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之后,列維禱告完畢,站起來,這才看到趙權,欣喜莫明。
兩三天的恢復,讓列維精神了許多。雖然面容依舊削瘦,但眼神中透出真誠的笑意。
“實在抱歉,前些天我重病之中,慢待了小哥。承仁他們也沒問清小哥的駐所,只好期待你能再來,感謝上帝!”
“我們只是居住在外域的異鄉人,這些孩子無家可歸,我們只能幫助他們,但不可能給他們一個家。他們不是猶太人,我們也不會勸導他們信仰我們的宗教。”
洗禮?趙權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下,又惹來了梁申詫異的目光。
“不,準確來說,這幾個孩子并不是我們教會的。他們并沒有受過洗禮。”
“整個開封猶太教會。。只有你們這幾個人了?”趙權指著外面的那幾個小孩子問道。
列維抬頭看著高高的穹頂,滿眼神傷。
“自蒙古入侵以來,金國勢危,教眾也分崩離析,各自逃難。開封城破后,我們唯一的酒樓也被燒毀,財產全部被奪,只剩下了這座會堂。從那時起,我們就失去了所有的收入來源,艱難度。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在維持著這個會堂,但看來,也已經是維持不下去了。”
我們秉著上帝的‘誓言之’,盡我們最大的能力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可惜——”列維眼中剛出現的狂突然之間黯淡下去。
那時也是開封教會最為鼎盛的時候,整個開封擁有教眾四千余人。教徒之中不僅有經商,還有通過科舉入仕,也有從軍為將。
“女真人入主中原后,我們并沒有隨宋國的皇帝南渡,而是服從了女真人的統治。金大定年間,因為我們幫助女真人設計了新的紙鈔,受金國皇帝資助,在此建了第一家會堂,取名‘賜樂業’。從那時起我們也被稱為‘賜樂業’教。
趙權不再插嘴,但是在心里暗暗惦記上了。
“瑤醽,哦,就是一種猶太人自己的技術釀出來的酒。”
“售酒?”趙權一聽到酒,便忍不住地吞口唾沫,插口問道:“什么酒啊?”
“我們這一批的猶太群體,最早是在宋徽宗年間,經過波斯而來,被當時的皇帝許在開封定居,并且可以維持我們自己的宗教信仰。于是先人在此購置土地主要以售酒為生。”
“JAHUD,JEWS,嗯,有點像,真的是猶太人。”趙權在一旁喃喃自語。
列維略微一怔,答道:“那是唐朝時對我們的稱呼,石忽便是波斯語中JAHUD的譯音。”
“你們是石忽人?”
列維似乎不愿在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剛想說話,梁申卻突然開口問道:
但是,別說是后世之時,就是現在這個時代,基督教的傳播與影響力也早已碾壓猶太教。
“對!對!”趙權恍然而悟,“我就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教堂又沒十字架,又沒那個,那個什么塑像的。根本就不像基督教。”關于猶太教,趙權不是很了解,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的,猶太教出現在基督教之前,基督教中的許多教義就是源于猶太教。
“我的確是猶太人,但我信奉的猶太教,怎么可能是基督教?”
列維的目光中,除了驚訝,卻還有一些責備。
梁申的驚訝是“猶太人”這個稱呼,連他都沒聽說過,趙權是怎么知道的。還有基督教,那又是什么教派?
梁申和列維同時用很驚訝的目光看著趙權。
上帝?趙權好奇心又起,望著列維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們是猶太人嗎?信的是基督教?”
“不!一點都不重。”列維很真誠的眼神看著趙權,“我死了,可以去伺奉上帝,那本就是我應該走的路,但這些孩子因此被我害死,那就是罪過了!”
“先生言重了!”趙權倒真是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的舉手之勞,能得到別人這樣的感激。
“不瞞你們說,那天你過來時,我們實在是,實在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要不是你大發善心,我跟幾個孩子都得活活餓死在里。”
列維微抬了抬手,承仁帶著幾個小娃娃退下。
趙權心里有種不和諧感:這個老外收養了幾個小孩,卻秉承著中國文化中的“仁、義、禮、智、信”來命名。
“這幾個孩子,都是這些年我收養的無父無母孤兒。最大的是承仁,最小的是辰冰,其他這幾位叫承義、承禮、承智、承信。”
不一會大大小小幾個娃一字排在三個人面前,一雙甜甜的眼睛從隊伍末尾盯著趙權,趙權心里頓時覺得一暖。
承仁端來水,列維吩咐道:“你把弟弟妹妹都叫過來吧!”
列維把他們倆引到廳堂的另一個角落,這里擺著一個方幾,地上鋪著一片草席,沒有椅子,趙權只好學著他們倆跪踞而坐。
梁申回了個禮,笑著說:“別聽小權瞎說,我可當不了他的老師!”
列維恭敬地行了個叉手禮,這禮行的一絲不茍,動作上沒有任何的差錯。
“有勞列維先生掛念!”趙權咧著嘴跟列維行了個禮。又指著梁申說:“這位梁申梁大哥是在下老師。”
梁申看著這個典型的胡人外貌,以及整座胡人式的建筑,卻不由地微微皺了皺眉頭。
那天走后,趙權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還會再來,如今卻感受到他們如此的惦記,心下不也有些小得意。
列維的漢語相當不錯,完全一腔純正的北地口音。要不是藍眼卷發,誰也不會覺得他是一個胡人。
趙權心里暗自點頭,這個教義讓他很欣賞,一點也不像其他宗教那般總有讓他覺得畏懼的攻擊。但不又搖了搖頭,不主動勸導別人信仰自己的宗教,難怪現在連活都快活不下去了。
列維轉過頭,繼續用真誠的眼光看著趙權,說:“雖然我跟你才見了第二次面,但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充滿著心的人。”
趙權突然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妙,自己有心嗎?自己怎么就沒感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