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無能狂怒之后,張進澄總算緩緩平復了情緒。
被人算計的滋味異常苦澀。作為被權謀主導了人生的政治人物,張進澄可以接受各種各樣的挫敗,卻唯獨最難接受被人算計。但此時此刻,除了咽下苦果,他也別無選擇,除非是…
疲憊的大腦中,總算涌現出了一絲靈光。
下一刻,他抬起手,握住了通訊器,聯系到了一個他之前無論如何也不會去聯系的人。
在張進澄腦中靈光一閃的時候,肖恩也和夏溪也已經離開了漫長的電梯井,來到了天玄玉棟的頂層,屬于張進澄的辦公室中。
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窗,肖恩清晰地看到了天玄區的璀璨燈火,此時已是天玄區的夜晚時間,區域內的每一點燈光都顯得格外矚目。
只是,在居高臨下的視角中,生活在這片區域的蕓蕓眾生,著實顯得微不足道。長期站在這樣的視角下,難免會將蒼生視為塵埃,反而辦公桌上的文件、以及屏幕上的數字顯得更為重要。
只不過在絕地學徒的心中,大地上的每一點燈火,縱然無比微小,也都是不可取代的生靈之光。
王毅,曾經就生活在這樣的燈火之下。
“嘖嘖,這一臉惆悵,又想起死人了?”
夏溪那膩滑而令人不適的聲音,在肖恩背后響起。變態殺人狂再一次開始了他慣用的嘲諷模式,肆無忌憚地戳刺著對方的心理創傷。
肖恩不由握緊了拳頭,但很快就強迫自己放下。
和夏溪打交道,最忌諱被他撩撥情緒…一般來說,對他所有的話都置若罔聞是最簡單的選擇,但偏偏現在卻不能那么做。
因為還有很多故事,需要夏溪慢慢地講出來。
若非如此,肖恩寧肯真的不管不顧,一槍打死這個禍患。
“哈哈,現在是不是心里對我咬牙切齒,卻又只能強壓怒火,故作鎮定,難受的要死?是的話就麻煩你繼續維持現在這張死人臉,對我來說格外地下飯。”
臉孔扁平的夏溪,夸張地擺弄出各種嘲諷的表情,這種小孩子似的舉動,卻偏偏成功掀起了肖恩的心頭怒火。
無論再怎么強行壓抑,肖恩都無法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只要想到夏溪的所作所為,想到王毅的慘死,他就覺得,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真的變態殺人狂才能無動于衷。
自己的確學習了夏溪的很多套路——不得不說真的非常有用,總能以最小的代價來實現自己的目標——但肖恩從沒打算將夏溪那視人命如塵土的心態也學來。
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正常人,面對夏溪這種毫無底線的人,的確會有種處處受制的感覺。
所以,如果是師父在這里,她會怎么做?
想到師父莫斯提馬,肖恩終于在憤怒中找回了理性。
事實上,他做戲騙過張進澄,和夏溪一起來到天玄玉棟,為的就是師父的事。
夏溪那冗長的故事,其實根本不重要,肖恩才不關心南于瑾對南家和太空城離有著怎樣的影響,他甚至不關心雷永勛掌握的秘密。
因為比起師父莫斯提馬,以上種種,真的只是細枝末節。
當夏溪搬出莫斯提馬的安危來威脅肖恩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肖恩不可能直截了當地完成復仇了。
肖恩也沒打算隱瞞自己的心思,再少許冷靜之后,他便開門見山道:“我師父現在怎么樣了?”
“她很好。”夏溪也沒有推三阻四,直接給出了答案,“好的不能再好,名為俘虜,實則反客為主,通過精湛的話術操控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儼然翻身成了夏家的主人。一邊享受著名為軟禁,實則在整個乾星系屈指可數的優渥生活,一邊又源源不斷地從身邊的蠢貨嘴里收集著她想要的資料…比起你這種在泥巴里打滾,卻還對事態全貌一無所知的學徒,真正的絕地大師實在是厲害太多了。”
這種嘲諷似的話語,在肖恩聽來卻格外悅耳。
是啊,師父的確就是近乎無所不能,和她比起來,區區一個絕地學徒,本就不值一提。
只要聽到她一切都好的消息,那就比什么都好。
不過,這也引來一個必然的問題:如果師父的處境游刃有余,她為什么還要甘于被軟禁,而非向共和國求援?有什么難言之隱,還是說在師父看來,單打獨斗更為有利?
一時間,肖恩只感到困惑不解。
“不過,她終歸是被人軟禁著,現狀再好,以后的事又有誰說得準呢?她現在的確收集到了相當多的情報,甚至就此返回科洛桑,也足夠參議院發起對乾坤集團的制裁了…但知道的越多,她的處境就越危險。”
“夏家的確是蠢貨輩出,連夏閻那種貨色都能當上安保局長,簡直笑死人。可終歸不是所有人都蠢得不可救藥,像我這樣的人,夏家還有很多。只要她遇上一個,就有生命危險。”
聽到這里,肖恩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
夏溪的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他的確是抓準了絕地學徒的要害,這個威脅,肖恩完全沒辦法淡然視之。
作為回應,肖恩再次提起了爆能槍:“那我只能想辦法讓你消失了。”
夏溪笑道:“我承認你的確有殺我的本事,但我說過,夏家像我這樣的人不止一個,你能殺我,還能殺光整個夏家不成?反過來說,若是我死在這里,天玄玉棟里的上萬人姑且不論,莫斯提馬是必死無疑的。這句話,你可以當做是我虛言恫嚇,信不信隨你。”
說完,夏溪干脆地背過身,以毫無防備地姿態,面對肖恩手中的爆能槍。
肖恩沒有辦法扣動扳機,但也沒有放下槍。
他提出了第二個問題。
“那么,你有辦法把她救出來?”
“有。”夏溪非常痛快地給出了答案,“只要你乖乖聽話,幫我殺了南于瑾,我就把你的師父救出來,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