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界如何變幻,曲阜縣的人好似永遠都保持著他們自身的節奏一般。
在這座不大的縣城里,最多的就是學堂,各種各樣的學堂,武當山上那個糟老頭子曾經開玩笑說,曲阜的空氣里好像都飄著書本的香氣和朗朗的讀書聲。
這里是儒門的圣地,是夫子的誕生之地,也是夫子的立道之地!
一道流光劃破天際,落到了曲阜城門口,現出了鎮北王那敦實的身軀。
離開渡口城之后他星夜不停地趕路,終于來到了曲阜,看了看自己的盔甲,琢磨了一會之后,鎮北王還是將那盔甲脫掉了,換上了一身長袍。
講道理,如果不是來曲阜孔城,他堂堂鎮北王怎么可能會脫下自己的鎧甲呢,實在是這座城里有點恐怖。
十年前鎮北王曾經來過曲阜,也是來借東西,就那么穿著盔甲進了城,結果剛剛進城就被一個老頭子給攔住了。
那老頭子一張嘴便是子曰詩云的,渾身上下都沒二兩肉,枯瘦枯瘦的,還敢拽著鎮北王的盔甲數落。
說這等兵家之物也敢進孔城,問他是不是在挑釁儒門!
當時鎮北王就蒙了,我就是來借點東西而已,不就是穿著盔甲嘛,居然能被扣上這樣的大帽子。
都說文人殺人不用刀,今兒個算是見識了。
沒轍,畢竟是在人家的地頭上,咱鎮北王能屈能伸對不對,當下就要卸甲。
結果老頭子直接就抽過來了,說什么你大庭廣眾之下就如此行事,簡直有辱斯文,而且你現在卸甲,那傳出去,大家都會以為你是畏懼于孔家才如此行事…
鎮北王:“???”
這老頭子簡直沒天理了好嘛,哦,穿著也不是,脫了也不對,什么話都讓你們說了,兩頭堵是不是。
當時鎮北王也算是脾氣不好了,直接就開噴,說什么要不是看你是個老家伙,老子早就揍你了,怎么孔城讓你這么個老頭看門啊之類的話…
結果,那是鎮北王至今都沒辦法忘記的一頓暴揍…
那個老頭子,真強,他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那種強,人家還沒用那些詩書之類的神通,就是輪著拳頭上,硬生生把他鎮北王給打服了…
打服了之后,又拉著鎮北王講了半天的道理,這才放過他。
打那以后,鎮北王再也不相信儒家什么君子動口不動手了,也不知道是誰說的,這幫渾人從來都是先動手的好嘛!
都說儒家是最講究傳承的,沒道理啊,人都說夫子溫良如玉,最是講道理,怎么會有這么一幫后人呢…
腦袋里想著這些莫名其妙的事,鎮北王搖著一把不知道從哪里弄到的折扇,就那么裝作瀟灑的走進了空城。
然而,鎮北王的瀟灑還沒幾步呢,目光掃過一側,看到了旁邊那躺在椅子上曬太陽的糟老頭子,趕緊過去打招呼道:“誒大爺,您好啊。”
那老頭子頭都不抬:“還以為你小子眼睛長屁股上了,又是換衣服又是搖扇子的,瞅你那樣子,像是書生嗎?”
不用多想,每次來都得被說一頓,鎮北王都已經習慣了。
“得,這次來又是打算借什么啊?”糟老頭子問道。
“是這么一回事…”鎮北王將俘獲那大妖的事情說了一遍,臨了道:“大爺,您看呢,我們其實就想用這個方法把他的話逼出來!”
或者,就是把后面的人逼出來。
鎮北王相信,一個大妖,不管后面是誰,都不會那么輕易放棄的。
“鬧了半天,要刑具啊是不是,大妖,被抓住的大妖,還真是少見呢,那位陳先生很是不凡啊!”
“不過呢,曲阜乃是書香之地,怎么可能會有刑具呢,這樣吧,那邊那個鍘刀,你先拿去用著。”
鍘刀?鎮北王順著那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就發現了,那馬廄旁,有一把巨大的鍘刀豎立。
“不是,老爺子,你這就和我開玩笑了吧,那明明是切草料的鍘刀啊。”
鎮北王有點無奈道。
“切草料的刀怎么了,拿去用吧,切一個大妖的頭綽綽有余!”糟老頭子點上一鍋水煙,咕嘟嘟咕嘟嘟的抽著,卻是再也不愿意說一句話。
沒轍了,鎮北王只得去拿那鍘刀,他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惹來一頓臭揍。
走到了旁邊才發現,那鍘刀是真的大,只是看起來好像有點銹,這東西真的能砍了一位大妖的頭?
