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暮 殘陽如血,斑駁灑落在山洞前的巖石上,泛起紅銅色的凄艷光澤,蕭索的秋風吹過山頭,雜亂的野草在石縫中不停地顫抖。山下一條長滿血紅色野花的小徑上,依然沒有望見任何人的蹤跡。
已經整整一天了,小師妹若嫣和師兄南特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我焦急地握緊腰間佩帶的激光刀,不安地回頭道:“師傅,他們不會有事吧?”
“該發生的遲早都會發生,天石,無論你此刻如何擔憂,都無法改變這個既定的結果。”
師傅吳奈淡淡地道,清冷的山洞中,這個號稱人類大宗師的老人盤膝而坐,目光凄迷,雪白的衣衫比冬雪還要寒冷。
我猶豫地道:“為什么不派我去,以我的能力,應該比他們更有把握。”
師傅靜靜地凝視著我,露出一絲極其復雜的微笑,仿佛是哀傷,無奈,悲涼,我還沒有來得及琢磨出他笑中的含義,耳畔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難道他們回來了?
我欣喜若狂地向山下望去,幾個衣衫襤縷的人正急急忙忙地向這里跑來。
我心中陡然一沉,我認得這幾個人,兩天前正是他們從這里帶走了南特師兄,和我最心愛的師妹。
幾個人已爬上山,向師傅躬身行禮,布滿風塵的臉上滿是悲憤與傷痛之色。
“稟告大宗師,刺殺任務失敗,南特被魔王的護衛兵當場格殺,若嫣小姐她,”
為首的中年人林曠猶豫了一下,我急切地叫道:“師妹,師妹她到底怎么了?”
林曠低嘆一聲,道:“她,她被魔族的士兵當場捉住,慘遭強暴,據說是魔王為了警告人類,才命令手下當街施此暴行。”
我慘呼一聲,雙膝發軟,“撲通”跪倒在地,師妹,我嬌俏可愛的師妹,我的情人,未來的妻子,竟然被魔族強暴了!
“她現在人在哪里?”
師傅的聲音依然平靜,象巖石般沒有任何的感情與波動。
林曠低聲道:“若嫣小姐被赤身裸體地懸掛在伊甸市市中心的廣場上整整一天,根據我們的探察,她好象已經死了。”
我腦中頓時天旋地轉,憤怒地躍起,一把揪起林曠的衣領,吼道:“為什么你們不去救她,讓她承受這樣殘酷的羞辱!”
“對不起。”
林曠的神色黯然:“廣場周圍埋伏了無數的魔族士兵,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根本沒有奪回她的可能。”
“哈哈哈哈!”
我凄厲地狂笑道:“她是為了你們才遭到這樣的厄運,你們竟然把她丟在那里不管!”
林曠緩緩地望著我,面無表情地道:“不是為了我們,而是為了整個人類。何況,奪回一具尸體毫無意義,而魔王正希望我們這樣做,可以一舉擊毀人類最后的反抗力量。”
毫無意義?
我的心在滴血,火山噴發般的震怒讓我想把面前這個號稱人類反抗組織領袖的無情家伙撕成碎片。
“天石,放開林先生。”
師傅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我狠狠地把林曠推倒在地,眼中的怒火足以把他燒得連骨頭都不剩一根。
林曠慢慢地爬起,向師傅躬身道:“請求大宗師能夠親自出馬,刺殺魔王,您已是人類最后的希望了。”
我心中一震,這是一個只有我們師兄妹三人知道的秘密,師傅早在多年前就已失去了那身睨睥天下的異能力,如今的人類大宗師,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老人。
“讓我去吧。”
我跪倒在師傅的身前,顫聲道:“讓我為師兄和師妹復仇,讓我去刺殺魔族的首領,那個號稱天下無敵的魔王,屠殺人類的劊子手,殘忍的暴君。”
師傅像一尊石像般地凝立不動,天色已暗,茫茫的夜色中他的雙肩看起來如此消瘦,薄弱。
“好吧,你去吧。”
師傅的聲音輕得就象是淡悠的云煙:“記住,在你面對魔王的時候,一定要脫下上身的衣衫。”
我微微一愕,師傅道:“本門的異能講究的是與天地精氣融為一體,要讓肌膚的每個毛孔都盡可能吸收天地之氣,使伱的異能力臻至顛峰。”
我點點頭,冷冷地對林曠道:“走吧,我跟你們去。”
林曠雙目中露出疑慮的神色,我右手輕按,激光刀從腰間“嗆”地激出,一道凌厲眩目的白光閃過,二十丈外的一塊巨大山石立刻轟然碎裂,石屑飛濺。
望著林曠面上露出的動容之色,我漠然道:“如果連我都不行,這個世界上你就休想再找到一個能夠刺殺魔王的人類了。”
林曠沉聲道:“我已經有了十分周密的計劃,希望我們這次的行動可以成功,將數千萬的人類同胞從魔族的鐵蹄下解救出來。”
夜風如咽如泣,我重重地向師傅磕了三個頭:“我走了。”
師傅伸出手,似乎想撫摸一下我的頭發,但還是縮了回去:“我會在這里等你回來的。”
我握了握腰間的激光刀,大步流星地向山下走去。
林曠等人向師傅恭敬地行禮后,跟在我的身后下了山,走到開滿血紅色野花的小徑上,我突然停下腳步,呆呆地凝視著這種名叫“絕殺”的野花。凄清的夜色中,它柔軟的花瓣優雅綻放,波浪般起伏在幽靜的野徑上。相傳,從前這里有條殘暴可怕的毒龍,不斷地吞噬山民,為了挽救村莊,村長抱起了才三歲的親生兒子,要將他送往毒龍的洞穴。
妻子哭著,苦苦乞求著,跪倒在村長的面前,卻被他一腳狠狠踢開。一路上,兒子眨著黑溜溜的眼睛問,爸爸,你帶我去哪兒玩啊?村長抖索著干烈的嘴唇,步履跟蹌,顫抖著將黑色的毒汁涂滿孩子的身體,眼淚不斷地流下,血紅色的眼淚,象血色珍珠般的眼淚,和著孩子身上滴落的毒汁,灑落在荒蕪的野徑上。
從此,野徑上便開滿了絢麗的花朵,這種花,就叫作絕殺花。
絕殺花艷麗妖嬈,但手微微一碰,花瓣便會滲出飽含劇毒的汁水,象是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師妹很喜歡這種花,也許,在這片荒涼、孤寂的山谷中,它是唯一的色彩吧。
“艷麗的絕殺花呀,
為什么你要流淚?
