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爾在莊園中修整了兩日,第一日他得到了來自海洛伊絲的正式通告:七日后,他將與達倫·謝力以對決的形式決出東部區域的爵位歸屬于誰。
畢竟王國不想隨意讓南方貴族的手伸到東部,而南方貴族也不可能放棄這擴展自身利益的機會。據海洛伊絲所說,陛下似乎差點就動搖了——南方貴族們為了得到這個位置,給的實在太多了。
但最終在大臣們的投票下,還是決定給予這兩個同樣杰出的年輕人公平一戰的機會。
“七日后,在中城的索爾科南國立軍事學院的競技場中,學生、軍團都得以前來觀戰,你有把握么?”
“都走到這一步了,我也沒有說沒把握的選擇。”西里爾聳聳肩,如此回答。
第二日,他在莊園中與艾莉娜、克蘭等人切磋實戰,當然這個實戰看起來實在有些滑稽——他身著那件骨質胸甲,以木棒應對真正的武器,以測試這件武器到底能夠給予他多大的提升。
而結果是令人驚喜的,他清楚地感知到這件骨質胸甲并非像普通的裝備一樣,單純的提升力量或是敏捷這樣的數值。其能力更加接近于“增幅”而飛“提升”。
換而言之,他自身越強,這件鎧甲能夠給予他的增幅便越強。而現在的他,感覺在這件胸甲的加持下,他感覺自己的數值已經和剛剛轉正的騎士差不了多少了,估計在見習騎士四十多級的水準。
而此時的他,才見習騎士二十六級而已。
不過這并不足以讓他膨脹,畢竟見習騎士到騎士只是一個經驗累積的過程,但沒有本質的力量突破。事實上對非法師的職業來說,直到轉正,這個游戲才算是剛剛開始,在此之后的每跨出一步,都是對力量的一種升華。
而西里爾隱隱約約感覺到,“法則之路”,似乎是所有職業最終的歸宿。
不過想這些對此時的他而言還為時過早,待在索爾科南,沒有經驗提升的來源,實力的提升只能靠裝備的更新。如此想來,他愈發期待佛提烏打算給予他的封賞之物——
而第三日,便是教堂的封賞日。
圣索爾科南大教堂,作為整個索爾科南,乃至整個拉羅謝爾最大的教堂,它得以坐落于王都的內城。
它將一大塊土地都覆蓋上瑩白色的石磚,建設成一個龐大的廣場,并且其擁有內城一個城門的單獨的進入許可權,只要是想來禱告的,都可以從內城北側城門進入內城,走進來沒多久,就是圣索爾科南大教堂。
它的建筑風格不像近兩百年來很多教堂那樣采用圓頂的設計,看起來氣派而奢華。這座四百年前建成,幾乎與王國同壽的教堂建筑遠遠看去,像是一片刺向天空的銀白色的塔林,一座座尖塔沒有絲毫收斂氣勢的意思。它是那個年代拉羅謝爾人不屈與昂揚精神的寫照。
從圣索爾科南廣場到大教堂的內部,林立著一座座雕像,雕刻的有部分是神明,但更多的,卻是彼時行走在一片荒蕪中開拓的拉羅謝爾的先輩們。
西里爾緩緩步入那高大而窄的拱門內,進入了教堂內部的庭院,忍不住發出一陣陣的驚嘆。庭院中的長椅旁、噴泉旁,那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像或是在搏斗,或是在守御,而一路行至最后,在教堂的門口,是一座頭戴著王冠,雙手拄著插入地面的長劍的劍柄,眺望遠方的雕像。
那是拉羅謝爾的初代君王,阿普頓·萊曼,據說他曾經得以進入龍域,獲得巨龍的賜福,他走入龍域之前身上沒有一件寶物,但自龍域走出之后,卻手執灼熱的赤龍劍,身披青色的龍翼袍,頭戴龍冠…
西里爾將目光從阿普頓·萊曼的雕像上收回,轉而投向那正手執權杖,站立在他面前不遠處的佛提烏冕下。
“年輕人,很抱歉沒法給你一場盛大的儀式,我想你應該幻想著在一眾騎士與祭祀的目光中登上高臺,在偉大的丹亞的神像下證明你的榮光,不過很可惜,只有我這個糟老頭子為你主持這次儀式。”
佛提烏微笑著,領著西里爾一步步走入教堂。教堂當中空無一人,一條寬闊的路徑一路通向高臺,高臺之上,是一座似乎有數十米高的溫和的女子形象的塑像——
那是源初之神,丹亞的塑像。
它長發披散,微微垂首,雙手捧在胸前,似乎捧著什么珍視之物一般。明明只是一座雕像,西里爾卻感覺那雙雕刻出來的眼睛當中,有著一種令人安定的力量的溫和的目光。
他不敢多看,步上高臺,見佛提烏躬身行禮,連忙照著做。他聽到佛提烏轉身時長袍與地面摩挲的聲音,但對方沒有說話,他也不敢隨意起身。
