的觸手,輕易的將船只撕碎。
雖然他所見到的,只不過是“局部”的維什林根。
可是,有誰能將水墻和維什林根本體,畫上等號嗎?
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奧圣艾瑪人祭出了神明加護,吸引了維什林根,水墻來襲了,他們再祭出閩科爾修斯,一炮打穿了水墻,一切就結束了——
不,不對,有什么地方存在著問題。
西里爾驟然間意識到了,藏在奧圣艾瑪人歡沁的聲音下、那被所有人所忽視的事情。
他已經親眼目睹了“吞噬者”維什林根的手段:祂能夠將肢體四散開,吞噬一整片的海洋,祂亦能化為巨大的觸手,輕易的將船只撕碎。
雖然他所見到的,只不過是“局部”的維什林根。
可是,有誰能將水墻和維什林根本體,畫上等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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