是那狠心的父親呦,
將你弱小的生命拋棄。”
我的思緒仿佛停留在某個春天的晚上,春風輕柔得就象棉絮,師妹的眼睛比春風還要輕柔,我癡癡地看著她曼聲歌唱,纖手撥弄著一朵血紅的絕殺花。
“若嫣,為什么你會選擇了我?師兄南特遠比我英俊,對你也好,為什么你喜歡了我?”
我輕輕地握住師妹嬌嫩的手,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傻子,喜歡就是喜歡唄,就象我喜歡這充滿劇毒的絕殺花,哪里有什么理由。”
我緩緩地蹲下,雙手顫抖地撫摸著絕殺花火焰般絢爛的花瓣,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那個春夜的絕殺花,開得真艷啊。
林曠疑惑地停下腳步,問道:“天石,怎么了?”
我搖搖頭,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我從小生活著的山谷,毅然向前走去。
師妹,你在天之靈一定要看著我,看著我,為你報這血海深仇!
二臥底 伊甸市是原來人類帝國的首都城市,也是帝國經濟與文化的中心,一年前,魔族的新一代魔王卡凱橫空出世,率領魔族士兵東征西討,收服了大陸上包括妖族、精靈族在內的所有種族部落,最后揮師攻陷了人類帝國,成為這片大陸的主宰。
伊甸市也在帝國覆亡的那一天變成了人間地獄。
順著城外的秘密下水道,我和林曠等人悄悄地潛入伊甸市,來到一座廢棄的地下礦井中。
礦道縱橫交錯,空氣中飄浮著難聞的異味,昏暗的照明燈下,幾千個衣衫襤褸的人懷抱著激光槍、火箭筒之類的武器,圍坐在四周,他們個個面黃肌瘦,神色冷漠。漆黑的煤炭上架著幾十口大鐵鍋,冒著騰騰的熱氣,深綠色的野菜在沸水中翻騰起伏。
林曠淡淡地道:“這是我們反抗組織的三個基地之一,你今天在這里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正午開始行動。”
我沉聲道:“我要先去市中心的廣場,奪回我師妹的尸體。”
林曠默然良久,道:“難道你希望若嫣姑娘白白地犧牲嗎?你看看這里的每一個人,為了挽救人類的命運,他們失去了美麗的妻子,拋棄了襁褓中的孩子,龜縮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誰沒有做出過慘痛的犧牲!而你呢?你究竟應該為人類的生存做些什么呢?”
林曠長身而起,從懷中掏出一張寫滿字的紙,道:“這是明天行動的計劃,你好好考慮一下,如果你堅持要奪回若嫣姑娘的尸體,我決不會阻攔。但是,請你仔細看看周圍這些人,還有上面在魔族的鐵蹄下茍活的人們,你可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被魔族蹂躪,可以這樣自私地為了自己而生活嗎?”
我心中一震,呆呆地望著林曠的背影,周圍的人開始端起破碗,往鐵鍋中撈取野菜,我痛苦地握緊了雙拳,師妹,師妹,我究竟應該怎樣去做?
夜晚的礦井異常寒冷,整整一夜我都不停地作著惡夢,時而看到師妹赤裸著身體,在魔族的蹂躪下慘叫,時而看到魔王卡凱一腳將我踩在地上,瘋狂地大笑,時而又夢見人類蜂擁地將我圍住,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向我哀求痛哭。
“你呢?你應該為了人類做些什么?”
一個聲音從四面八方響徹,雷鳴般地在我的耳畔滾滾咆哮。
我大叫一聲,駭然爬起,額上冷汗淋淋,不知不覺,已經是清晨了。
林曠幽靈般地出現在我的身前,冷靜地問道:“天石,你想好了嗎?”
我深深地凝視著他,點點頭,道:“可以出發了,我會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中午時分,我與林曠出現在伊甸市的大道上。
空曠的城市中,一隊魔族士兵正在街上巡邏,他們身材魁梧高大,有的長相丑陋,皮膚上覆蓋了密集的鱗甲,有的卻白皙英俊,宛如玉樹臨風。
來往的行人都被他們進行盤查,我出示了林曠為我準備的良民證件,激光刀早已藏入袖中,自從魔族占領了帝國之后,任何擁有武器的人類都被無情格殺。
一輛豪華的轎車從身前疾駛而過,里面的人西裝革履,一幅志得意滿的神情。身旁的林曠低聲道:“自從魔王卡凱統一大陸之后,將所有的種族分成四等,魔族最高,其次是妖族,人類和精靈族成為最卑賤的奴隸等級,不過魔王卡凱不愧是一個絕世的天才,為了了解人類的科技文明,他不惜對一些投降魔族的人類敗類許以高官厚祿,讓他們為魔族效忠服務。你看,現在魔族士兵手中的都是人類發明的激光槍。”
我苦笑一聲,魔王卡凱的傳說我已經聽說過了很多,傳聞他年少時便擁有驚世駭俗的力量,特別是他率領使用原始武器的魔族戰勝了擁有高科技裝備的人類軍隊,更被傳為軍事戰役中的經典。在統一大陸后,他充分顯示出了他的雄才偉略,對各種族中有用的人才籠絡利誘,對平民則采取鐵腕鎮壓,將魔族政權治理得穩若磐石。
可以這么說,如果沒有魔王卡凱,就沒有魔族的今天。
林曠帶我走到一家簡陋的小餐館,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上坐下,放眼望去,餐館里都是一些矮小的精靈族,身材怪異的妖族,和幾個目光呆滯的人類。
滿身油漬的服務員是一個瘦弱的人類,走到桌前問道:“兩位需要些什么?”