而后他聽到一陣丁零當啷的聲響,似乎是寶石碰撞的聲音,緊接著,他看到佛提烏的雙手伸了過來,將什么東西向他脖子上套去,蓋在了他脖子上的吊墜的繩子上。一枚色澤并不明麗,但是似乎質地極其光滑的晶藍色寶石,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可以抬起頭了。”
老人溫和地說道,西里爾緩緩直起身,伸手摸著脖子上多出來的這一串項鏈——那枚寶石,用做工精細的邊框固定在項鏈的前方,戴在脖子上之時沒有絲毫金屬鏈子的冰涼,相反,肌膚與項鏈貼合之處感覺到一陣陣的溫熱。
“無名的項鏈:據說神明曾輕觸過這條項鏈,戴上它的人,會獲得奇妙的祝福。
它說,記憶會消失,但時間不會忘記那些偉大的存在。”
“無名的…項鏈?”
西里爾有些驚訝,又稍有些失落,畢竟他還以為佛提烏會賜予他更加知名的東西,比如源初衛隊某位騎士長當初的盾牌或是劍。一條無名的項鏈,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珍貴的。
但佛提烏微笑著看著他:“可不要小看這條項鏈,它存在的時間可能比你我想象的都要長——如果你是對他沒有一個名字而感到不滿,不如…你自己取一個?”
“不不不,我對它沒有任何意見。”西里爾連忙搖頭,他選擇相信這條項鏈確實有什么了不起之處。
但隨即,他看到面前的老人似乎在左右打量著,接著示意他靠過來,一只手放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年輕人,這條項鏈…據說,是阿普頓·萊曼從龍域中帶出來的。”
“啊?”西里爾睜大雙眼,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阿普頓·萊曼,從龍域中帶出來的最知名的寶物便是一身與龍相關的裝備,似乎能夠組成品階超出傳說的套裝,如果這條項鏈就是阿普頓當年穿過的項鏈,那豈不是…
喜悅一瞬間占據了他的頭腦,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是被欽定了一樣,你說我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騎士,怎么一下子,就被點名要去收集阿普頓·萊曼的套裝了呢?
下一秒,是不是就該唰地一道金光沖天而起,他直接引發什么神器共鳴,散落在各地的裝備部件紛紛與他呼應,系統提示“您已接受王國的復興主線任務”呢?
但這樣的欣喜并沒能持續多久,西里爾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那一套裝備當中項鏈的部分,是一串由龍牙鑄成的項鏈,與他胸口這一串項鏈長得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年輕人,放輕松點,你就算再喜歡它,也不能這么緊緊地抓著它——”佛提烏的聲音此時響起,西里爾這才注意到,自己剛剛居然一直抓著項鏈的寶石。
他連忙松開手,歉意地向著佛提烏微笑,而老人倒不在意他的失態,轉過身去,自懷中摸出一本書,開始對著丹亞的塑像低聲念著書上的內容。
“源初之神來到山峰之上,祂吹動堅冰,讓其化為河流,流向遠方…”
佛提烏在念的是《原初事典》中的內容,這是接下來的環節,賜予丹亞的祝福的前置程序。西里爾靜靜等待著,猛然間聽到一陣雜音響起:
“喂喂,臭小子,你拿了什么東西壓到我了,我的天,這股氣息,嘔,好難受——”
西里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股聲音響起在他的腦海中,其主人是吊墜里的“灰神”——祂已經老老實實地在吊墜里安靜了那么長一段時間,西里爾甚至一度懷疑祂似乎睡死了過去,卻沒想到祂會現在冒出來。
“噓,小聲點,這可是在丹亞的面前!”西里爾連忙回應祂。
“哦?可我怎么覺得你很興奮呢?”灰神的聲音怪叫著,一會兒尖厲一會兒雄渾,分不出到底是男還是女,但祂隨即哀嚎了起來,哀求道:“行了行了,快,把你脖子上戴著的東西拿開,我覺得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祂說的,是那串項鏈?
