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心中驚愕萬分,只感覺自己這個喪國的角色已經快要扮演不下去了。
白銀眾人,之所以會配合提列克人,各自飾演角色,是為了能安然突破乾坤集團的首都防衛圈,但現在黑石號上莫名其妙就來了陌生人,這簡直讓整個計劃都變成笑話。
然而就在肖恩認真考慮要如何控制住夏杉的時候,卻聽夏杉主動交代道。
“哦,不用因為我的出現很突然,就覺得不安全,我們夏潤醫藥的臨檢從來不會打招呼的,每次登船都是在你們沒留意的時候。你應該是新人吧?多經歷幾次就知道了。”
肖恩只聽得一陣無力。
這種事,提列克人居然都不提前說一聲?!他是故意的嗎?
另一邊,夏杉一面隨意安撫著面前人的情緒,一面從白色長褂里摸出兩只銀光閃閃的針管。
“不介意的話,我先在這里為你們采個樣吧,咱們抓緊時間,早點完事我也好早點走,不礙你們的眼。”
然而就在夏杉說話時,底艙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那是金屬的靴底碰撞地板時發出的脆響,每一步都迸發出赤裸裸的張狂。
很快,兩名全副武裝的安保戰士出現在門口,而兩人身后,說客一路小跑跟隨,滿臉都是汗。
“長官,長官,這條船上真的沒有什么風險,咱們合作這么多次,我哪敢欺瞞你們啊。”
安保戰士對說客的說辭只回以冷笑,很快一名身材高些的,就端起槍口指向肖恩。
“他是誰?!”
說客連忙湊過來,陪笑道:“您應該認識啊,被孔璋先生貶為雜役的喪國…”
“放屁!”高大的安保戰士怒喝道,“喪國有可能跟龍人貼這么近而不被打嗎?你當我們眼睛跟首都防衛圈的人一樣瞎?”
提列克人露出膽戰心驚的弱小表情,也不敢強行爭辯,只是默默湊到戰士身邊,那看似笨拙的手倏地向前一探。
敏銳的戰士歪了下頭,冷哼道:“我早就警告過你,其他事情,我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包括你以前借著這條航線偷送禁藥的事,但有些事是底線,想都不要想碰一下!”
提列克人的手再次向前探去,同時不斷賠禮:“是的是的,我一直謹記在心,從來不敢疏忽大意。您也看到了,這次我專門找來了兩位很有價值的龍人,一個是來自艮最強大的部落的首席戰士,另一個則是難得一見的受過完整教育的少女。從各方面來說都…”
“好了閉嘴吧,我們不負責衡量龍人的價值,我們只負責確保你的船上沒有威脅首都安全的隱患,而現在看來么…”
提列克人有些肉疼地咧了下嘴,再向前探手,說道:“黑石號上的一切都絕對安全,不可能有隱患的,說到底我們哪里敢在首都惹事啊。”
三次探手之后,高大的戰士終于松動了態度,只是用目光反復打量著肖恩和莊原瑛,露出一個嘲諷似的笑容。
“嗯,看起來的確像那么回事…我之前還說,要是連樣子都做不像,那也只能讓你們去死了。”
提列克人只聽得冷汗更是如泉涌。好在高大的戰士丟下威脅后,就伸手摸了摸腰帶上那本應存放熱能榴彈,如今卻莫名鼓鼓囊囊的袋子,轉身離開了。
身材矮小一些的戰士還有些不解,湊近前去問道:“隊長,就這么放他們走?”
“不然呢?你還想殺人越貨啊?”
“但他們擺明了有…”
“腦子清醒一點,新兵,有問題又如何,沒問題又如何?你盡忠職守,上面會給你多開一個乾坤幣的工資嗎?反過來…”
隊長伸手摸著腰帶,嗤笑一聲:“這次回去,我請你吃塔爾虎排。”
年輕的戰士驚愕不已:“那東西能吃的嗎?不,你從哪里…不對,我要說的是,這件事風險也太…”
隊長又笑:“風險?你一個協助走私的安保戰士說風險?你覺得盡忠職守就沒風險了?一旦這個鏈條上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哪怕只是上頭不想再做這個生意了,最終承擔風險的人里都少不了你我!所以,同樣是風險,為什么不選收益大的那條路呢?”
