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瘋了嗎?把結界去掉,你拿什么和他打?”
灰色沙漏里的聲音尖叫著,祂甚至想要從沙漏里鉆出來,狠狠地給外頭這魯莽的少年一個耳光。
但半精靈少年似乎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操作在灰神的眼中是多么的滑稽,他雙目緊盯著那大張的鳥喙,只在心中說道:“別廢話,真想幫我,就給我直接升個三十級!”
“升級?你在說什么東西…”
他再一次將沙漏的聲音屏蔽,將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面前的局勢上——
安布羅斯的力量來源于那根灰神賜予他的權杖。他見過那頭森森白骨化作的鳥,在游戲中,灰神祭祀的每次力量爆發都會伴隨著這只兇厲的鳥的形象出現,第三階段時,干脆自身的形態都會向怪鳥的方向變化。
因此玩家們甚至一度推斷,灰神的本體,是否就是一只怪鳥。
而此時他撤去虛無結界并非沖動之舉。在西里爾的思維中,此時自己所調用的力量源自灰神,而安布羅斯的力量也源自灰神。在“灰神”本身尚存的情況下,他無法確定兩股力量互相之間究竟是否能夠造成有效的傷害。
簡而言之,這話的意思就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破不了招,因此得用師父所傳授的以外的招式——
整個莊園的風都在呼嘯著,似乎在為有人愿意主動調用它們而雀躍著。他手中的長劍上早已凝聚了至今為止所調用過的最多的風,而莊園別處的風卻依然瘋狂地向著西里爾這顆下落的流星涌來,聚集在他的身邊,在他的身周拉出數道長長的白線。
西里爾清晰地感知著自己手中此刻握著的是一股多么龐大的能量,它們像是森林中的精靈一般靈動,在自己的面前編織成躍動的鹿,亦或是振翅而起的鷹。那雙被灰色掩蓋的蒼綠色的眼眸隨著他的不斷下墜,眸中漸漸亮起林間月夜清泉般的色彩。
無數道長而扭曲的觸手再一次從安布羅斯的身周噴射而出,向著半空中的少年抓去,但風替他將這些盡皆撕碎。
“不,你不能掉進去,它的本質是虛無,我保不住你的,快撐開結界…”
沙漏里的灰神還在嚎叫著,祂不知道祂的那一大通話盡皆被西里爾摒棄在耳后。
眼看著西里爾即將掉進那張鳥嘴,此時的怪鳥已經初具一頭生物的形態,血肉模糊的樣子比此前的森森白骨更加嚇人。灰神終于做出了妥協,祂放棄一切一般地叫道:
“行吧,行吧,我幫你,無所謂了,世界趕緊毀滅吧!”
在祂的話聲之中,那道道環繞于半精靈少年身周的白線驀地像是找到了歸處一般,向著劍上聚集而去。一瞬間,西里爾手中長劍的劍光明亮了無數倍,像是一顆青色的太陽——
而后他,跌入了鳥嘴之中。
世界在此刻寂靜了,沒有呼嘯的風聲,也沒有那種種嚎叫聲。
遠處的伊文斯等人張著嘴,在更遠處,那座獨棟的窗前,米莎·艾希凡將卡羅琳抱起在窗口,喃喃著“諾拉在上”,眸中滿是異樣的神采。
但下一秒,那頭怪鳥巨大的腹腔之中,響起了迅疾而持久的摩擦碰撞之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它的腹腔中給它刮骨一般。怪鳥因痛苦昂首,瘋狂扭動著它那長的嚇人的脖子,而那腹腔之上新生的血肉開始飛速地變得稀薄,沒幾秒鐘,便能看到一團明亮的青色光,閃耀在它的腹腔之中!
“他沒死,他還活著!”
圍觀之人盡皆高聲叫了起來,而處于怪鳥腹腔之中的西里爾手中的長劍來回舞動著,每一下都卷起數道風刃,不需要任何招式與技巧,那些隨他一同沖入怪鳥腹腔之中的風自發地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心神所至之處,皆有長風浩蕩。
西里爾感覺自己抓到了什么竅門,他清楚這突然的威力變化絕對來源于沙漏里的灰神,如果是按他自己計劃的那樣跌進怪鳥的嘴中,此刻的他應該還在費勁地靠著自己的力量來切割怪鳥的腹腔吧?
“心臟,我的心臟!”
安布羅斯的怒吼聲在西里爾耳邊回響著,此刻聽來卻不過是一種悲戚的哀鳴。這股風的肆虐已經將它的力量消耗殆盡,如果它有一條血條,那此刻血條已經見底!
也就是,斬殺之時!
西里爾雙手握住劍柄,劍鋒向下,將其高高舉過頭頂。那呼嘯的風頃刻間便向著劍刃上匯聚,互相擁擠而壓縮著,最終化為一道璀璨而明亮的青色匕首。
他沒有任何猶豫,將手中的匕首重重向下刺去。那高度壓縮的風在觸及身下白骨的一剎便開始溢散,風元素摧枯拉朽地向下轟擊而去,將他身下的阻礙絞成粉碎——
游蕩者高階技能,舍離!
他的身形隨著身下的障礙粉碎而繼續下落,最終墜入安布羅斯那大開的腹腔之中。而這一次,安布羅斯已經失去了再將他綁入其中的力量。
他一只手狠狠地插入那團失去了活性的細密觸須之中,靈活的手指分開糊爛成一團的血肉。體型的擴張讓安布羅斯早已千瘡百孔,正如他所說,他必須吞食奈若拉的本源之心,才能夠救回他自己的命。
他的手猛地一握,抓住了一根硬邦邦的鐵桿,那原先應該是安布羅斯的脊柱,而現在則是來自灰神的長杖。沙漏中的灰神心痛地閉上了眼,而西里爾沒有任何猶豫,高高舉起手中的匕首,一刀斬落在長杖之上。
“咔——嚓——”
在一聲讓安布羅斯和灰神都心碎的斷裂聲中,安布羅斯那五米高仰躺著的身軀逐漸開始崩碎。頭頂殘留的怪鳥化成片片骨片,像是一場遲到的雪,紛紛揚揚地撒落在這千瘡百孔的莊園中。
西里爾靜靜地看著身下這具徹底失去活性的身軀,只剩下上半部分一小截還有著生氣。
他將自己從安布羅斯的腹腔中拔出,走上前,扯著安布羅斯的頭發,拎起那一小截上半身。他的中斷徹底溶化了,只有部分灰神的力量讓他還能茍延殘喘片刻。
“屁股呢?我的屁股呢?我的腿呢?我的手也沒了?”
那張看不清原先面目究竟為何的臉上充滿了迷茫,他才剛剛恢復些許自己的意識。那張臉上一半還有著男爵亞伯拉·西奈的容貌,而另一半的眉目都已徹底模糊。
“你也快沒了。”西里爾不帶絲毫感情地回答著。
安布羅斯終于意識到了什么,他看向西里爾,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來妨礙我?”
而半精靈少年微微仰頭,看著這其實風和日麗,極其美好的一天。
沒有戰爭迷霧,沒有瓢潑的血雨,這是1440年,龍吟之年。
“是啊,為什么?”
他輕聲反問道。
接著用力將安布羅斯的頭扔起,一腳將其遠遠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