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船墜落的速度非常快,幾乎轉眼之間,天玄九區那星星點點的燈光就近在眼前。此時,肖恩依然不離開艦橋,似要將飛船控制到最后一刻。
這個時候,他也離不開了,就算現在立刻返身去飛船中后部位也已來不及,還不如在這里做好迎接沖撞的準備。
雖然巨首駝型飛船頭重腳輕,墜落時那沉重的船首必然是首當其沖,但其實這種以皮實著稱的貨船,船首反而是整條貨船最為堅固的部位,只是內部缺少緩沖減震的裝置,墜落時的沖擊只能由船員自行消化吸收。
對于一般人來說,這是很可能致命的重傷,但以絕地學徒那千錘百煉的體質而言,卻多半能將傷勢控制在輕傷的程度。
這也是肖恩有把握在船首艦橋堅持到最后一刻的最大依仗。
只是…肖恩目光瞥過那兩臺依然堅守崗位的機器人,心中輕輕對它們說了聲抱歉。
下一刻,地動山搖。
天玄九區雖然破落,但終歸仍有不少居民駐留此地,此時聽聞異響,紛紛走出屋來,舉目遠望。
只見在第九區曾惡名昭著,又兇名顯赫的群星樓,此時已變成一片廢墟,一艘頭重腳輕的貨船,正扭曲著船體栽倒在碎石瓦礫中,身后還拖著一道長長的摩擦軌跡。
“我靠,又是搞什么啊?”
一個渾身灰撲撲的流浪漢,目瞪口呆看著那逐漸揚起的灰塵,手中好不容易才從垃圾桶里翻出來的糕餅也落到了地上。
他連忙撿起糕餅,撣撣灰塵便要再次送入口中,對遠處那異變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在第九區生活久了,對各種打打殺殺的事情也就司空見慣,雖然貨船撞樓的稀罕事的確是第一次見,可仔細想來又能和他一個流浪漢有什么關系?
群星樓那可是整個九區都赫赫有名的兇悍之地,尋常人等哪里敢隨意靠近?何況靠近了又有什么好處?
不久前,群星樓被一群名為玉鼠的盜賊組織占據,周邊多個細小的黑幫組織都被瞬間掃蕩一空。而玉鼠得意不久,又被一伙不知名的兇人打得分崩離析,眼下已是無主之地,樓里的好東西早被搜刮一空。
至于墜毀的貨船?或許的確有很多寶貝吧,但流浪漢也有自知之明,那絕不是屬于他的寶貝,他的寶貝,就只有手里這粘了灰的糕…
然而就在糕餅即將入口的瞬間,流浪漢忽然感到背后一陣大力撞來,糕餅再次跌落在地,且身形踉蹌間,不由己就是一腳踩了上去。
這一刻,就算是流浪漢也感到恚怒不已,只是回過頭的剎那,怒火就煙消云散。
在他身后,是一個身穿黑甲的安保戰士,身材高大魁梧,宛如巍峨大山一般帶來強烈的壓迫感,而在那戰士身后,更有五十多名同樣肅穆的手下人緊緊跟隨。
流浪漢目瞪口呆,繼而瑟瑟發抖。
黑甲戰士見他癡愚,干脆伸出手推了他一把,將流浪漢直接推到在街角的垃圾堆里。
“別礙事,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冷聲警告之后,黑甲戰士便邁步向前,步伐之穩健,仿佛前方不是戰場,只是自家的花園。
身后的手下人卻沒這份沉穩,雖然隊列齊整,言語間卻已經放飛自我。
“隊長你連九區的流浪漢都要照顧,也太仁心泛濫了吧?”
“讓他傻站在那里死于流彈不好嗎,多死點人我們才好向上級申請更多的治安經費啊。”
“蠢貨,九區負責人死了,也沒輪到我們升職加薪啊,不扣獎金就不錯了。”
“拉倒吧,說得好像我們還有獎金可扣似的。”
“我說,這次有飛船墜毀在天玄區,算是重大安全事故吧?我們不會被裁員吧?”
“沒事沒事,真被裁了就去當私人安保,說不定待遇更高…”
走在最前面的黑甲中隊長,已經連喝止手下人的念頭都沒有了,這群**一般的安保戰士,越到臨戰之時嘴上廢話就越多,這是拿鞭子抽都改不掉的頑疾了。
不過,能說話,總比死不瞑目,永遠不能吭聲要好,聽著耳邊手下人聒噪不停,中隊長本人倒是感到些許欣慰。
這么多年過去,他心底最大的恐懼,就是明明身處戰場,耳邊卻響不起戰友的說話聲。
然而就在身后吵雜不斷時,中隊長忽然高高抬起手來,讓所有人的話語都戛然而止。
“小心…”
中隊長的提醒才剛剛脫口而出,所有人就都瞠目結舌地看到,那被貨船撞毀了一大半的群星樓里,忽然有兩道人影撞破墻壁,一前一后沖出到街上。
當先一人身材瘦小,身軀包裹在黑衣之中,背身撤步,動作卻輕快迅捷地不可思議,比常人正面奔行還要快些。
隨后一人則大步向前追擊,其身材略高,一身灰袍染滿塵土,身上更隱隱透出血跡。但奔行間卻如猛獸、戰車,有著不可抵御的威懾力。
伴隨兩人沖出群星樓,一陣飄搖的尖銳笑聲也傳遍街道。
“哈哈哈哈,你這人看似聰慧機智,腦容量卻有限得很啊,算東算西,連飛船落點都算得分明,居然算漏了我?你是不是也太看不起人了!?”
背身飛退的夏溪,肆無忌憚地嘲弄著他面前的對手,十指間寒光閃動,時而彈射飛刃以傷敵,時而卻又只是以利刃反光以欺敵,靈巧詭變,令人防不勝防。
然而他的對手卻絲毫沒有被其迷惑,那雙銳利的眼睛精準地辨識出了夏溪指尖的每一次變化。
彈射而來的飛刃被他隨手拍打,宛如浮塵;用以擾敵的閃光哪怕直射到他的瞳孔之中也不能令其稍稍眨眼。
肖恩以無比決絕的姿態直沖向夏溪,速度之快宛如閃電,在夏溪的笑聲尚未斷絕之時,絕地學徒的肩膀就已經撞上了夏溪的胸膛。
于是笑聲戛然而止,夏溪仿佛破布一般飛了出去,身軀重重地撞在一棟廢屋之上,又穿墻而過。
肖恩卻無半分喜意,仍是邁步向前,準備從那破墻的瓦礫中將夏溪再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