我的目光閃電般盯在他的右手上,他中指彎曲,食指與拇指伸得筆直,分明在做一個隱秘的手勢,望著林曠微微頷首,我立刻明白過來,這個服務員也是人類抵抗組織的一份子。
林曠低聲道:“天石,目標已到。”
我的目光立刻射向對街的一幢豪華桑拿浴場,餐廳墻上的時鐘指在了正午十二點上。
“砰砰”,幾聲槍響突然從對面的浴場中傳來,旋即,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跟蹌著從浴場中奔出,幾十個手執鐳射槍的人類正從身后追至,無情的藍光從槍口噴射,打得地面上不斷激起煙塵。
四五個魔族士兵正死命保護著奔出的人影,那個人面色蒼白,幾乎半裸,一只手抓著要從肩上滑落的浴袍,小腿上鮮血直流。
聞風趕到的魔族巡邏隊被另一群從街上出現的人類截住,雙方開始激烈的交火。
林曠的眼中露出哀痛之色,緩緩地道:“天石,可以行動了,不要手軟。”
我心中一陣黯然,輕按桌面,人已如驚虹般地標射而出。
激光刀劃過眩目的白芒,斬向那幾十個執槍從浴場沖出的人類。
血光飛濺,激光刀不斷變幻方位,我以驚人的高速移動著身體,一個個手執鐳射槍的人類在我的刀下倒下。
被追殺的那人被不斷趕到的魔族士兵圍護起來,我身形一轉,接著向那群阻擊魔族巡邏隊的人類殺去。
白色的厲芒暴射,我揮舞著激光刀無情屠殺,慘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面前的人類同胞如同軟弱的羔羊,頭顱、殘斷的四肢和鮮血滿天飛舞。
只剩下最后一個人了,我一步步地逼近他,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身體象落葉般地顫抖著,黃瘦的臉上,一雙漆黑的大眼睛惶恐地望著我。
我一咬牙,上前,舉臂,激光刀劃過一道凄艷的弧線,少年的人頭沖天而起,鮮血噴濺。
被追殺的那人已經在魔族士兵的簇擁下走到我的面前,目光如鷹,盯視著我道:“你究竟是誰?為什么要救我?”
我立刻左膝跪地,伏身恭聲道:“無名小卒天石參拜藍先生。”
藍先生雙目中寒光一閃,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沉著地應道:“藍先生是魔王最為倚重的人類,赫赫威名傳遍大陸,小人怎會不知。”
藍先生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道:“起來說話。”
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知道一切正如計劃順利進行。
坐在藍先生的豪華加長房車中,我將早已編好的身世向他細述,大意是我原是伊甸市的一個孤兒,自幼四處流浪,無意中遇到一個身具異能的老人,傳授了我驚人的技藝,今日正好遇見藍先生被人追殺,所以正好略效綿力。
藍先生沉吟了一陣,道:“那個傳你異能的老人叫什么名字?”
我搖頭道:“他始終也沒有告訴我,不過他已死在我的刀下。”
藍先生微微一愕,我冷笑道:“我不能再讓他將異能傳授給別人。”
藍先生笑了笑,面色旋即一肅,冷然道:“那你為什么要救我?”
我毫不猶豫地道:“為了權利與財富。目前的形勢我很清楚,人類只能成為魔族的奴隸,沒有您的關系,就算我擁有再強大的力量,也沒有出人頭地的可能。”
藍先生哈哈大笑起來,道:“看來你是一個聰明人。”
我漠然道:“我不愿意成為最低等的人類,希望藍先生能夠給我為您效忠的機會。”
藍先生沉默良久,緩緩地道:“我給你這個機會,不過你先要證實你的忠誠。”
三試探 房車在一幢豪華的紅色別墅前停下,別墅門口肅立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魔族士兵,藍先生下車道:“這就是我的住宅,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里。”
我點頭答應,這座別墅極為龐大,花園、假山、小橋,奢華的享受應有盡有,幾個身穿泳衣的美麗女子懶洋洋地躺在游泳池旁,修長的美腿輕輕劃撥著碧藍的池水,偷偷地窺視著我。
藍先生淡淡地道:“這幾個女人你隨時可以享用。”
我故意裝出色迷迷的樣子,隨即恭敬地道:“這是藍先生的女人,天石不敢。”
藍先生露出滿意的神色,道:“只要你忠心為我辦事,可以得到的將會是更多。還有,你今天殺的恐怕是一些人類的叛亂武裝分子,今后你要小心他們的報復。”
我心中掠過一陣傷痛,今天中午的一切都是行動計劃的一部分,林曠先派人做出刺殺藍先生的姿態,然后讓我從中殺出,屠殺抵抗組織的成員,以苦肉計取得藍先生的信任。只有這樣,才有機會接近魔王。
“天石,今后的一切就全要靠你自己了。”
林曠道別時的話浮響在耳邊。
“難道我真的要屠殺自己人嗎?”