兩個戰士邊走邊說,很快那張揚的清脆腳步聲就消失在遠方。
說客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而后才對肖恩補充說明道:“之前忘了跟你們提了,夏潤醫藥的安檢都是這樣突然襲擊的,他們的人上船以后我們才會知曉。不過,提不提的,差別也不大,你看到了,這條線上的所有人,都沒有真正的威脅。”
說著,說客本人也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蹣跚而去。
肖恩輕舒了口氣,感慨自己果然猜測不錯。
不忠誠的人,也就不值得畏懼。那兩位突然登船的安保戰士,無疑是專業的,其中資深一些的甚至一眼就看破了肖恩的偽裝——絕地學徒為了假扮喪國還著實費了點心思——但他們卻果斷而明智的背棄了自己的專業。
至于夏杉…說客講話的時候甚至都不瞞著他,顯然更無所謂。
“不用看我,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高級研究員,別說是保家衛國守護坤的安全,我就連醫藥集團的研究方向都決定不了…明明是很有意義的對照組,就因為短時間內看不到成果就要取締,如此短視,還做什么研究,去競選集團董事不好嗎?”
夏杉的抱怨,有幾分故作輕佻,也有幾分憤懣不平,他在安保戰士走后,就提起銀色的針管,先給嘎魯抽了滿管血。
而勇敢的部落戰士,全程都匍匐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好了,起來吧,早說過不用這么拘謹,我畢竟不是真的先知…算了跟你廢話也是白搭,愿意趴就趴著吧。正好休息休息身體,你的腰椎有點問題,多靜養,少打架。”
夏杉摸了摸嘎魯赤裸而凸起的腰椎關節,而后又將目光轉向莊原瑛。
“之后到你了,唔,雖然我想說不要害怕,但想來你也不會聽我的。這樣,我教你一個訣竅,從旁邊拿一個靠枕過來給我,對,隨便哪個都可以。好,我把靠枕擺在這邊了,待會兒你就把它當成你的仇家,隨便哪個仇家都可以,全力毆打過來。我會趁著你分心的時候完成采樣。放心我是老手,不會傷到你的。”
莊原瑛有些無助地看向肖恩,卻見肖恩點點頭,示意她可以配合一下。
夏杉笑道:“這就對了,我對你們也沒別的要求,讓我采集一下血樣…如果我的研究真能有成果,對所有人,尤其是龍人族,都是好事。你們痛恨夏潤醫藥也罷、痛恨乾坤集團的董事會也罷,犯不著把我這種難得做實事的人也一起恨上。”
肖恩問道:“你真不在乎我們身上可能有很大的麻煩?”
夏杉說道:“喲,這么坦誠?別是想聽我說完話就殺人滅口吧?勸你冷靜,我對你們沒有妨害,甚至可以說是一邊的。”
夏杉說著,已經趁莊原瑛不注意,用另一個針管為她取了血,動作果然嫻熟而輕巧。之后,他將針管中的血液,導入了腰間的一個分析儀中,很快臉上就綻放出驚喜的神采。
“我的天,這個數據簡直超乎想象,你從小吃什么長大的?!你平時有什么特別的生活習慣嗎?你有經歷過…”
沒等夏杉問完,肖恩已經擋在他和莊原瑛面前,雖然不置一詞,卻已經讓夏杉知難而退。
“好好好,我不逼問,反正這些問題的答案,在樣本里應該也都能找得到。”
夏杉本人也不氣餒,退后兩步,坐到了底艙大廳的一個躺椅上,將分析儀擺上膝蓋,專注地擺弄起來。
而肖恩只覺得眼下這一幕,和他預想得實在大有不同。夏杉作為高級研究員,本該是殘害龍人的一份子,但從他身上,肖恩并沒有嗅到絲毫的負面氣息…或者說得天真一點,夏杉看起來簡直一點都不像是壞人。
肖恩當然知道,世界是復雜的,在一個邪惡的組織里,也未嘗不會有心存善良的成員,這并不能說明什么,但是…
既然對方是個好人,那就可以試探著接觸一下。如今肖恩對坤和夏潤醫藥所知甚少,正好從夏杉這里撬開線索之門。
一邊想著,肖恩一邊坐到了夏杉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