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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斷后

  肥水的岸邊,時不時依然有人被擠落下水,有些人見到站著的丁武與史青,便撲騰著試圖過來抓牢他們。

  “丁大哥,快點,不要靠在河岸那了!”趙權仰著頭對丁武大喊道。

  “放松就好,不要用勁!聽明白了沒有?”丁武又對著史青大吼。

  史青的臉漲得黑紅,一邊咳著一邊點了點頭。丁武把史青扳平在水面,一只胳膊摟過史青的脖子,另一只胳膊劃著水,開始向對岸游去。

  河寬二十多丈,差不多也就六十多米,對于趙權來說,本來只要兩個潛泳就能解決。但是還帶著一個壯漢,而且是比他跟王鎧兩個加在一起還重的壯漢。因此,只能慢慢的在水中劃水前行。

  偏偏這個吳天,仰著腦袋躺在水上,很享受的樣子,叨著:“今天天氣不錯啊!看,滿天繁星。有沒有人來個詩啊?”

  還有一個也很悠哉的是陳耀,他看著已經緩緩升起的太陽,說道:“天天,太陽已經老高了!”

  聽到陳耀“天天”的稱呼,所有人都不禁一陣惡寒。也不知這廝,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給大伙兒起外號,稱董用為“董董”,稱王鎧為“鎧子”。有次試圖稱史青為“青青”,被史青直接拎起來揍了一頓后,就不敢惹史青了。

  被他正常稱呼的只有吳一虎,他總是很尊敬地叫他為“虎叔”。這也是整個漸丁隊中,唯一一個被陳耀尊為“叔”字輩的人,連吳一虎自己時常都覺得有些怪異。

  吳天歪過腦袋,白了陳耀一眼,喝道:“叫叔!”

  卻惹惱了正在費著勁劃水的王鎧,“再這么啰嗦,我把你拍暈了再拖到對岸去!”

  雖然是族兄弟,但與吳一虎完全不同的是,吳天是個毫無心機的人,整天嘻嘻哈哈,口不擇言,尤其是喜歡與陳耀、李勇誠和王鎧斗嘴。幾個小伙伴對他口頭上是越來越不尊重,心里上反而視他為極親近之人。

  “對!拍扁他!哈哈!”陳耀在邊上幸災樂禍著。四周士卒紛亂的落水聲與不停搖晃著的浮橋,似乎一點都沒影響到這幾個人的心情。

  “不好!”趙權一聲大叫:“小心!”

  浮橋上的潰卒已經越來越多,不住地有人被擠落浮橋下的船上,掉下去的緊抓著船沿努力往上攀,一陣劇烈的晃動之后,浮橋終于散了。

  橋上的人一陣鬼哭狼嚎,可是岸邊依然不停的有人往橋上推擠。

  如下餃子般,河里撲通聲不斷,已經有人被水流直沖而下。其中一個被沖到落在最后的丁武身邊,一把抓住丁武的胳膊,再不肯松手。

  猝不及防之際,丁武被抓得身子往下一沉,急切中竟然掙脫不開。他跟史青一起,又咕咚咚地狂喝了好幾口水。

  “拍他,拍暈他!”趙權大喝道。可是別說丁武聽不清,就算聽清了也騰不出手來。

  趙權只好交待王鎧,“你先撐會,我馬上回來。”

  他松開托著吳天的一只手,往丁武處游去。這下吳天不淡定了,手腳開始慌亂地撲騰。

  王鎧又是一聲怒斥:“安靜點,要不然我就松手了!”吳天不敢再吭聲了,放松四肢,由王鎧托著,雖然不能前進,但還不至于沉下去。

  趙權繞過丁武身側,一手抓著那人的胳膊,一手舉起兵鏟,照著他的后腦勺便是一拍。那人終于安靜不動。

  趙權又湊過身,解開他的腰帶,在胸口繞圈綁緊。隨后把腰帶扔給正在悠哉中的陳耀,說:“把他拖過去。”

  這才回到王鎧身邊。

  有驚無險,幾個人終于連滾帶爬地上了肥水河的對岸。

  還沒喘上幾口氣,趙權眼前便出現了一雙裹著泥的靴子。他抬頭一看,倒是個熟人,正是他們從和州回來時,遇見的那個乣軍百夫長,莫青。

  趙權喘著氣對他點了點頭,感覺到這個莫青的眼神似乎沒有那么冷漠了。

  “小娃兒,水性不錯啊!”莫青略矜持的口氣夸了趙權一下,而后直接問道:“那邊,什么情況?”

  “不,不,知不到啊!”趙權想爬起來,卻感覺有些脫力了,只好又趴了下去。繼續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莫青皺了皺眉頭。這時,吳一虎過來了,幾個會游泳的人里面,他倒是最輕松的一個。

  吳一虎向莫青抱拳行了個禮,說道:“宋軍擊潰了西城外的漢軍,又驅潰卒沖擊我們南城的營地。”

  “那,蒙古騎兵?”