“是的,只要能夠殺死魔王,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隨時準備去死,去犧牲自己的一切。”
我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藍先生凝視了我半響,壓低了聲音道:“天石,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刺殺我的政敵,魔王目前最為寵信的妖族族長雷暴。”
林曠算得很準,藍先生確實需要一個能干的殺手,去為他做一些陰暗的勾當。我握緊激光刀,森然道:“我可以保證,今夜他就會在這片大陸上消失。”
藍先生點點頭,道:“只要你辦成了這件事,今后我給你的,會遠遠超過你想要得到的。”
我再一次跪下,道:“小人一定不負先生厚愛。”
漆黑的夜色中,我悄悄潛入妖族族長雷暴的宮殿,根據藍先生提供給我的情況,自從魔王卡凱征服精靈族之后,妖族族長雷暴就率領妖族投降魔族,成為魔王最得力的心腹。在攻陷人類帝國的時候,就是雷暴一馬當先,一氣斬殺了近萬名的人類戰士,成為首要功臣。
藍先生投靠魔王之后,他與雷暴成為魔王卡凱最信任的部下,據傳兩人互相爭寵,明爭暗斗,都恨不得殺了對方,可以成為卡凱之下最具有權勢的臣子。
一排排魔族士兵在宮殿的四周來回巡視,我忽然感到,魔王卡凱并不完全信任藍先生與雷暴,護衛他們住宅的都是些魔族士兵,而非自己的族人。看來藍先生的日子并不如表面上那樣風光,許多事情不能隨心所欲,這也許是他立刻收留我的原因之一吧。
我在臉上蒙上一塊黑色的絲巾,展開身法,向殿頂躍去。我對師父傳授給我的異能深具信心,在我的全力施為之下,巡邏的魔族士兵只能感到一陣疾風掠過,根本無法看清是一個人影。
金壁堂皇的大殿中傳來女人妖媚的嬌笑聲,我伏在殿頂上,激光刀無聲地隔開殿頂的琉璃瓦,向下望去。
空曠的大殿中,一張圓形的巨大餐桌上擺滿了酒菜,雷暴身穿火紅的絲袍,懷中坐了兩個妖艷的妖族女子,正在飲酒調笑。
妖族與人類外形酷似,只是肌膚色彩斑斕,如同鮮艷的蟒蛇,雷暴滿臉醉意,毛茸茸的大手正撫摸著兩個妖族女人碩大的乳房,渾然一副陶醉銷魂的模樣。
真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事情的順利出乎我的意料,大殿內殿門緊閉,一個護衛的士兵也沒有,我深吸了一口氣,激光刀劈開頂梁,掠起一道雪亮的寒芒,雷霆萬鈞般向下斬去。
雷暴在視線中不斷接近,眼看刀光就要劈在雷暴的頭頂,他突然一個翻身向后躍去,懷中的兩個妖族女子被他擲出,炮彈般地撞向我的刀鋒。
鮮紅色的血泉水般地噴濺,兩個魔族女人被刀芒碾得粉碎,我手腕微轉,跨步向前,激光刀繼續向雷暴劈去。
雷暴冷哼一聲,鬼魅般地閃動身形,雙掌張開,十指中射出腥臭的黑氣,向我罩來。
我橫劈一刀,將射至的黑氣絞為烏有,心中卻暗叫不妙,此時此刻,我決不能與雷暴展開持久戰。我低呼一聲,雙足不丁不八地站立,全身的異能涌至手臂,閉上雙眼,純以靈覺感受對方的存在。
天地在我的心中不斷變小,我仿佛立在宇宙的中心,肌膚吸取著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涌至的能量,我雙臂高舉,激光刀破開空氣,咝咝作響地斬向前方的雷暴!
轟然一聲巨響,我睜開雙目,雷暴滿臉痛苦地跟蹌后退,雙手鮮血淋淋。
我立刻惡虎般地撲出,激光刀化作一道驚艷的白虹,再次斬向雷暴。
“住手,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不殺我,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雷暴狼狽地滾落到殿角,丑陋的怪臉上露出驚惶之色,急切地叫道。
我冷冷一笑,舉起激光刀,道:“去死吧!”
“住手,天石!”
我駭然停手,激光刀在雷暴的頭頂上一寸的方位截然止住,藍先生從大殿左側的一面暗墻中幽靈般地出現,疾步向我走來。
“這是怎么一回事?”
我張大了嘴巴,震驚地望著藍先生道。
雷暴從地上爬起,咬牙道:“他奶奶的,小藍,你手下的這個人也太狠了吧。”
藍先生微微一笑,道:“族長你沒事吧?這不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嗎?”
我心念電轉,這兩人的關系決不象藍先生對我說的那樣簡單,但臉上依然裝出茫然的表情,道:“藍先生,我不太明白,你不是命令我刺殺雷暴嗎?”
雷暴吼道:“你這個白癡,那是小藍試試你的忠心,媽的,害得老子做了犧牲品!”
藍先生緩緩地道:“天石,你的力量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這次做得很好,現在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了。”
我在心中暗罵一聲,藍先生真是狡猾如狐,我救了他的命之后,還不能完全信任我,難怪林曠說要想成功地刺殺魔王卡凱,只能靠自己的機智。
雷暴不滿地嘟囔道:“幾大種族之中,就屬你們人類最為陰毒。”
藍先生好整以暇地道:“這還不是為了我們的計劃嘛?天石,我與雷暴族長早已締結政治同盟,大家利益一致,共同的政敵是魔族的軍師——罕布拉。”
雷暴兇厲地望著我,道:“如果不是我們的安排,你以為可以這樣輕松地闖入我的大殿,小藍,可以把計劃都告訴這小子了嗎?”
藍先生點頭道:“天石,目前魔王卡凱共有三個重臣,除了我和雷暴,就是罕布拉,這個家伙仗著自己身為魔族,不斷排擠我和雷暴,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兩個月后,罕布拉的兒子罕烽就要迎娶魔王的女兒——卡麗亞公主,一旦這門婚事締結,我和雷暴將來都永無出頭之日了。”
雷暴接著道:“你的任務是在婚禮之前殺掉罕烽,明白了嗎?”
