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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石像

  石像的…腿?

  房間里已經不剩一個活人,原本歷史上“諾羅伊教”的骨干應該已經被西里爾一網打盡了才對。但那條突兀從門中擠入,甚至還在不斷向著房間里懟進來的石像身軀卻告訴西里爾,這件事還沒結束——

  或者說,才正式開始!

  他深吸一口氣。石像類的怪物在輝耀之路里并不少見,石像鬼、土元素石巨人、煉金魔偶,乃至具裝怪物,都是長以“石像”的形式呈現的。

  而這條石像腿的主人,顯然就是被諾羅伊教擺放在大廳中、那具并非呈現讓人頂禮朝拜,而是以戰斗姿勢站立的、五米高的白玉石像!

  但他此前明明沒有察覺到其上有任何魔力的氣息,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石像而已!

  要么,就是這具石像是一個煉金魔偶,做工優秀到讓西里爾都無法察覺,但這樣的煉金工藝顯然不存在于這個時代,換戰斗人偶娜塔莎所存在的盧雷亞的文明紀元還有可能。

  而要么…

  “亞度尼斯的回歸儀式…么。”

  他持劍低吟,耳邊是會議室的門框、門外二樓的長廊發出的悲鳴,木頭被蠻橫地擠壓著,最后“咔嚓”一聲斷裂,那石像的身軀又猛地擠進來了一截,使會議室的天花板都從中裂開!

  西里爾不再做任何保留,在明確了對方極其有可能是一個所謂的“邪神”載體,的情況下,在想要掩藏自己身份無異于自尋死路。

  靈魂燃寂。

  瑟坦里奧之眼。

  仿佛能夠看到一團幽藍色的靈魂之火在腦中點燃,身體每一處的魔力反饋都活躍了幾分。情緒在靈魂燃寂的調節下逐漸亢奮,西里爾感覺自己的身軀變得火熱無比。

  遠比之前經歷的任何一場戰斗,都要熾熱。

  這種灼熱到讓他恨不得立刻揮劍撲上去的沖動,讓西里爾自己都不禁疑惑,他清楚自己并不會輕易沖動,靈魂燃寂也不會讓他產生無端的憤怒。

  所以這是…

  身體本能的反應?

  他還在疑惑間,頭頂的天花板掉下大塊大塊的墻灰與碎屑,那具石像的身軀已經奮力地向著他擠了過來,緊接著下一秒,頭頂傳來“咚”的一聲悶響。這陣響聲由沉悶到迅速開闊,他抬頭一看,卻見正上方的墻壁已經裂開一個洞,石像的手臂正朝他抓來!

  “風騎士!”

  青色的風呼嘯著凝聚在他的頭頂,僅僅只有一名風騎士浮現,但其身手無比迅捷,長戟旋成一個螺旋,如狂風一般抽打著那條粗壯的石壁,將它震得蕩了開去。

  而西里爾后退兩步,手中已經攤開了那本《英靈之書》,手指快速從書頁上掠過,兩名騎士的身姿隨即浮現在他的身后——

  “靈騎士姆拉克,愿為軍團長效勞!”

  “獅王戰車,赫德洛恩,向您致敬!”

  渾身潔白的高腳馬身披銀色的戰鎧,牽引著銀白色的戰車破空而出。戰車上的鈴音搖晃著,一時之間房間內的腥臭味都隨之散去了不少。

  戰車之上,赫德洛恩在身影凝實的第一瞬就抬起頭,面甲下發出驚疑的聲音:“這股氣息…軍團長大人,這是您這次的對手么?”

  “我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污穢的力量。”

  “有什么知道的后面再解釋,先給我把它拆了!”西里爾鎮定無比地指揮著,“姆拉克,負責左腿,赫德洛恩,負責右腿,集中攻擊強度,這種石像的軀體不會太過堅硬…”

  但他話還沒說完,頭頂卻是“砰”一聲響,接著原先飄浮在半空中的風騎士·寒天的身影如出膛的炮彈一般砸落,撞在那張會議室的長桌上,將其瞬間砸塌半截。

  而將風騎士打飛的罪魁禍首,石像的拳頭正緩緩收回——這絕非代表著攻擊結束,而是下一次攻擊蓄力的預兆!

  “光靠一名風騎士還是不夠么?”西里爾抬手,正要呼喚出第二名、第三名風騎士,可剛才才被砸翻在地的風騎士已經爬起身,青色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卻絕無崩潰的跡象——

  那是憤怒的顫抖。

  它在憤怒?

