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很清楚自己如今只是心緒略微失控,生了邪念,他的理性和秉性都絕非如此。
然而邪念一旦產生,卻徘徊不去,看著那些藏在建筑后面的武裝分子,肖恩的手指總是不由得摸向腰間的槍柄。
只要開上一槍,引起兩區邊界的戰亂,他之后的路無疑會更加好走。雖然必不可少會帶來傷亡,但是…
但是如果理性權衡利弊,不難得出結論:在這里提前引起戰亂,總好過被武裝人員攔在半路上——屆時為了突圍,肖恩未必能有機會手下留情,激戰之時一樣會造成慘烈的傷亡,而且還難免耽誤正事。
利弊得失一目了然,在這里心慈手軟,無異于為了滿足一己的道德感,而置大局利益于不顧。
如果是那個扁平臉,動手的時候就絕不會有任何顧慮。而毋庸置疑,那個變態殺人狂做事的手段總是格外有效,這一點年輕的學徒已經深有體會。
思忖間,肖恩的槍口已經不知不覺瞄準了一名天玄區的雇傭兵。
相較于天黃區這邊的神經緊繃,天玄區的傭兵雖然人多勢眾,裝備優良,卻明顯有些許懈怠,仿佛在等人提醒他們戰爭的殘酷。
接下來,只要肖恩輕輕扣動扳機,通往天玄區的道路就豁然貫通。
然而就在此時,卻見天玄區一方忽然起了騷亂,雇傭兵們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消息,紛紛放下槍口,露出詫異和釋然的表情。但很快他們就在幾個帶頭人的指揮下迅速撤離了邊界。
天玄區的雇傭兵們離場后,天黃區一邊立刻噓聲四起,但是在嘲弄過不戰而逃的對手后,天黃區的武裝分子們也多少松了口氣。
能不打,總歸是不打為好。
而就在人們的精神松懈之時,肖恩也輕吐了口氣,收回短槍,而后找準人群的視線破綻,悄然沿著街道一側越過了兩區交界,踏上了天玄區的土地。
有趣的是,走過玄黃兩區的交界處后,視線便豁然開朗,天玄玉棟那巍峨而瑰麗的身影在燈火映照下清晰可見,如同君臨天玄的帝王,俯瞰蒼生。
而從天玄區的邊界到天玄玉棟,則是一條漫長而危險的道路。
重新沐浴在天玄區的繁榮燈火中,肖恩已經清楚地感受到了這邊的氣氛也發生了變化。
與天黃區類似,大批的武裝傭兵開始走上街頭,維系著本地區的秩序,或者是劃定禁區,將周邊的行人驅離,又或者是封停一些吵鬧的公共設施。
因為天玄區的繁榮文明,這一切看來還算井然有序,遠不似天黃區那般聒噪。
“不過,細看下去,亂象還是一目了然啊…”肖恩細心觀察著街景,不由低聲自語。
井然有序只是表象,天玄區這些衣冠楚楚的上等人們,在面對突發事件的時候,同樣會慌亂、迷茫乃至歇斯底里。
一對街邊的小情侶,與持著重火力的傭兵擦肩而過,年輕的小伙子看到傭兵背后的噴火器,面色發白,站也站不穩,而年長如姐的女子則緊握著他的手,溫言安慰——盡管女子本人也在忍不住地顫抖。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胡亂揮舞著拐杖,與一位全身著甲的傭兵理論,后者卻只是用力頂起盾牌,將老人不斷推向路邊,一直到他踉蹌著離開了被劃定的禁區。而老人怒罵了一陣,見傭兵們毫無尊老愛幼的意思,也只能啐上一口,負氣離開。
此外,也有少許不理性的人,與傭兵們糾纏不休,而天玄區的永兵們卻是處置經驗豐富,很擅長用電擊器和堅硬的盾牌讓鬧事的人第一時間冷靜下來。
因為上街的武裝人員足夠多,有些許亂象很快就被鎮壓下來——單就肖恩在邊界區域親眼所見,街上的武裝傭兵幾乎比平民百姓還要多!
作為太空城市的核心繁華區域,天玄區的富庶底蘊在這一刻盡顯無疑。同樣是依靠隸屬于私人機構的傭兵來維系秩序,然而天玄區的傭兵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遠非天黃區的落魄同行可比,相較而言甚至乾坤安保這種“官方部隊”都顯得寒酸。
“但本質上還是烏合之眾…”
肖恩觀察了一會兒,就大致做出了判斷。
街上的傭兵雖多,但明顯是在各行其是,全然談不上默契。兩隊傭兵在街頭相遇時,大多是點頭致意,放低槍口,以極端謹慎的姿態確保彼此相安無事。
而少數傭兵隊伍之間卻明顯有宿怨,擦肩而過時都要用力撞擊對方的肩膀,并擺出呲牙咧嘴的姿態,仿佛大戰一觸即發。
肖恩觀察了一會兒,越發感到棘手。
這些烏合之眾們可謂破綻重重,但正因為破綻太多,所以他們自己也都時刻神經緊繃,生怕被什么仇家或者刁民偷偷打了黑槍。這種情況下,一個一路“逆行”的獨行客,無論怎么遮掩行跡都會顯得格外扎眼。
何況肖恩也沒有時間去遮遮掩掩,再徐徐圖之了。
倉庫區的變故瞞不了多久,肖恩毫不懷疑幕后黑手會將那位大隊長的死栽贓到自己頭上,屆時他要面對的就是力度空前的全城通緝。
而就在肖恩感到越發棘手的時候,轉機突如其來。
一隊裝備精良的民間傭兵在巡邏途中停下腳步,帶頭的隊長從頭戴式通訊器中收到了意外的指示。
“什么?現在讓我們調人去天玄玉棟?別了吧,我們這邊人手正嫌緊張呢。”
“我知道甲級以上的部隊有義務在緊急時刻聽候征調,不過,真有必要征調到我們頭上嗎?天玄玉棟那邊,兩支特戰隊還不夠議會差遣?他們是想要安保還是想要排場啊?”
“嘖,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說廢話了,這就派人過去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