藍先生道:“罕烽勇猛過人,但還遠不及雷暴族長。看你今天的表現,殺死罕烽絕無問題。”
我恍然大悟,藍先生派我刺殺雷暴,一方面是試探我的忠誠,另一方面是摸清楚我的實力。
雷暴兀自抱怨著他受傷的手掌,我跟隨藍先生從宮殿的暗門中悄悄出去,此時已經接近拂曉,啟明星在淡青色的天空中微微閃爍,我默默地在心中念道,師妹,請你的在天之靈原諒我,只要殺死了魔王,為你報仇后,我一定奪回你的尸骨,永遠陪伴在你的墓旁。
四生命 回到別墅,藍先生為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我匆匆用完之后,回到他為我準備的房間休息,看來我已經得到了他的信任,藍先生已吩咐手下的魔族士兵,不得干涉我的一切行動。
剛推開門,就看到一個穿著銀絲長裙,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的美女斜躺在我的床上,我微微一愣,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美女款款走近,豐滿的胸脯緊貼著我的手臂,媚聲道:“我叫曼霽,藍先生讓我來服侍你。”
我皺了皺眉,剛要推開她,曼霽的右掌卻放在我的胸膛上,中指彎曲,食指與拇指伸得筆直。我心中一震,沒想到曼霽竟然是抵抗組織的人,林曠真是神通廣大,藍先生的身邊也被他暗插了手下。
我剛要開口,曼霽立刻緊緊地摟緊我,用細絲般的聲音在我耳畔低語道:“這里裝了監視系統,不要亂說話,你要對我盡量親熱一點,藍先生喜歡有弱點的人。”
我心中一凜,旋即摟住了曼霽的腰肢,除了師妹以外,她是我唯一碰過的女人。
曼霽嬌吟一聲,雙手動情地撫摸著我,口中卻冷靜異常地低聲道:“藍先生此刻一定在暗中監察我們,來吧,不要露出破綻,為了計劃的完成,這些算不了什么。”
我驚駭地道:“你的意思是?”
曼霽凄然一笑,輕輕扯下銀絲般的長裙,曼妙的胴體驚心動魄地展現在我的眼前,我腦中“嗡”地一聲,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曼霽冰涼的玉體已經八爪魚般地纏了上來。
“不要猶豫,這個計劃是人類最后的希望,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破綻,你我都必須做出犧牲。”
曼霽的雙目中露出神圣的光輝,我心中一酸,旋即被曼霽抱緊,陷入了灼熱如火的迷亂中。
喘息過后,曼霽軟弱地伏在我的胸膛上,身體微微地顫栗著,我撫摸著她絲緞般光潔的肌膚,柔聲道:“對不起。”
曼霽凄涼地一笑,道:“這是我心甘情愿的,反正你也不是我第一個男人,他早死在魔族的鐵蹄之下。”
魔族,魔族!
我的心中升騰起滔天的怒浪,總有一天,我要你們償還對人類欠下的血債!
兩個月過去了,我已背熟了關于罕烽的全部資料,而每晚曼霽都在藍先生的指令下到房中陪我,藍先生的用意不外是用美女來控制我,但這卻為我與林曠的聯絡提供了絕佳的機會,在一次次迷亂的歡好中,曼霽將林曠的指示不斷傳達給我,并盡可能地為我提供一切需要的幫助。
“天石,根據我們的情報,明天黃昏罕烽會陪同卡麗亞公主去魔族的圣廟祈禱,這是你下手的好機會。”
曼霽躺在我的身旁,低聲道。
我“嗯”了一聲,道:“我讓林曠尋找我師妹的尸體,結果如何?”
曼霽幽幽地側頭看了我一眼,道:“若嫣姑娘的尸體已經不再懸掛在伊甸市的中心廣場,我們的人正在努力尋找,你不要擔心。”
我冷哼道:“林曠對于尋找一具尸體的熱情恐怕不高吧。”
曼霽忽然面色發白,迅即爬起,俯下身子嘔吐起來,我微微一愕,道:“你不太舒服嗎?”
曼霽呆呆地盯視著地上嘔吐出來的清水,沉默了半響,道:“我可能有了你的孩子。”
我猛然一震,顫聲道:“你說什么?”
曼霽的眼角突然流下一滴晶瑩的淚珠,在黑暗中微微閃著光澤。
一陣茫然潮水般地淹沒了我,我不知所措地望著曼霽:“我們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
曼霽緩緩點了點頭,突然抱緊了我,泣聲道:“希望你,希望你能讓這個孩子出生。我原來也有個孩子,他才出生三個月,白白胖胖的,會眨眼睛,會對著我笑。伊甸市淪陷那天,他被魔族的士兵挑在了刀尖上,被剖開了肚子,血和腸子流了一地。可是他沒有哭,他目光呆滯地望著我,我知道他一定在想,媽媽,媽媽為什么不救我?”
“這群畜生!”
我憤怒地低吼道。
“所以求求你,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想要這個孩子,真的很想要。”
我一把摟緊了曼霽,哽咽道:“好,曼霽,只要刺殺了魔王,我就帶你們母子回到師父的身邊。”
“天石,你,你會嫌棄我這樣的女人嗎?”
我柔聲道:“永遠不會。”
曼霽的雙目中緩緩流出淚水,道:“謝謝你,謝謝你。”
我低聲道:“不能讓藍先生知道這件事,你有辦法嗎?”