試著搬了一下,誒有點重啊,使勁兒那么一搬,沒搬動!
搞什么,我可是堂堂的鎮北王,連一個鍘刀都抱不動了那還混什么!
卻是大喝一聲,身后浮現出了一道充斥著鐵血意味的法相,那法相披著鎧甲,正是軍中大將最尋常的戰士法相!
我今天還就不信了…
終于,在動用了法相之力后,鎮北王總算將那鍘刀抱了起來,卻是再也不敢多說什么,灰溜溜地就走。
這地方的人都有病!
這一刻,鎮北王無比懷念自己那位于北唐邊境上的小帳篷…
還有,回去了就讓天策府那群傻子將那位陳先生排在最前面,就那樣的,你敢說他是天榜第六,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住帳篷自然是不如住在客棧里來的舒服,此時此刻,濟州府城門口,陳云手中搖著折扇,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就那么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濟州府內。
卻是沒想到,十萬大山那邊妖族的入侵居然穩住了,這是他最新得到的消息。
和李承恩想的一樣,陳云在最開始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同樣費解,妖族入侵,難道不是為了地盤?
但是不管他再奇怪,那邊的局勢既然已經穩住,展開了拉鋸戰,那么在沒有搞清楚妖族情況之前,沒人會輕易擴大站端!
這是北唐皇室和天策府一起做出的決定。
但是同樣,陳云得到的消息自然不是只有這點,福威鏢局總鏢頭鄭福威特意提醒,這段時間,不論是被妖族攻破的藍縣,亦或者是那拉鋸戰的戰場上,他刻意觀察過,所有的靈魂都消失不見了。
好似在這片區域存在著一個專門吸取靈魂的怪物一樣。
因此,那位總鏢頭告訴陳云,想讓他幫忙看看,那些靈魂到底去了哪里,如果是妖族帶走,他們要這么多靈魂有何用。
所以,陳云直接進了濟州府,無他,原來的濟縣城隍李善健,現在是濟州府城隍!
而濟縣城隍的位置空出來,至今卻沒有新的城隍誕生,陳云也問過白晶晶,得到的答復是,濟縣現在的城隍廟,由原本的文判官來管轄…
這倒是有點意思了啊。
陳云可是知道的,神靈體系,亦或者可以說是鬼神體系,不像是人間,每一地的鬼神都是單獨存在的。
濟縣是濟州府下的一個縣,但是濟縣城隍并不是由濟州府城隍任命,既然不用任命,那自然不用受他管轄。
濟縣這個送了自己大禮的城隍成為了濟州府城隍,而現在,他既然讓文判官來管轄城隍事務,這個心,可是有點大了。
這是想讓濟縣陰司真正成為濟州府的下屬啊。
不過這和他陳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濟縣城隍送自己齊天大圣的圖,自己早已經用那幅圖還清了。
說來也奇怪,那猴子的圖自從當初給自己跪了之后,便再也沒有什么動靜了。
唉,這么一說就又想把那道一琉璃燈叫來…
而這次之所以來濟州府,主要是陳云想了解一件事。
那便是,人類死后,他們的陰魂會經歷什么,這個世界會不會如同前世一樣存在著六道輪回!
而這些事去問一個鬼神是最方便的,正好那個老城隍還是熟人,熟人好辦事。
不過陳云并沒有決定直接去問,而是想先實際看看,看看一個人從生到死的過程,看看他們的魂魄走向。
看看陰司城隍到底是如何運作的。
這里必定有著自己的一套規則。
至于說和陰司城隍打交道多了會導致不詳,陳云并不害怕。
什么不詳,前世,每次看到不詳都覺得有意思,不就是身上長兩根毛嘛,無所謂,葉天帝不怕,他陳云自然也不怕。
反正不詳也好,什么祥瑞也罷,后面肯定是有人搗鬼的,就是不知道這什么不詳是哪個王八蛋弄出來的。
一天天的就整這些屁事兒…
就這么一路搖著折扇,身后的白晶晶依舊當侍女,陳云還琢磨著,你看我這侍女,這么漂亮,話說就沒有一個紈绔子弟出來搶民女的嗎?
