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一個墻上的木窗吸引了我的注意,窗內那幽深的黑暗處,隱隱傳來了女人啜氣的聲音。
“不可以往里面看。”
母親這樣對我說。
“里面住著怪物哦。”
啊,被月色罩著的母親的臉仿佛籠罩著一層朦朧的紗,使我心中涌現起一股幽暗凄迷之感。
黑暗中棲息的怪物。
在這高大的馬頭墻圍成的堡壘之內啊,住著怪物。
不過。
不過為何母親要對我說有怪物這樣的話呢?
大概是夢吧。
是會反復夢到的意義不明的場景啊。
我在彌漫著腐爛木頭的氣味房間中醒來了,窗外似乎還下著雨。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幾案前。
從桌上的文件夾里抽出紙,潦草的字寫著的似乎是事件報告。
所以這是那位刑警的辦公室嗎?
“不要隨意翻別人東西啊!”
是之前救助過我的大叔,他的手上拎著有時代感的熱水壺,正冒著熱氣。
“喝點吧,才燒開的,小心燙。”
“啊,謝謝。”蕭涵接過熱水壺,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找到了我的同伴嗎?”
“這種天氣在山上隨便亂走很容易出事故的,憑我一個人的話不現實啊。”
“是嗎?派出所里只有你一個人。”
他喝了一口水,點了點頭:“是啊,本來還有一位老前輩,不過他現在到快要退休的年紀了,現在都不來上班了,這種山村什么地方都很缺年輕人啊。”
“那”
“沒事,你放心。”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起身從破破爛爛的柜子里掏出一盒巧克力。
“吃嗎?”
“沒事,我不用。”
見我搖手拒絕,他倒出了一顆自己吃了起來。
原來是你自己想吃啊。
“明天雨停了之后,我們會立刻展開調查搜索,我已經聯系過總部了。”
“下雨對搜救工作的影響沒那么大吧?”
“這可不一定,下雨的日子山里面會出現鬼怪的。”這是面色凝重,仿佛說的是真的一樣。
“啊?”
“哈哈哈,開玩笑的,騙你的。”哪知道這家伙突然叫我出來。
“人命關天的事情,請不要開玩笑好嗎?”
我稍稍的變得有些情緒激動起來。
“沒辦法,因為現在下雨,山上塌方了,路都不一定走得通,電線也被坍塌的山石損壞,搞得現在供電也出現了點問題。”
那確實情況很糟。
“你也是運氣好啊,正好出來查看損壞的情況的時候碰到了你。”
“那邊的道觀.....”
“你說的是雨涵觀,我小時候那邊還是有道是的,不過現在已經完全被廢棄了。”這家伙頓了頓,“我看你當時臉都嚇青了,那道觀有那么恐怖嗎?”
“對了,我叫清空,了解一下你的情況吧,你和同伴來這個偏遠的山上是干什么?不會是為了觀光的吧,這種天氣來觀光?”
“我叫蕭涵,我的同伴聯系了山上某個道觀幫忙驅邪。”
蕭涵頓了頓,看向眼前的這個刑警。
“聯系了道士?這里倒是要說道觀的話,這里也就只有雨涵觀,而且早就沒有道士了,她怎么聯系上那邊的道士?”
“我還是去那個雨涵觀再看一看吧。”蕭涵準備起身。
“你省省吧,我已經搜查過一遍了。”
“不行,我——”
“你真的要去的話我也不會攔你,反正我說的都已經說了。”他的語氣突然改變,難道這個時候出去真的是那么危險的事情嗎?
見到我猶豫了,他隨機又笑著問。
“你是學生嗎?”
“是的,我在蘇州政法大學讀偵查學。”
“啊,你是市里的啊,蘇州政法?你們是不是還有一個姓羅的教授還兼職法醫的?”
“是這樣沒錯,但是他已經”
蕭涵有些不解,為什么這個人會知道羅昱?
不過轉念一想,羅昱這家伙已經因為了自己犯的錯而上報紙了,他們知道應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那不是巧了嗎?我們可是師兄弟啊!”
“哦?”
雖然知道了畢業了到崗位里需要下基層,但是所謂下基層是到這么偏遠的村子里嗎?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沒什么。”
“我家里還有個哥哥也是刑警,現在在市里的刑偵大隊工作,這個村子里什么都沒有,我也好想早點調去城里工作,我哥腦袋瓜子比我靈光多了,晉升也比我快多了,他叫清風,你認識不?”
“嗯,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咋了?”
“有人在哭?”
是女人在哭的聲音。
雨聲中混雜著女人啜泣的聲音。
“啊,你也可以聽見嗎?”
“什么叫我也可以聽見?”
是不該聽見的東西嗎?
他轉身從巧克力盒子中又掏出一個巧克力,吃了下去。
“不要深究比較好。”
不要深究比較好?