“現在才一個月,沒人能看出來,只要你能在三個月內殺死魔王,孩子就能平安無恙。”
“我會的,我一定會殺死卡凱,不會讓孩子和我一樣,成為一個孤兒。”
曼霽溫柔地道:“原來你是一個孤兒,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我憂傷地撫摸著胸膛上的紅水晶墜鏈,道:“師父說他是在荒郊聽到嬰兒的啼哭聲,才發現了我,那時我的頸上便掛著這個墜鏈,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他們為什么要拋棄我。也許,也許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我悵然地沉吟了一會,又道:“不過師父對我很好,三個弟子中,他對我是最寵愛的,就像是我的親生父親。”
曼霽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道:“天石,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我凝視著曼霽潔白的腹部,伸出手小心地撫摸著,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從心中升起,在這里面,有一個新的生命,正在悄悄孕育著。
五驚變 黃昏時分,我躲過廟外巡邏的魔族士兵,悄悄出現在魔族的圣廟中。
圣廟全部用平整的巨石搭建而成,宛如一個巨人挺立在伊甸市的北郊,據說它的建造動用了十萬人類工匠,而在建成那天,所有的工人都被作為祭品,活生生地被魔族燒死。
魔族信奉的神氏叫做太陽神,它的石像身高十米,獅頭蛇身,面目猙獰,位于圣廟內的正殿,我就躲藏在石像的背后,靜靜地等待著罕烽的到來。
圣廟外終于出現了喧嘩,一個冷傲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們守在這里,沒有我的命令決不允許進來。”
圣廟的石門轟然關閉,我從石像背后探頭望去,一個身材如同標槍般筆挺的魔族男子昂首而入,身旁有一個蒙著紫色面紗的女子,她風度優雅,雙腿修長,紫色的細紗長裙包裹起曲線玲瓏的胴體。
女子在太陽神石像前跪下,雙手合什,喃喃自語。
魔族男子貪婪地盯視著女子,一雙綠色的眼睛奇光閃爍,正是我此行的目標——罕烽!
罕烽突然將手搭在女子的香肩上,道:“卡麗亞公主,你真是太美了。”
卡麗亞的肩頭微微一縮,低聲道:“太陽神面前,請你放尊重一點。”
罕烽哈哈一笑,道:“這有什么關系,我們這個月底就要結為夫妻,公主為何對我罕烽還是這樣見外呢?”
卡麗亞緩緩站起,道:“罕烽,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罕烽面色一變,森然道:“這門婚事魔王陛下已與我的父親談妥,哪里容得你作主!”
卡麗亞道:“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今天讓你陪我來到圣廟,就是請太陽神作證,我卡麗亞決不會嫁給你。至于父親那里,我會向他解釋的。”
罕烽勃然大怒,喝道:“我堂堂魔族大將,軍師罕布拉的兒子,難道還配不上你嗎?”
卡麗亞沉默不語,我暗暗稱奇,沒想到兩人即將成婚,幕后還有這樣的隱秘花絮。
罕烽神情不斷變幻,忽然一把抱住卡麗亞,獰笑著道:“那我就讓太陽神作證,先讓你變成我的女人!”
卡麗亞驚叫一聲,罕烽野獸般地撕開卡麗亞的面紗,低頭強吻。
真是送上門來的絕佳機會。
我立刻撲下,激光刀爆出寒芒,向正色授魂銷的罕烽奮力斬去。
森寒的刀光來到罕烽的頭頂一寸處,他才若有所覺地駭然抬頭,激光刀猛然劈下,罕烽不愧是魔族大將,在剎那間避開頭頂要害,將懷中掙扎的卡麗亞推向我的刀鋒。
我冷笑一聲,手腕微轉,激光刀緊追罕烽,下身鬼魅般地踢出一腳,“蓬”的一聲,罕烽雖然躲過了我的刀芒,卻被我蓄滿異能的一腳踢中小腹,慘呼著撞向身后的石墻。
在卡麗亞的驚呼聲中,我全力追擊著罕烽,他面色慘白地爬起,跟蹌著向圣廟大門沖去。
我暗叫不妙,罕烽的手抓住了大門的拉環,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我猛然舉起激光刀,圣廟的大門緩緩拉開,夕陽的余暉透過門縫射入。
“嗆”的一聲,一道閃電般的厲芒在空中劃過,激光刀脫手擲出,將罕烽釘死在圣廟緊閉的石門上。
我心念一轉,撲到了兀自驚呼的卡麗亞面前,若是連這個魔族公主也一起斬殺,師妹的在天之靈想必也會感到欣慰。
“你,你是誰?你是為了救我,才殺死罕烽的?”
卡麗亞驚懼的面色慢慢恢復了平靜,問道。
我這才看清楚這個魔族公主的臉,一種從未有過的驚艷感覺涌上心頭,她真是太美了,任何語言都無法道盡她的美,不說她那金色絲緞般的流云長發,不說她那牛奶般乳白絲膩的閃光肌膚,也不說她藍色寶石般夢幻蕩漾的眼睛,單單是那種風華絕塵的氣質,已足夠讓每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深深迷醉。
她的紗裙被罕烽撕破,波浪般起伏的玉體若隱若現,勾勒出這上天最完美的杰作,我心中一蕩,旋即想到,如果殺了她,藍先生那里無法交代,不利于刺殺魔王的大計。
“你究竟是誰?是我族中的勇士嗎?你怎么會出現在圣廟?你的眼睛為何看起來如此憂傷?”
卡麗亞道:“揭下你蒙面的黑紗,讓我看清楚你的臉。”
我冷哼一聲,起步欲行。
“不要,你這樣走不出去,外面都是罕烽的親衛隊。”
卡麗亞嬌聲道。
我拔下罕烽尸體上插著的激光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全身的異能流轉,我大喝一聲,身刀合一,化作一顆疾飛的流星,向廟外激射而去。
轟然巨響,圣廟的石門在刀光中裂成粉碎,石塊四處飛濺,未等外面的魔族士兵有所反應,我已經旋風般地沖出重圍,向外飛奔。
在確認無人尾隨之后,我安全地回到了藍先生的別墅中。
“你做得很好。”
藍先生的臉上露出狂喜之色,道:“天石,我一定會重用你,給你所需要的一切!”