讓咱也體會一把那扮豬吃虎的快感對不對。
結果搖著扇子愣是從大東頭走到大西頭也沒有一個紈绔子弟跳出來。
“無趣…晶晶,你這魅力不行啊!”
白晶晶:“???”有的時候她真的搞不懂自己的老師在琢磨一些什么東西。
正無趣之時,陳云忽然看到前面前面圍了一堆人,還有人在那里喊著,什么劉老爺懸賞紋銀三百兩!
這就來了興趣,你還別說,穿越之后他陳大官人好像還沒有憑借自己的雙手賺過錢呢…
就這么搖著扇子帶著白晶晶一路走過去,那圍觀之人見他如此氣質,還帶著那么一個侍女,趕忙都給讓開。
這年頭大家都不是傻子,敢帶著這么一侍女到處亂跑的,那絕對不是普通人。
進了人群里,抬眼那么一瞅,陳云頓時笑了,這倒是和一些小說里寫的一樣。
那墻上貼著一張榜文,自然,只是普通的紙上寫著,若是那黃綢子,就是傳說中的皇榜了。
大概看了看,陳云算是明白了,這劉老爺家的兒子,好像是撞邪了,幾天前忽然昏迷不醒,濟州府有名有姓的大夫都已經看遍了,但是沒有任何結果。
都說那劉公子身體很健康,但是沒人能解釋為什么他會昏迷不醒。
劉家也算是本地的大家,這下子沒辦法了,只能貼出了榜文,誰若是能治好劉公子,直接賞銀三百兩!
三百兩銀子,在普通人看來卻是不少,三口之家,過一年也不過十兩銀子而已。
但是放在江湖中,就真的不算多了。
怪不得沒人愿意來,真要是銀子多,你看看,這濟州府距那少室山也路程不是很遠,直接花大價錢請少林寺的和尚來,什么樣的鬼魅都不是對手。
不過正好,按照自己前世無數的經驗,這小子應該是走了魂兒。
反正自己也想知道魂魄的事兒,那就看看吧,遇到自己,算他走運。
想到這里,陳云呵呵笑道:“這濟州府卻是無有英雄?連這榜文都沒人敢揭?”
不得不說,陳云的大嘲諷術真正是巔峰一般的存在,就這一句話,那周邊圍觀之人的目光就都變了。
陳云卻是不管這些,自顧自地伸手將那榜文一把撕下,哈哈大笑道:“既然沒人敢揭榜,那就由某家來那這個錢了,哈哈!”
手里拿著榜文,帶著白晶晶,一路向前,很快便來到了那劉家大宅門口。
凝神看去,果然好一座宅院。
接下來的流程一般無二,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走出來歡迎了他,然后帶入了后堂,陳云便已經看到,在這后堂之中,還有七八個人。
有和尚,有道士,還有儒生,和武者,都各自在那里坐著,看起來都像是高人。
只是陳云一瞅便看清楚了,這一眾人里,大概也只有那個道士有點本事,其他的,都是來騙錢的…
想想也是,三百兩銀子,這年頭出來走江湖的,稍微有點本事,誰會缺三百兩銀子。
陳云進來,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主要是他身后的白晶晶實在太引人注目,連帶的,陳云自身也被多看了兩眼。
沒坐多久,一個看起來病懨懨的老頭在那管家的陪同下走了出來,卻是做了一個四方揖道:“各位英雄,老朽便是劉家家主,此番卻是麻煩各位了,說好的,只要哪位讓我兒子恢復正常,三百兩紋銀,一兩都不會少!”
陳云跟在人群里,卻是一起拱手,很快,便被帶去了一處臥室,見到了那位躺在床上的劉公子。
“這還不到二十歲吧?”
陳云有點懵,再看看那劉家家主,老頭子要是沒有七十歲,他陳云自己都不信!
果然是有錢人,會玩,真的會玩…
想了想自己,陳云沉默了一下,旋即開了天眼看去,這一看,卻是不得了,便是以陳云的定力,也不由得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