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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五章 地方官的共性

  和當年萬歷為了拿回被文臣們侵蝕甚至掌控的人事、財政、軍權,故意發起國本之爭,想以此分裂群臣不同。朱由棟此時牢牢的掌握住所有權柄,根本不需要文臣內部激烈爭斗。所以,在天啟朝的國本之爭剛剛出現個苗頭的時候。他就當機立斷,迅速的定下了太子人選。

  天啟二十五年(1643)五月十二日,皇帝正式頒下詔書,明確的封皇長子朱慈燚為皇太子,封皇次子朱慈焱為宋王,預定的封地為后世南美的巴西。封皇三子朱慈炎為定王,預定的封地為后世南美的阿根廷、巴拉圭、烏拉圭和智利。

  當然,雖說三兄弟之間自此君臣名分已定。但一方面是此時南美粗定,大明還不能馬上把兩位親王派到那邊就國——如此顯得吃相太難看,會讓新生的印加王國以及南美廣大的印第安人心生反感。所以,朱慈焱兩兄弟仍然留在了北京。而另一方面嘛,每個人的心理都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朱由棟也從未想過光憑自己一句話就能讓所有大臣全心全意的支持朱慈燚。所以,這下面的明爭暗斗,未必就會完全消停。

  不過呢,不管怎么說,這皇子之間的名分是定下了。誰要是再敢明目張膽的撲騰,那皇帝收拾起人來肯定不會手軟。再說了,現如今大明的宗室政策已經完全不同于以前,爭奪儲位失敗的,不會再去自己的封地上當一頭豬被圈養,而是仍然不失為一國之君——在這樣的情況下,便是當事人自己,也很難提起破釜沉舟、鋌而走險的勇氣吧。

  總之就是這樣了,朱由棟雖然立了太子,但只要后面兩個皇子沒有就國,或者說太子沒有繼位,爭斗都是會存在的。但好歹能夠控制在一定范圍,不會對國家造成太大危害。

  在做完了這一切后,他把朱由校從天津港叫了回來:朕要出巡西北,慈燚剛剛受封太子,還需要學習,由校你替為兄再監國一次吧。朕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了。

  至于說為什么要出巡西北,那當然是隨著大明科技的發展,西北諸省的煤、硝、棉甚至石油,已經成為大明工業發展不可或缺的東西。而最近這些年,西北干旱日甚,那里的情況到底怎么樣?作為一個獨掌大權的皇帝,他是不能單聽下面的人匯報的,有的時候,必須要親自走一走,看一看。

  就在朱由棟定下太子,讓司禮監準備自己出巡事宜的時候。1643年6月,甘肅,蘭州。

  在大西北初夏的季節里,本來就顯得干燥的空氣更加燥熱不堪。而在蘭州鋼廠的生產車間里,這里的溫度又比外面高了不少。以至于在這里工作的工人們,大多都是赤膊上陣。

  “注意,注意。”鋼廠內部上空的喇叭在嗤嗤兩下后清晰的傳出了人聲:“鋼水出爐,在黃區的各位師傅注意安全。”

  隨著這一聲提醒,一個巨大的坩堝被吊車緩緩的懸空運送到指定位置。然后隨著遠處的操作,慢慢的傾斜,赤紅色的鋼水潺潺的流入了引導槽,并在引導槽的引導下,迅速的流入了模具之中。

  待得這一爐鋼水傾瀉完畢后,早就等待在旁邊的工人們有序靠近,開始了各自新的工作。

  在這一切有序、繁忙而又具有危險的工作中。在鋼廠廠房上方的懸梯之上,一群身著藍紫色官服的中低級官員,擁簇著一位身著紅色官服的高級官員,完整的觀看完了全程。

  “好,好啊,這有了電力做支撐,我蘭州鋼廠的生產效率又提升了不少。嘿,本官可是經常來這里,以前沒有電的時候,這么大的坩堝要用蒸汽機來吊,速度慢,操控困難,還很危險啊!”

  “方伯說的極是,不過,除了電力的使用讓工廠效率提高外。這材料學上的進步也進一步促進了鋼廠的生產。方伯請看,懸系坩堝的纜繩,能夠承受二十五噸的重量不說,還能在一千度以下的溫度內保持性狀穩定。新的坩堝則能夠承受三千度的高溫,如此才能保證鐵水能夠加溫至沸點…”

  “是啊,所以當年皇上說,科技這個東西,剛開始的時候可以單兵猛進,但越到后面,越需要各個行業的配合。那個,劉廠長,今年的鋼軌生產任務,應該沒有問題吧?”

  “方伯放心,只要生鐵、煤炭、電力這些跟得上。朝廷今年下發的生產任務,三千公里的標準鋼軌,絕對能夠如期完成。”

  “那就好,哎,西賊斷了我大明與印度的海上貿易,這么多絲瓷茶,全都要靠這條蘭新鐵路走西域。甚至現在連南洋的香料,也要先運送到西北,然后再啟運到歐洲…蘭新線,早就不堪重負了。所以,修建復線,勢在必行啊。那個,劉廠長,你廠子里還有什么困難沒有?本官和布政司的諸位同僚都在這里,能夠做的都給你做了。”

  “其他的倒是沒有什么,畢竟方伯都讓蘭州城拉閘限電,將所有電力保證鋼廠運轉了嘛。只是這煤炭…方伯容稟,我甘肅有煤,但是產量普遍偏小,煤質也比較差。為了保證鋼水質量,每一批次的煤入廠后,我們還得挑撿一次…方伯,這生產任務是如此的重,廠子里還要分出大量的人力來做這個…卑職想著,是不是方伯出面,為我們協調一下山西布政司或者蒙古自治區,他們那里的煤,量多質優啊。”