我平靜地道:“一切全憑藍先生作主。”
藍先生哈哈地大笑一陣,喃喃自語道:“罕布拉,真想看看你遭到喪子之痛的表情。”
我躬身請退,藍先生忽然皺了皺眉,道:“天石,曼霽這個女人你還滿意嗎?”
我心中微震,道:“小人還沒有謝過藍先生的賞賜之恩。”
藍先生擺擺手,道:“我今天剛剛查到,這個女人是反抗組織的內奸,混入我的府中意圖不軌,我相信,上次我在桑拿浴場的行蹤,就是由她泄漏的。”
宛若一個晴天霹靂打在我的耳邊,我的心不斷向下沉去,顫聲道:“那她現在在哪里?”
藍先生陰沉一笑,道:“她已被我關押在地下密室中,我派人拷問了她整整三個小時,居然還死不開口,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我仿佛墮入了寒冷的冰窖中,喃喃地道:“拷問了三個小時?”
藍先生皺眉道:“天石,你不會對她動了真情吧?”
我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搖搖頭。
藍先生展眉道:“這就好,女人嘛,我這里多的是,你去密室繼續審問曼霽,要是她還不肯說出反抗組織的基地所在,你就替我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曼霽?
剎那間我仿佛只剩下了一個空殼,靈魂飄飄悠悠地浮蕩在半空中。殺了曼霽?親手殺死我自己的孩子?
從藍先生的房間到地下密室只有五分鐘的路程,我卻仿佛走了幾個小時。陰暗的密室內,血跡斑斑,幾百種鐵制的刑具在昏暗的燈光下,閃動著令人恐寒的幽光。幾個赤裸著上胸的彪形大漢正手執皮鞭,用力抽打著蜷縮在地上的曼霽。
“啪!啪!”
布滿倒刺的皮鞭飛舞,聲聲驚心,打得我的心不住地流血。我失控地吼道:“住手!”
大漢們詫異地望了我一眼,放下皮鞭,我勉強鎮定心神,道:“藍先生讓我親自審問她,你們先出去。”
幾個大漢猶豫了一下,曼霽突然掙扎著爬起身,她全身幾乎赤裸,鮮血直流,頭發蓬亂,雙目無神地望著我。
“出去!”
我拔出激光刀,怒吼道。
曼霽忽然向我凄然一笑,這一笑,飽含了太多復雜的東西,欣慰,深情,痛苦,無奈,讓我的心幾乎都要碎了。
“可是藍先生,”
一名大漢面有難色地道:“藍先生讓我們,”
未等大漢說完,曼霽突然嘶啞地喊道:“對不起。”
一道黑色的鮮血從曼霽的嘴角詭異地流出,曼霽的臉迅速變成灰暗,身體猛烈地抽搐一陣,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咣當”一聲,我手中的激光刀墜落在地,眼前一片昏暗。
六入宮 可愛的嬰兒,白嫩的小手,他在笑,在對我笑,鮮血,鮮血突然從嬰兒的腹中噴濺,天石!天石!曼霽的嘴角流出一道黑血,寒冷的刀鋒,黑色的皮鞭飛舞,藍先生猙獰的臉忽然放聲狂笑,我的孩子,火光沖天,魔族的士兵在瘋狂地屠殺,林曠冷冷地道,你必須做出犧牲。
“啊!”
我突然從夢中驚醒,猛然起身,滾滾的冷汗從額頭滴落。
“曼霽。”
我悲痛地低吼道,傷痛與憤怒如同千萬個小蟲,無情地噬咬著我的心。
曼霽的牙齒中早已藏好隨時自殺的毒藥,之所以忍受藍先生的毒打,忍受摧殘,只為了見我最后一面,見一個也許從來沒有喜歡過她的男人最后一面。
“對不起”
曼霽,你是為了沒能保住我們的孩子,才對我說對不起的吧。
“我真的很想要一個孩子,如果是個男孩,他最好像你,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有種讓人迷醉的威武神采。”
我悲泣一聲,昨夜曼霽的低語仿佛還回繞在枕邊,她的微笑,她的呼吸,她火熱的身體,一下下刺痛我的心。
藍先生已經開始完全信任我了,所有的大事都交給我去辦,他帶著我參加魔族的各種宴會,介紹我認識魔族的重臣。罕烽被殺之后,魔王異常憤怒,魔族的軍隊開始全城搜尋可疑分子,在瘋狂的報復性屠殺下,往往一天之內,會有幾百個人頭懸掛在伊甸市的廣場上。
我已經慢慢地改變了,自從曼霽死后,我知道,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為了生存,你就必須絕對的無情,你要比魔族更狠,更殘暴,才能將他們擊垮。
在冬季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我終于見到了魔王。
這是一次魔族宮廷的晚宴,天空中大雪紛飛,狂風呼嘯,萬物銀裝素裹,天地一片蒼茫。我跟隨著藍先生來到金碧輝煌的魔宮,穿過一道道防守森嚴的黃金大門,我看到了強悍的魔族高手把守下的魔王殿。
一層層白玉制成的階梯向上延伸,高高的階梯盡頭,圓球狀的魔王殿如同太陽般火紅發光。
藍先生低聲道:“今天是卡麗亞公主二十歲的生日,所有的魔國高官都會在今夜出席,你要仔細觀察罕布拉這個人,也許有一天,我需要你除去他。”