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覺得這里的人只要接觸過大城市,就肯定不會再產生回到這里的地方的念頭。”他看了看手腕的手表,“到晚上還有一段時間,算了告訴你也無妨。”
“我雖然不太相信,但是下雨的日子,村子里總會出現詭異的現象。”
怪不得這村子里這么詭異,只能隱約聽到女人低沉的啜泣,村民都躲在家里了嗎?
“什么現象?”
“有人能在這種下雨的日子看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并且看到人在這之后不是死了就是瘋了。”
我的大腦頓時嗡的一下,眼前一片空白。
那么我那個時候遇到的——
那個幽靈一般的身影難道真的是?
“喂,你怎么了?臉白的嚇人?”
“二重身.....”
“嗯?”
“我也.見到過.....今天在山里.....”
“啊?真的假的?”
刑警大叔的表情愣住了,是該相信不該有的東西存在,會比較輕松嘛?
“難道來到這座山上的人,都會產生集體幻覺嗎?”他嘟囔著。
“你們有離魂癥的說法嗎?”
“離魂癥倒是沒有聽說過,而且要說看到的東西是什么,比起說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老一輩的人其實有其他的解釋。”
清空頓了頓。
“這座山其實是靠在海邊的,站在山頂遠眺海上,經常可以看到飄渺的海市。”
“海市蜃樓?”
“對,老一輩們認為看到的另一個自己是從海市誤闖進這個世界的,平時我們這里世界與海市是相互隔開的,只有在下雨的日子,兩個世界才會出現相互連通的通道。”
“那豈不是也有誤闖進那個世界的可能?”
他的語氣逐漸低沉了下來。
“是啊,很多人就這樣失蹤了,在這個下雨的日子。”
他的眼睛看向窗外,露出悲傷的神色。
“不過,等我長大后,走出這座山,上學的時候,我才了解到,或許平行宇宙更加符合老一輩人的說法,你看在另一個世界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這不就是平行宇宙嗎?”
“你剛剛說有人失蹤是怎么回事?”
“誤闖進另一個世界里了”清空嘆了口氣。
“這不可能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荒唐的事情?!”
“冷靜點,在這座山上會發生這種事情才是正常的,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像你去某些國家開車必須靠左行駛一樣。”
清空頓了頓,繼續看向遠方。
“誤闖入那個世界失蹤的人,連葬禮都不會給他辦的,就算記憶里還留有那個人的記憶,也要假裝不記得的一樣活下去,如果記得不應該屬于這個世界的人,就連他自己有一天也會消失的。”
“你是警察吧,接受過最基礎的唯物主義教育吧!”
蕭涵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導致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他這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
“接受過啊,我也覺得這樣很怪!”他長嘆一口氣,“所以我才討厭這個村子,討厭這座山,你也早點離開這里比較好。”
不正常。
這座山不正常。
再呆下去說不定我也會變得不正常了。
難道說莫莉她——
誤入到另一個世界了嗎?
不對,如果不是親眼見過,那個世界,根本沒辦法證明另一個世界的真實存在吧。
“有誤入到那個世界但又回來的人嗎?”
“有的,有一位女性誤入的那個世界,又活著回來了。”
他沉默了,周圍再次靜得只剩下窗外的雨聲和女人啜泣的聲音。
“喂,小少爺!醒醒!”
朦朧之中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隨后便是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托他的福,我也意識完全清醒了過來。
我捂著還在生疼的臉,審視起周圍的狀況。
“誰?這么用力?”
“哦,是嗎?不好意思啊,不過不是我打的——”
“你怎么搞的?上廁所上到失聯?”君莫惜站在我的眼前,她的手還是紅紅的,看來就是她打的一巴掌。
“花和人偶上哪去了?不對,南宮呢?那個面具男呢?”
“你在說什么胡話呢?”
我一下站了起來:“這個冰箱,冰箱里——”
我試著在冰箱的密碼盤上輸入了001,但是沒有辦法打開。
“冰箱里怎么了嗎?”
“這個冰箱里也冷凍保存著治療精神疾病的西藥,因為是很珍貴的藥,所以設置了密碼,怎么了嗎?”
伯饒站在旁邊,一臉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你他媽胡說!這里面明明放的中藥!寫著仙人衣之類,名字很古怪的藥材,我看見了!”
“.....”君莫惜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您這么想的話也可以打開讓您確認一下。”
“不,不用了吧。”
大概已經被面具男取走了吧。
“究竟怎么回事,而且你剛剛提到了南宮?”君莫惜,有些奇怪的問道。
“這.....我.....”
我反倒是有點不確定了。
彼岸花也消失了,人偶也不見了蹤影。
“抱歉,我現在腦子有點亂,從我去上廁所之后過了多久?”
“半個小時左右,不知道聽到2樓傳來動靜,然后就去找你,發現你昏倒在地上。”
“嗯,那時候真的是嚇到我了,所幸的是你沒有受傷。”
“啊,嗯?但是,嗯——”我語無倫次的嘟喃著。
“這里是沫若琳老師的辦公室,你大概是想來這里找什么線索吧?”