  可他僅僅只是一具元素載體,哪怕在地下拍賣場里有過自己的情緒引導,也只不過相比其他的風騎士,要更加“自主”了一些。

  但此刻,那些暴動的風元素卻無比明晰地告訴西里爾:

  它在憤怒。

  而后,在如今顯得無比擁擠的會議室中,響起了來自風騎士顫抖的低吼聲:

  “寒…天…”

  話音中,風騎士騎乘的巨獸四肢彎曲,帶著它以倍于砸落的速度,彈射而起,直沖向上方的石像手臂!

  狂暴的風裹在長戟上砸向已經蓄積力量完畢,正向下砸落的石拳之上,在碰撞的一刻炸成一團團耀眼的青光,將晦暗的室內照得一片明亮。仿佛指甲劃過黑板的摩擦聲撕扯著在會議室內響起,隨后風騎士的身體再一次砸落,深深陷入地面之中。

  可還沒等西里爾對它下達指令,它已經再一次跳起。胯下的巨獸已經徹底潰散,它干脆放棄了自己的坐騎,徒步向著空中躍起,發了瘋似的向著石像發起沖擊。

  西里爾一咬牙,大聲道:“別管它了,攻擊自己負責的區域,我去拆它另外一條手臂!”

  他快步沖前,踩踏著側墻蹬身而起,扒住被石像拱碎的天花板,也就是二樓的地板,穩穩落在了已經殘破不堪的會議室上方的房間中。

  石像的上半身正在其中如游泳一般地拱動著,它的右半身不斷向下沉去又浮起,那是在與風騎士激烈地搏斗。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它的左半邊身體則是完全沒有防備的!

  西里爾沒有任何猶豫,早已蓄積好的迎風一刃的長劍豎起,不同于以往控制著魔力輸出、將迎風一刃化為普通進攻手段的方式,這一刻劍上明亮的青光幾乎可以穿破墻體,照亮整個商會建筑。

  他斜踏著步子,迅速接近石像的左臂,隨后再一次躍起,手中長劍重重斬落在那毫無防備的左臂之上!

  “咔——”

  長劍摧枯拉朽一般地斬入石像的左臂,輕松得西里爾自己都感覺到疑惑。但他這一劍未能完全斬落,石像的身軀就開始劇烈地顫動。

  他握緊長劍,保持自己不被甩落,抬起頭時,卻見那事項的頭顱正緩緩轉向他,眼睛的部位閃著猩紅的光,給人的感覺卻像是靈魂之火。

  而在看到猩紅的光的一刻,西里爾忽然感覺腦袋中“轟”地一聲,像是裝甲艦的主裝正面承受了一輪齊射后,船艙內炮手耳中的嗡鳴。有什么東西蠻橫地撕扯著他的意識壁壘,試圖闖入他的大腦——

  那是無盡的囈語,那是一個個悲鳴的魂魄,他看到在一片灰蕪的大地上,渾身被幽藍色靈魂火焰包裹的騎士頭戴金冠、手持劍盾、身上骨質的胸甲閃爍著溫和的白光。

  它直視著前方的灰蕪,空氣開始扭曲,灰蕪的大地上塵煙四起,它突然抬起了手中的長劍——

  而后它在西里爾的視線中,消失了。

  一片灰色的霧氣以超出人眼能夠接受的速度奔涌而過,眨眼間就將它吞噬在了其中。

  當灰霧的浪潮散去,它僵硬地撐著長劍、半跪在原地,身上幽藍色的靈魂之火,已經徹底消散。

  沉寂著、沉寂著,直到那顆戴著金冠的頭顱忽然顫動了一下。

  隨后,猩紅的火焰,附著了它的全身。

  “這是…那所謂的亞度尼斯?”

  西里爾還想再看下去,可這片灰蕪的場景中,卻突然傳來一聲沉悶而悠久的低吟聲:

  “圣…骸…”

  “鎮!”

  突然炸響在顱內的聲音將他的意識一瞬間拉回,徹底斷開了與那猩紅目光彼此之間的鏈接。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分泌著汗珠。但靈魂燃寂讓他維持在絕對的鎮定狀態之中。

  他手中的長劍還插在石像的臂膀中,已經幾乎將其完全切下。當下西里爾立刻發力,在魔力附加下本應無比堅硬的石料卻被他輕易地一分二開,整條左臂被他一劍卸下!