西里爾又是一怔,他伸手將新的項鏈抬起一些,緊接著腦海中響起了灰神舒服的顫音:“哦對,就是這樣,沒錯——哎哎哎,你別,壓到我了啊啊!”
西里爾面無表情地將項鏈又放了回去,藏在了內衫下面,似乎剛好壓在了沙漏狀的吊墜上面。灰神支支吾吾了半天,半罵半哀求著,卻都被西里爾無視——
因為佛提烏已經念完了書上的內容。老人回過身,打量著面前的半精靈少年,而后他微笑著示意西里爾站直。
“如果再晚上半個月,那只能由約克為你主持儀式了。”佛提烏緩緩道,約克是一位大祭祀的名字。
“啊,您是要…”
“源初教會的會議很快就要召開,事實上今天下午,我就要離開索爾科南了。”佛提烏向著西里爾微微頷首,而后向著西里爾伸出手。
西里爾連忙低下頭,任由那只手落在自己的頭頂,接著,老人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溫和而肅穆,隱隱約約地,他似乎能夠聽到奇妙的回聲響起:
“愿星輝照耀著你,偉大的丹亞的目光注視著你前行的路,年輕的騎士,你將得到源初之神的祝福,賜予你,源初的開拓者的稱號——”
源初的開拓者!
西里爾目光一滯,他差一點直接蹦起來給老人來一個熊抱,但他強行忍住了,只是身體還不由得微微顫動著——
丹亞在上,怎么會有像你這樣高尚而大方的主教啊,佛提烏冕下!
源初的開拓者,在源初教堂的一系列稱號當中,算是最難獲取且最為實用的一類,它需要玩家在一塊沒有源初教堂的地方建立源初教堂,并且需要集滿一個信仰值——那是一個龐大的數值,具體西里爾已經記不清了。
因為那是只有大型公會才可以去做的任務,獨身玩家連碰這種任務的資格都沒有,畢竟獨身玩家養不起領地,也造不起教堂。
而這個稱號帶來的效果,也是極為夸張的:
所有源初陣營的種族,親和度加百分之三十。
源初陣營,這個范圍實在是太廣了,人類、精靈、矮人自然屬于源初陣營,甚至不少魔獸、獸人,還有海中的種族,也都在這一陣營范圍內。而對接下來要直奔阿瑪西爾的西里爾來說,這樣一個稱號有多重要,顯而易見。
佛提烏還在緩緩念著禱言,隨著他的話音,一股溫和的力量似乎從頭頂灑落,讓西里爾沐浴在其中。他感覺自己渾身都暖洋洋的,一種莫名的自信在心中充斥著,這應該是“神的祝福”在現實當中的體現。
直到禱言結束,佛提烏松開手,西里爾抬起頭,感激地正打算向佛提烏行禮,卻被老人擺手制止:
“你要感謝的不是我,是丹亞。”
他微笑著,將一枚精致的勛章遞到西里爾面前,水滴垂落在六芒星法陣上,是源初教會的徽章,區別在于這枚水滴是淺金色的。
“這是你的稱號的證明,出示它,別人就會知道你的身份——希望它對你有用。”
老人向著西里爾眨了眨眼,又一次笑了起來,那張蒼老的臉上皺紋一顫一顫的,瞇起的眼睛,卻似乎望著西里爾身后的大門之外,遙遠的地方。
他是發自內心地在高興著。
并且肩負著另外一份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