“我....”
“放心吧,我并不是說這個行為有什么不好,倘若警方開口的話,我也會打開大門讓你們調查的。”
伯饒微笑著說道,看他的眼神有些和藹,但是我卻感覺到了不對勁。
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呢?還說不上來。
“警察不會讓大學生幫忙調查的,不管如何感謝伯先生您今天的協助,給你們添麻煩了。”
清風一直都是叼著個煙的姿態,難得的,他現在不叼煙了,反倒看上去很是古怪。
“哪里的話,我還覺得我招待不周呢。”
“嗯,那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就不多打擾了。”
“哪有,有我能幫得上忙的,請隨時再聯系。”
伯饒對著眾人行了個禮。
“等一下清警官,你確定不用在這里再搜查一下嗎?”
我有些著急,剛剛的那個難道真的是幻覺嗎?
“至少現在沒有這個必要。”
“我真的看見了,戴著面具的怪人,還有彼岸花,人偶,中藥,相信我啊。”
“姜無涯,你沒事吧?”
“總之先出去吧。”
就這樣我被迷迷糊糊的領了出去。
“我改變主意了,你和君莫惜不用呆在我們身邊了,莫莉那里有消息的話可以直接電話聯系我們就可以。”
“你們為什么不肯相信我?”
“你說的話太天馬行空了,臭小子!你再多問一句,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不行,我已經徹底失去信任了。
“莫莉那邊怎么樣?你的朋友把她帶過來了嗎?”
“啊,對,還不知道蕭涵那邊的情況。”我掏出手機打起了電話。
“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后再撥。”熟悉的聲音,但是卻是不想聽到的聲音。
“打不通?現在竟然還有電話打不通的地方?”
“糟了,我之前怎么沒想到呢,他們現在還在郊外啊!”
“嘖,怎么搞的?你沒告訴蕭涵警察要他們趕緊回來嗎?她們現在在哪里?你大致有數嗎?”
清風瞥了眼眼前的少年,有些不耐煩。
“好像是在一個叫,叫什么山來著的地方?”
“抱璞山吧,看吧,總是和蕭涵待在一起,連健忘都會被傳染。”
當清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突然一愣。
“怎么了,清警官?”君莫惜率先發現了異常,詢問道。
“什么山?你再說一遍?”
“抱,抱璞山啊?怎么了?”我也隱約覺得有點事情的走向有點不太對勁。
“抱璞山?你確定,他帶著莫莉去那里了?”
“準確來說是蕭涵跟著莫莉去那邊才對。”
“但是不應該呀,因為那座山現在已經沒有活人住在上面了.....”
清風面無表情地說了這樣的話,然后任憑我再三詢問,他也不肯告訴我這話背后的意義。
在警車里他一直沉默著,又仿佛是陷入了痛苦之中,表情十分嚴肅,只留下那曖昧不清的發言,讓我深深的困惑著。
今天從網吧回來遇到的就都是讓人琢磨不清的事情。
首先是,遇到了精神狀況有點奇怪的少女。
說不定蕭涵早上沒有去英協的話,就不會遇到這樣的麻煩事情了?
不對,如果是君莫惜和蕭涵說起這件事情,蕭涵也不會視而不見的吧,遇見少女是遲早的事情。
然后是在網上擴散開來的傳言,在郊外的一個廢棄倉庫里發現了狀況詭異的尸體。
尸體身份或許是莫莉的舍友,郁萍,兩件事到這邊就聯系了在了。
我明白,我可能卷入了什么事件當中,以上都是我可以理解的事情,到這里就還好。
但剛剛看見的那些幻覺怎么解釋?
本應沒有其他人的心理,診所突然出現了南宮和拿著刀的面具男,心理醫生的辦公室放著名字古怪的中藥,這些都是什么?
如果是蕭涵的話,能看清這背后的聯系嗎?
“姜無涯,喊你半天了,怎么不答應我?”
“抱歉,剛剛在想事情。”
因為不想在學校附近被同學們目擊到坐著警車,我和君莫惜在半路下了車,打算改坐地鐵回蘇州政法大學。
“我剛剛在手機上查了抱璞山的事情,果然我總有一種在哪里聽過的感覺。”
“這座山是有名的靈異場所,這村上唯一的村落抱噗村,曾經發過慘絕人寰的殺人案件,整個村的人在一夜之間都消失了。”
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這怎么可能,要是真的發生過那種事情,可是會驚動全國的,我怎么會一點都沒有聽說過呢?”
“所以我都說了這是靈異場所,這種傳聞都是真假摻半的,而且說不定還混雜其他事件,比如村人遭受屠殺,這一點很明顯是以津山事件作為原型附會來的。”
“但是也有奇怪的地方,我在任何地圖應用中都找不到這個村子,也就是說這是一個不存在的村子。”
不存在.....
“所以清風警官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那蕭涵他們現在很危險吧,山上又下著雨,又沒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