  那條手臂砸落至下方的會議室中,突然的重心偏斜使得石像的身軀都為之一歪。它顯然不具有發聲的能力,不然此刻必然會發出一聲慘嚎。

  但西里爾沒有任何停手的打算,腦海中,來自身體的意識正在瘋狂地催促著他:

  “碾碎它!”

  “殺死它!”

  “吞噬它!”

  他像是挖礦的礦工一樣揮舞起了手中的劍,一下一下地剁在了石像的身上。他無法再控制自己的動作,過往游戲精湛的戰斗技巧全都消失不見了,但如此粗暴的每一下,卻都讓長劍齊柄沒入,再完全拔出——

  那對猩紅的目光幾度扭轉,似乎想要再一次賦予西里爾精神囈語的壓制,可每一次目光與西里爾的雙眼相對,那聲古老而悠久的聲音就會及時出現,帶著輕蔑地低吼道:

  “鎮!”

  那灰蕪一片的畫面才剛剛浮現,就在奚落的笑聲中被從西里爾的腦海中清除。回應它的是更加瘋狂、更加連續的斬擊!

  石像就只能如此任由西里爾摧殘著,而它的右臂還在與風騎士纏斗,甚至因為左臂的缺失,力量下跌了一個檔次,逐漸落入了下風。下方的兩名靈騎士對石像的攻擊并非那么有效,卻也在其石腿上留下了一道道深邃的口子。

  “碾碎它!”

  “殺死它!”

  “吞噬它!”

  身體瘋狂地向西里爾施加著這個意識,他清醒而狂熱,像是做著清醒夢夢游的舞者,身體完全由本能驅動著。

  他渾然沒注意到自己的長劍、自己的盾牌、自己身上的胸甲,還有那頂才戴在頭頂沒多久的金盔在這樣的攻勢下愈發明亮,每一塊墜落的石屑,都仿佛化為了它們動力的源泉——

  半具石像的上半身都在他的挖鑿下被掏空,那顆泛著猩紅目光的頭顱無力地旋轉著,靈魂火焰扭動著,它畏懼,它哀嚎,但它卻無法阻止身下徹底狂暴的半精靈——因為它甚至連一點囈語都無法傳達給對方!

  當那一劍自下而上,斬斷最后一點頭顱與身軀的鏈接之時,這顆頭顱高高飛起。那團紅光似乎下了決定一般,倏地就要從頭顱中飛出。

  可下方的騎士眼疾手快,幾乎在它脫離的一剎那,手中的長劍便脫手而出,直直地將其貫穿,釘在了一邊的墻壁之上!

  “不,不,不,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次,西里爾終于聽清了來自這個囈語的慘嚎,紅光在長劍下扭動著,想要逃離,光團卻越來越靠近劍柄。

  它越變越小,越變越小,最終化為一點猩紅的、如拇指一般大的寶石,鑲嵌在了長劍護手的中央。

  而隨著這團光團的消失,石像的身軀也徹底停止了活動。它僵硬在原地,正好下方的風騎士勢大力沉的一戟掄上,將失去了力量附著的手臂與半個身子都砸穿,碎落在地。

  西里爾站在原地,靈魂燃寂與瑟坦里奧之眼的狀態緩緩消退著,使他的精神一陣短暫的空白。他扶著額頭,停頓了半晌,直到意識逐漸清明,這才緩緩地活動著軀體。

  他深呼吸幾口氣,感受著精神的疲倦與肉體的酸麻,但疲憊之中卻有一陣額外酣暢淋漓的感覺,每一塊肌肉都在舒服地呻吟。

  他看了一眼四周,所處的位置早已不再是會議室的上方。石像在受挫的情況下也在發狂地掙扎著,不知道打穿了多少個房間,估計這座樓的二樓都快被他們打穿了一半。

  而這一切,之前的西里爾毫無知覺——他完全沉浸在那種瘋狂地進攻之中,現在這種狀態讓他想來都有些后怕。

  他走上前,拔起那釘在墻上的劍,不由得一愣。

  劍依然是那柄劍,但他此刻卻幾乎認不出來了——劍鋒明亮如雪,幽綠的光在其上緩緩流轉著。長劍的重量沉了一截,護手中間那枚猩紅的寶石仿佛跳動著火焰,但只要讓魔力流轉一下,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而變化的,不僅僅是他的劍。

大熊貓文學    誰說騎士不能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