我點點頭,跟隨藍先生走進魔王殿,我向守殿的魔族士兵遞上藍先生的禮物——一串碧光耀眼,鴿蛋般大小的夜明珠,頓時引起周圍人的驚嘆聲。
藍先生得意地一笑,與入殿的官員們打著招呼,一個白發白眉,身穿白袍的魔族老者不屑地看了一眼,輕輕拍了拍手,身后的侍從立刻從懷中捧出一個瑪瑙的首飾盒。
整只首飾盒是用一整塊的血紅瑪瑙雕成,宛如一團烈火在不停地閃耀,藍先生悶哼了一聲,道:“罕布拉大人,你送給卡麗亞公主的禮物很貴重啊。”
罕布拉沉聲道:“貴重的是首飾盒內的東西。”
我暗中驚嘆,光是這只首飾盒就已經價值連城,如果里面還有東西,真不知道是什么稀奇的寶物了。
眾人好奇地紛紛圍上來,罕布拉露出一絲傲然的神色,緩緩打開首飾盒。
眾人齊齊爆發出驚呼聲,一只足足有拳頭般大的天然鉆石出現在盒中,鉆石通體晶瑩剔透,密布了細紋狀的絢麗血絲。最令人驚異的是鉆石如同會眨眼睛的星星,一閃一閃地忽明忽暗。瑪瑙的首飾盒本身也是紅光耀眼,可與鉆石的異彩一比,簡直沒有了顏色。
罕布拉傲然道:“這顆神奇的血鉆是我罕家的傳世至寶,遠遠勝過人類的一些所謂珍寶,今日我要用它替我的侄兒罕塔,向卡麗亞公主求婚。”
一個英俊的魔族青年從罕布拉的身后走出,彬彬有禮地道:“罕塔見過各位大人。”
藍先生的臉微微地變色,道:“罕大人何時又多出了一個侄子?”
罕布拉看也不看藍先生,傲慢地走到大殿左排第一張的宴桌上坐下,罕塔立在他的背后,身形筆挺,神情眉目確有幾分與罕烽相似。
藍先生雙目中閃過一道兇光,悶聲不響地坐到右排第二張的宴桌上,身旁的宴桌上恰好是妖族族長雷暴,身穿雪亮的青銅鎧甲,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
我立刻看出,左面一排坐的全部都是魔族嫡系的將官,而右排的則是精靈族、妖族與人類的官員,雙方經緯分明,對視之間蘊含著深深的敵意。
“陛下與公主駕到。”
一陣古怪的樂器奏鳴聲中,魔王卡凱在四個魔族護衛的伴隨下,攜著卡麗亞公主緩緩走入大殿。
所有的人立刻跪倒在地,一個渾厚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各位請起。”
我緩緩起身,默默盯視著這片大陸的主宰,號稱世間最強橫的高手,我此行的目標——魔王卡凱。
雖然我已在林曠的畫像中無數次仔細端詳過卡凱,可依然被他天神般的風采所震驚。卡凱頭戴白玉皇冠,額頭高挺,如同玉石般地富有光澤,一雙劍眉下,藍寶石般的眼睛閃動著攝人的風采與威嚴。他身披金色寬袍,高大俊偉,雙肩奇寬,參天大樹般雄壯的軀體似乎蘊藏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我的目光落在緊隨卡凱左右的四名護衛身上,他們個個身具奇相,靜如山淵,目光平和,只是偶一閃動之間,才有逼人的精光射出。
這絕對是四個可怕的高手,我的師兄南特就是死在他們的手上,我暗暗發愁,我的力量雖然在師兄之上,但也沒有把握同時應付這四名魔族護衛,據說他們就像是卡凱的影子,從來不離開他的左右。
藍先生率先舉起酒杯,躬身道:“屬下恭祝陛下千秋萬代,永享福壽,恭祝公主健康美貌,永葆青春,恭祝帝國日益昌盛,永霸大陸。”
卡凱微微一笑,道:“人類的語言永遠是最動聽的,各位,為了帝國的強大昌盛,干一杯吧。”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卡麗亞公主婷婷玉立在魔王的身邊,頭戴色彩繽紛的花冠,依舊蒙著面紗。魔族士兵手捧眾人送來的各種奇異珍寶,交由卡麗亞一一過目。
“啊!”
卡麗亞嬌呼一聲,舉起手中流光溢彩的血鉆,露出震驚的神情。
罕布拉得意地站起,道:“這是屬下為我的侄子罕塔向公主求婚的薄禮,請公主笑納。”
卡麗亞驚呼道:“求婚?”
卡凱長嘆一聲,道:“罕烽被人刺殺,沒有機會與你完婚,甚為遺憾。罕塔是罕烽的表弟,才干相貌均不在罕烽之下,罕布拉前幾日向我提親,我已經應允了。”
罕塔恭恭敬敬地道:“小人罕塔,有幸得到陛下垂愛,不甚惶恐。”
藍先生與雷暴的臉上齊齊變色,這個罕塔英俊斯文,說話得體,似乎頗得卡凱的歡心。
卡麗亞沉默了一陣,道:“不行,我不能嫁給他。”
大殿閃立刻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魔王微一皺眉,道:“卡麗亞,你對罕塔有什么不滿意嗎?”
卡麗亞緩緩地道:“罕烽身亡不久,尸骨未寒,卡麗亞暫時不愿考慮婚事。”
藍先生立刻起身道:“陛下,刺殺罕烽的兇手還未被捉到。依我看,對方似乎是針對罕布拉大人而來,我擔心罕塔的安全,為了公主的日后著想,不如先捉到兇手,再商定婚禮最為妥當。”
卡麗亞立刻側首向藍先生這里望來,忽然嬌軀猛震,駭然驚呼。
我心中陡然一沉,右手伸入袖中暗藏的激光刀,微微發顫,難道卡麗亞認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