  “呵呵。”大明的官場里有一個傳統:不到萬不得已,不以官員的現有職位稱呼他。比如吏部尚書,就不應該叫尚書,而應該稱呼他為“大冢宰”——這種以古官職稱呼本朝的官,既顯得高雅,也是明朝官場的習慣。

  具體到方伯這個稱呼來說,其本意當然是一方諸侯。但實際上在明朝,指的是布政使:雖說在明朝中期開始,往往巡撫、總督才是一省最高官職。但那兩位是中央派下來的,所謂的組織關系都在吏部(人事部)。官籍在省上的最高官員,還是布政使。

  而這位甘肅布政使,姓何名騰蛟,在歷史本位面上,也是一位名人。

  當然,這個時代,大明的國勢已經被朱由棟徹底扭轉了。何騰蛟也不用如歷史本位面那樣與大順軍余部虛與委蛇,更不用壯烈殉國了。

  他是在天啟二十三年出任甘肅布政使的,上任之后他就敏銳的發現:老天爺這些年都不給北方人面子,甘肅已經持續干旱多年。緊靠著黃河的農業和畜牧業都是掙扎求生,其他地方的第一產業,幾乎都完了蛋。

  還好,蘭州這里有個直屬于大明重工部的大型鋼鐵廠。得益于這些年大明瘋狂的修建鐵路,蘭州鋼廠出產的鋼軌一直都是供不應求。整個鋼廠的職工在天啟二十三年的時候就已經達到了三萬余人。

  這三萬余人,連帶家屬子女,形成了一個約莫十五萬人的大型廠區。而依附在廠區周邊的各種小攤販,學校、醫院、金融機構、娛樂設施等,加上這些人的家屬,零零種種差不多二十余萬人——這個時代的蘭州城區,攏共也就二十來萬人啊!

  這個鋼廠,除了直接養活了蘭州城里的二十余萬人外,還間接的養活了甘肅的幾個小型煤礦和小型鐵礦,也因為有了這個鋼廠,所以朝廷才投資在蘭州修建了火電廠。然后這個火電廠又養活了更多的煤礦和更多的人…總之,一個鋼廠,帶動的是將近五十萬人的生計——而此時作為一個新生省份,整個甘肅的戶籍人口才堪堪過了三百萬。

  一座廠的順利運轉,牽涉到一個省份六分之一人口的生計。作為布政使,無論怎么重視都不為過了。

  所以何騰蛟從貴州布政司的參議位置上升遷到這里后,這位以前因為在貴州搞農業搞得好而得到升遷的官員。不到兩年,就迅速而徹底的轉變了觀念:農業和畜牧業能夠提供的就業崗位和能夠供養的人都實在是太少了。工業,工業才是保證甘肅能夠越來越好的關鍵!

  西班牙斷絕了東亞與印度的海貿,對大明東南的商人是個很大的打擊。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大西北卻迎來了自唐代以后又一次振興的機會。以工業為基礎,發展商業,只要一切操作得當,甘肅這個以河西走廊為基礎形成的省份,將在未來十年里,徹底興旺發達起來!

  有了這樣的認識后,何騰蛟隔三差五的就往蘭州鋼廠跑,也就不足為怪了。

  當然,如果用后世的眼光來看。蘭州鋼廠是國企,是央企,在為國家的工業作出應有貢獻的同時,也有一些固有的毛病。在這一點上,何騰蛟對鋼廠做出了極大的支持:布政使自己帶頭,整個甘肅布政司的所有官員,不許將自己的親屬子弟安排進鋼廠。已經安排進去了的,要限期退出來。鋼廠的廠長獲得定期參加布政司例會的權力,在會上,鋼廠提出來的所有問題,能辦就馬上辦。不能辦的也要盡力的去想辦法…

  不過嘛,當劉廠長說出不要甘肅本地煤,想要從外省調煤這事后。身為甘肅布政使的何騰蛟就不干了。

  “呵呵。”干笑了一聲,剛才還和藹可親的何方伯,臉色已經變得有些冷了:“劉廠長,我甘肅的煤,是如此的不堪么?”

  看到這位大員的臉色,再聽到和剛才比起來完全就是另一個人的聲音的劉廠長,哪里還不知道自己摸了何方伯的逆鱗?但是,隴中和河西那些小煤礦送來的煤,真的不行啊。

  “方伯容稟,煤炭中雜物太多,直接拿去做燃料會嚴重影響鋼軌的質量,所以我們必須要對來廠的煤炭做進一步處理。但是這每日洗煤撿煤,實在是太耗人工了。今年,隨著朝廷需求的鋼軌量越來越大,廠子里為了同時保證產量和質量,不得已又臨時招募了三千人專門對煤做進一步的精煉。方伯,我鋼廠原先的職工只有三萬人啊,這陡然增加一成,廠子的利潤就薄了太多。到時候工廠的工人們會覺得他們加班的時間越來越長,但是薪水卻沒有什么增長。長此以往,工人們情緒不對,這產量和質量如何保證啊?”

  “哼蘭州鋼廠是大明重工部直屬的鋼廠,要站在整個大明的民生上來考慮問題。劉廠長,你也看到了,這小冰河氣候短時間沒有結束的意思,我甘肅的農業和畜牧業基本是跨了。那么多無業百姓,鋼廠借此機會多照顧一些不好么?本官是甘肅的父母官啊,既是你們鋼廠的父母,也是甘肅三百萬百姓的父母!”

  兩人談了個不歡而散,何騰蛟帶著布政司官員飯都不吃,自顧自的走了,只留下心事重重的劉廠長回到廠子里,召開廠長辦公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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