  “這個,那”吳一虎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去評述那些蒙古騎兵。

  不過莫青沒再追問,立在河邊,蕭瑟地看著對岸。

  土壩上沖天的火勢,已經漸漸趨小。顯然安置于土壩之上的攻城器械已經被焚毀殆盡。

  戰場之上,已經看不到幾個還能動的潰卒。能跑的都已四散逃開,不能跑的,此時或在泥里,或在河里。

  數百個蒙古騎兵,終于匯在了一起。在塔塔的率領下,個個如虎出籠,發出一陣齊整的吼叫,平拖彎刀,匯成一支巨箭陣型,向宋軍直沖而去。

  此時,近千匯聚在南城前的宋騎,卻已緩緩而有序地向洞開的城門退去。護城河之前,閃出三隊堅甲步卒,前排長盾,中排長槍,后排硬弩指著向他們逼近的蒙古騎兵。

  蒙古騎兵狂吼著沖到土壩之前,突然甩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掠過步卒陣前。

  騎兵隊中射出的一些箭矢,沒有給宋軍帶來任何的傷害。

  宋軍步卒不為所動,長槍斜指向空,依然對著蒙古騎兵的方向。

  等到蒙古騎兵第三次繞過之后,宋軍騎兵已經全部退回廬州城,步卒也慢慢地后撤。

  南城之外,除了依然在“嗶嗶剝剝”燃燒著的投石機,只有蒙古騎兵沖天的怒吼聲。

  廬州之戰,蒙軍慘敗。

  蒙軍參與進攻廬州的各支部隊,包括塔不己兒的契丹乣軍、重喜的遼軍、王珍的大名路軍、張榮的濟南軍在內,死傷過萬。

  真定軍布置在前營的一千五百兵力,活下去的只有五百。

  而蒙古兵的損失,只有兩百多騎。這讓察罕極度的憤怒。

  不過對于漢軍過萬的戰損,他倒是可以接受。

  攻打宋國的城池,對于蒙古將帥來說,就像是一場略有風險的生意。只是本錢基本是由漢世侯來出,作為蒙古統帥,他只要負責收獲可能得到的最大利益。

  因此,如今擺在他面前的問題,不是安撫傷兵、更不是重整士氣,而是考慮下一步,該繼續攻打哪個城池。手機端:://

  廬州太硬,不好啃,那就換個好啃的來。

  再啃不下一個城池,對于察罕來說,那可能才真的會是很致命的問題,因為軍中已經開始缺糧。

  當察罕在地圖上做著艱難的選擇時,東路蒙軍傳來了不錯的消息。泗州守將張子良率西城軍民十八萬人降蒙,東路軍在其幫助下,已經順利渡過淮水。

  形勢對察罕來說,豁然開闊。

  東路軍渡淮,直面盱眙,這就把淮東最強的一支余玠軍拴住。除此之外,濠州、無為軍、滁州、真州、和州,甚至是揚州都可以列為察罕的攻打目標。

  兵敗的第二天,察罕便揮師進攻廬城以東二百五十里處的滁州城。

  無論是漢軍還是契丹兵,重傷的士卒早就被直接扔在廬州城外,輕傷的則被裹向滁州。除了真定軍之外。

  在史天澤的堅持下,受傷的真定軍,無論輕傷重傷,全被轉移至壽春。史天澤又擠出兩千兵馬,由邸琮帶隊,隨察罕攻打滁州。才勉強平息了察罕對真定軍的怒火。

  淮南東路的幾場戰爭,其結果卻讓真定軍上下憤懣難平。

  張柔將大部隊置于盱眙城外,自己親率兩百死士,助蒙軍主力攻破滁州城。滁州被屠,除了收獲二十余萬斛的米糧之外,更有弓、刀、箭、矢無數。

  而邸琮的兩千兵卻被派去攻打真州,受阻于呂文德部,又是死傷慘重。不僅一無所獲,連邸琮也因腹部中箭,重傷而回。

  到十一月初,淮南的戰事急轉而下。

  十月底升遷為京湖制置使、兼知岳州的孟珙,開始發力。但他并未直接向淮南派出援兵,而是從岳州自南而北收復京西諸城。

  三年前,蒙軍首次南下,便攻陷了京湖北路的棗陽、光化、房州、峽州,還收降了唐州、鄧州與均州。兩年前,蒙軍又攻陷襄陽、郢州、荊門、德安與承州。整個京湖西路與北路幾乎全部被蒙軍控制。

  加上已在其手的信陽與光州,這才使察罕得以放肆地自息州南下,兵掃淮南。

  而得掌兵權的孟珙,抓住的正是蒙古的軟脅。

  十月底,孟珙部將張俊收復了郢州、賀順收復了荊門。十一月初,劉全又在冢頭、樊城、郎神山三戰三勝,擊敗蒙軍。

  數路宋軍,已經對光州隱隱形成包圍之勢。一旦宋軍攻陷光州,那么察罕全軍很可能連回都回不去了。

  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察罕便率主力西撤。

  留給了真定軍最后一個任務: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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