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保忠的阻攔,并沒有出乎南無憂的意料。
如果說這次家族會議中,反對派的核心人物是元老南錦人,那么急先鋒就必定是年青一代的南保忠。
這個姓名略顯滑稽的角色,與南無憂這一脈的矛盾可以一路上溯到百年以前,是標準的“世仇”,甚至他本人都在若干年前被南鶴禮逼迫著安上了“保忠”這種下人的名字。
南保忠是這一代南家人中的精英,聰明、機敏,懂得審時度勢,他從不會招惹不該招惹的對手,例如南鶴禮,甚至南于瑾,但是對弱于自己的對手,卻從不吝惜于展露爪牙。
而如今的南無憂,顯然在他看來是弱勢的一方!
“無憂,這里可能有什么誤會。”南保忠努力壓抑著心中的焦躁,依然表現出風度翩翩的模樣,“你的住處并不在這里。”
南無憂笑道:“我剛剛聽人提起過這個誤會,的確挺好笑的,我堂堂家族繼承人,怎么會住不進自家的地方。”
南保忠嘆息道:“所以說這里有什么誤會,照理來講你當然有資格住在這里,但之前安排住宿的人不小心搞錯了名單,提前把十三間套房都安排了出去,并沒有給你留下名額。現在你要住進去,就只能請已經入住的元老搬出來,而這不合家族規矩。”
南無憂說道:“嗯,按照家族規矩,把那個搞錯名單的人開除掉,你再給我道個歉,我就只能乖乖去外區和仆人們住一起,接下來房間里如果有什么斷水停電、夜半喧嘩之類的問題,我也只能認倒霉啦。”
南保忠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無憂你這就是在說笑了,兌101是家族最重要的會議場所,怎么可能出現那么低級的問題。”
“連核心區的房客名單都能搞錯,再出什么問題也都不稀奇。”
此時,走廊外面,聞訊而來的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南保忠不想節外生枝,便強行堵在南無憂身前,說道:“總之還請無憂大小姐不要壞了家族的規矩。”
南無憂笑道:“我是家族繼承人,繼承的不單單是父親留下的遺產,更繼承了他的責任。維護家族的利益,守護家族的秩序是我的使命,我怎么會帶頭破壞家族規矩?”
“那么,是否可以請你原路返回了呢?”
接下來,卻是白金九千開口說道:“十三號套房入住的南宜女士,聽說了我家大小姐的情況,主動讓出了房間。”
南保忠聞言,整個人都愣在當場,隨即便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道:“不要胡說八道!她怎么可能主動讓出…”
南無憂也睜大眼睛,驚訝道:“南宜主動讓給我?真是意想不到,我還以為她一直記恨著父親當年查封她的金融服務公司的事,想不到她能不計前嫌,為了家族的禮儀秩序,甘于犧牲一己的虛榮心。這次會議之后,我會重新提名她進入家族元老議會的。”
說完,南無憂不再理會瞠目結舌的南保忠,邁步深入走廊,而后在十三號套房門前短暫駐足,轉頭對南保忠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南保忠只感到一陣冰涼的怒火升騰而起,憤怒與恐懼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料想過自己的小手段可能會遭到南無憂的反抗,但是他卻怎么也想不到對方的反制居然如此不可思議。
南宜可以說是家族元老中最堅定的那一批反對派,她和南鶴禮一脈的仇怨甚至遠勝過南保忠。而南保忠特意將她安排到十三號套房,正是看準了這一點。
他的地位遠不能和家族元老相提并論,但并不妨礙他精準地利用人心和立場,將元老當做棋子擺上棋盤。
只是現在棋子的表現實在超出了棋手的掌握。
南保忠眼睜睜看著南無憂進了十三號套房,而走廊外的圍觀群眾,已經不乏驚詫和對南無憂的敬畏之聲。
這與南保忠的預期已經大不相同,他咬咬牙,立刻用通訊器聯系上了南宜。
盡管這種直接聯系有些不合禮數,但他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何況他與南宜同為反對派,彼此之間還有幾分交情——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放心地把十三號套房交給她。結果南宜幾乎等于是背叛了彼此的默契!
然而通訊器中卻傳來了南宜的怒吼。
“南保忠,你到底想干什么?羞辱我嗎!?”
南保忠被噴得簡直一頭霧水,手持著通訊器呆滯了好久,直到走廊外有路過的侍者忍不住笑出聲,他才惱羞成怒地快步離開,然后一邊走一邊對南宜道歉。
“抱歉我這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到底…”
“你的腦子是從坎原雞養殖場里孵化出來的嗎?!你是這次會議的會務負責人,你告訴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南宜的怒吼幾乎震破通訊器。
南保忠意識到情況不妙,一邊連聲道歉,一邊迅速摸出全息平板,調查會務記錄,然后很快就在記錄上看到了讓他頭暈目眩的內容。
就在半小時前,南宜投訴房間里遇到各種意外,包括停水、斷電、以及隔壁的喧嘩等等,而投訴還沒結束,情況就愈演愈烈,她吃了房間里的擺盤奇香果后,居然上吐下瀉,然后停水恰恰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南保忠只看得臉色鐵青,作為會務負責人,這種狀況已經不是推卸責任給臨時工就能解決的了,而就算是一只坎原雞也能看出這里必然是南無憂的人在搗鬼!
他一邊聽著南宜的罵聲,一邊繼續看資料,而緊接著他就看到,南宜在投訴之后,得到的會務組反饋居然是:房間需要緊急整修,會務組只能給她另外安排住處,而兌101空間有限,能夠臨時騰挪的只有仆人房。
這種臨時調整,對于講求體面的元老而言近乎羞辱,但是對于一個上吐下瀉又遭遇斷水的人來說,只要能正常洗漱,就是天堂。
而南宜離開十三號套房后不久,她的全套行李就被人打包丟到了仆人房里,儼然一副要她在這里長期定居的態勢,結果南宜還處于震驚懵懂的狀態時,就得到了十三號套房已經被南無憂搶占的消息。
南保忠耳聽得通訊器里越發刻薄惡毒的罵聲,眼見得全息平板上記錄下的事件全貌,不由咬破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