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黑森林被凈化后第一個夜晚。
明月高懸,沒有迷霧的阻攔,月光久違地落在了這片森林中間的平野上。
阿爾文·布里奇斯,與他的阿德萊海衛軍在隆起的山丘上,被銀鹿騎圍了個水泄不通。
西里爾昂首看著那名未來奧圣艾瑪的名帥,此時渾身甲胄皆被鮮血染了個通紅。他的臉部用布條半包著,擋住了此前被格魯射傷的眼睛。但剩余的部分亦是呈現出一塊塊的爛肉,顯然是和納瑟勒絲交戰時毒素侵蝕留下的痕跡。
但哪怕他已然是如此狼狽的模樣,此刻卻依然昂然站在他所率領的阿德萊海衛軍之前,手中提著長劍,傲然地注視著下方。
西里爾行至山丘下,銀鹿騎紛紛為他讓開道路。他的身側格魯精靈三杰已經是各自防備的姿勢,萊昂納多亦是巨劍在手,但在西里爾的抬手示意下,他們紛紛解除了那副警惕的模樣。
而后西里爾一路步行上山。他感受著那只獨眼中的陰寒之意,卻絲毫不將其放在心上,只是向上走著,直到站到了阿爾文·布里奇斯的身前。
阿爾文靜靜地看著這名少年帶著聲勢浩大的聯軍而來,看著這精靈與人類的聯軍在山下鋪開陣列,再看著精靈中實力高強者居然愿意屈居于他之后,隨他而行,終是發出了一聲嘆息:
“半精靈,我應該在五天前就先殺死你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一名實力未能突破職業級的半精靈干擾了他們的計劃,一而再再而三的,直到令他們全盤皆失——雖說他們還布置有后手,但那些后手在此刻,卻顯得毫無意義了。
如果他能夠在騎術比賽之前先殺死這個半精靈拉羅謝爾領主,這一切,還會落得如此田地嗎?
可西里爾只是微笑著回答道:“阿爾文·布里奇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在你出生之時就殺死你。”
阿爾文一怔,那溫和的笑臉明明給人以溫暖的感覺,但此刻他卻莫名不寒而栗。他皺起眉問道:“哦?你對我有如此之大的恨意?”
“只有一種奧圣艾瑪人能夠讓我覺得無所謂。”西里爾淡漠地看著他,停頓了一下,接著低聲道:“那就是死人。”
“為什么?”阿爾文那張日常如冰山的面龐,此刻都不禁動容。
他非常確定自己和這名半精靈少年在以往無冤無仇,除非硬要說其祖輩是被奧圣艾瑪迫害過的精靈——但被迫害過的精靈要么死在了奧圣艾瑪的土地上,要么被奴隸商船遠銷,又怎會還有機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就因為你是拉羅謝爾的領主?”
可現如今的拉羅謝爾人,如果還人人都保持著如此對奧圣艾瑪的仇恨,那對與帝國的未來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而西里爾并不想去猜測阿爾文的心理日常,他隨意一笑:“這個理由,還不足夠么?”
隨后他抬起長劍,劍尖指向僅剩獨眼的阿爾文。
“給你一個機會,站著死。”
阿爾文注視著那柄看似貌不驚人的長劍微顫的劍尖,那張已經不像樣的臉上驀地露出扭曲的笑容。他咧開嘴角,猙獰無比的神情間,數根觸手自其身后拔地而起,似是狂舞于怒濤與黑云之間的海怪。
“阿德萊海衛——”
他高聲怒吼著,而身后僅剩十余名的阿德萊海衛軍皆是舉高手中的長劍,隨他狂喊道:
“戰!戰!戰!”
但阿爾文僅剩一只的瞳孔突然收縮,因為面前的半精靈少年陡然憑空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他隱隱約約間覺得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身側一掠而過,回首一抓,隨之抽落的觸手卻是齊齊撲了個空。
“他在這!”
慘叫聲緊隨著自他身后響起,他只看到一團青色朦朧的身影自陰影中躍出,劍光閃爍間,一名部下的頭顱隨之高高飛起。其余的阿德萊海衛軍立刻頂著盾牌而上,可少年身形沒有任何的停頓,沉肩徑直撞上最近一人的盾牌,龐大的力量讓后者站都站不穩,盾牌傾斜露出破綻的一剎那,長劍已然裹挾著勁風,將其咽喉貫穿。
西里爾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他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進攻之中。
這一刻,他莫名地產生了一種對自身力量來源的清晰認知——首先是風元素池的魔力供給,它在供應魔力的同時與外界的元素共鳴著,這是他所定下的職業級之路的“元素之力”。
可同時,他又能清晰地感知到出劍之時,來自持劍之手處有一股助力,使得他的長劍的速度驟然提升。那一剎那出手迅捷的手感,讓他甚至以為自己手握的并非是長劍,而是他所更加熟悉的匕首——
西里爾利落地抽出長劍,那些阿德萊海衛軍并沒有因為同伴的陣亡而恐慌,還想再圍上。可西里爾一步跨出間,身形已經再一次沒入了陰影之中。
他余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之上,清楚地看到那隨著他呼吸而明滅的寶石狀紋路——在瑟坦里奧大賢者的口中,第四紀元殘存的種族們以龍裔的角為護手,以人類英魂的骨鑄造成劍刃,以獸神的羽賦予其靈性,以精靈的永恒之石為力量之源泉,以此面對那無處不在的終末。
而他記得那閃爍的畫面間,那顆精靈的永恒之石,與他手背上的紋路一模一樣。同樣的石頭,同樣的“力量源泉”,莫非…
他收起雜亂的心思,將精神力集中在手背之上,試圖去更加貼近那塊寶石狀的印記。當其意念集中在手背上之時,頭腦中卻覺得“嗡”的一聲響,緊接著無數的信息蜂擁進了他的頭腦之中。
他像是身處亂流之中的魚一般,一時之間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但隨后他卻驚喜地發現,那些“逆流”都在發出“呼呼”之聲——它們不過是更加遙遠處的風。
而后逆流變為了順流,他像是浸泡在溫泉中一般愜意,那些風似乎只要他一個念頭,就能隨他而動。
西里爾立刻明白這塊寶石狀的徽記帶給了自己什么——
數倍于自己之前的精神力,讓他能夠接觸到更遠處,更多處的風,遠勝過他原先所能操控的。
而隨之,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浮現:
面對數量眾多的敵人,他似乎缺少一個…群攻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