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官府,真就不管了嗎?”
伍佑雙目無神地說道:“管啊,行文已經發往臨安了,正在等待那邊的批示。估計走個流程,大概三五個月就可以知道結果了。”
“好,既然沒人管,那就我來!”
李勇誠騰地站起身,腰板筆直如山。
“你,別干傻事,還是我來想辦法吧。”伍佑掙扎著想爬起來。
李勇誠這些手下,是以茶廠名義招收的制茶工與護衛。在島上呆著還沒什么人去管,一旦結隊出現,就會引發別人的警惕。
如果帶有器械,那就是蓄養私兵之罪。
伍及雖然早已給李勇誠辦好了從漣水遷入泉州的身份證明,但他知道,李勇誠與權之肖絕非普通商人那么簡單。
一旦他們與蒲家發生公然的沖突,貨失人亡還在其次,引發兩股勢力之間的大規模爭奪,估計就連自己堂兄背后的那個靠山都未必能壓得住。
到時,那可就是天大的禍事了!
李勇誠回頭看著自己的手下,有些人忿憤難忍,有些人蠢蠢而動,還有好多個卻是目光泛散、臉現猶豫之色。
李勇誠默默地嘆了口氣,沒見過血的兵,真的不能算是真正的士兵。這些人,連南京府的輔兵都比不上。
雖然南京府那邊陸陸續續有派些人過來幫他練兵,但是一直呆在島上,身體是練上去了,戰斗意識與求勝的欲望,是絕不可能練得出來的!
李勇誠半蹲下身子,對伍佑鄭重地說道:“放心伍哥,我有分寸。有些事情可以忍,有些事情不能忍,哪怕現在忍了,也必須隨時準備等待爆發。否則,會忍成習慣的!”
船上諸人,除了三個東真兵是從南京府調來不足一年。
其他每一個人,最長都跟了李勇誠五年時間,最短的也已過了一年。每一個人,李勇誠對其都了如指掌。
誰比較莽,誰比較精明,誰可能會畏戰,誰又絕對會奮勇爭先。
這是一支完全由自己培養出來的隊伍。
遺憾的是,他們不知道自己將來會為誰而戰,也不知道自己會為什么而戰。甚至許多人都在懷疑,自己會參與戰爭嗎?
身強體壯,弓箭嫻熟,甚至全都被逼著學文習字。
可是,他們依然不是戰士。
他們沒見嘗過血,不知道戰爭的可怕,不知道死亡到底意味著什么。
這些人,都太安逸了!
而與他們一樣,李勇誠突然發現,自己這五年的生活,也一樣的太安逸。
安逸得自己都已經忘掉了與小伙伴們在戰場上曾經的掙扎,曾經忍受過的痛苦,曾經的枕血而眠。
這種生活,不應該是自己有資格去享受的。
起碼,不是現在去享受。
蒲壽庚與佛蓮的勢力,的確不是他現在可以對抗的。但是,不能因為無力對抗,就退縮。
一味的退縮,只會讓自己行成退縮的習慣。
真要到那時候,自己哪里還有顏面,與那些小伙伴一起,再去并肩而戰?
趙權肯定會再來泉州,這一點李勇誠從未懷疑過。
而要想在泉州有所作為,要想繼續維持或是擴大遼東與泉州的貿易,與蒲氏一族的沖突再所難免。
那么,起碼在趙權來之前,自己得做好所有的準備。
如果探路需要有犧牲的話,那就讓自己來吧!
李勇誠的目光,緩緩地掃過這些人,而后從中挑出三十人。
有些人興奮難耐,有些人卻明顯地感覺到了緊張。
“今天,我要帶你們去殺人!”
李勇誠話一出口,三十人的神情明顯為之一滯。
“如果不想殺人,可以退出,我不怪你們。”李勇誠又緩緩地說道。
兩三個人目光流離地左瞅右看,終于還是沒人愿意退出。
“好,既然都愿意去,那我只有一個要求,令行禁止!
讓你們拔刀,你們就拔刀。讓你們砍人,你們就咬著牙往下砍。讓你們撤退,就必須無條件地撤離。
記住,這次不是訓練!
在跟隨我之前,你們有些人是山里的良民,有些人靠打漁為生,有些人卻是飽受欺凌的佃農。但無論是誰,辛苦半生,卻連自己都養不活,更別說家人。
我不想跟你們探討,是什么原因導致了你們的苦困。這和我沒有關系。
但是,我把你們招來,和你們一起建造茶廠,生產磚茶。哪怕是烈日暴曬,或是臺風暴雨,咱們都是靠著自己的雙手,才建起這個茶廠,才讓各位開始衣食無憂。才使家人得有余糧。
我們不偷、不搶。只是在守護著自己的勞動所得。
可是,有人不樂意。
我們的人被殺了,我們的船被搶了。
我們卻投訴無門!
既然官府指望不上,那就靠我們自己來吧!”
“他們,人那么多,咱們打得過嗎?”終于有一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放心,你們每一個人,都傾注了我無數的心血。把你們訓練出來,不是讓你們去送死的!
帶你們去,是去殺人的。
是為了讓你們明白,守護自己的家園,需要付出,需要流血。
只有這樣,你們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才有能力應付未來越來越艱難的生存環境。
十年之前,我與你們一樣,根本不想打仗,只想有一個安身立命所在,平平安安地過此一生。但是后來我明白了,這個世上,你想自保就必須學會殺人。
否則,你連當條狗的資格都沒有!
不去爭取,你不可能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任何東西!
別的,我不敢答應你們。
但有一點,希望各位相信。
死了,我會為你們安葬并撫養你的妻兒父母。
傷了,我會為你們延醫救治。
慘了,我養你們一輩子!
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李勇誠的兄弟,我不會扔下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
三十個人,分成三隊,由三個東真兵各領一隊。
眾人平復了有些激蕩的心情,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
一身水靠。每人一個洗凈的豬尿泡,配著一根小竹管。
一個防水袋子,里面裝著一些干糧、一個水壺、一套衣物、一副半身皮甲,一把短弩,二十支短箭,一只二尺長短刀,還有一雙鹿皮軟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