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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心(上)

  深夜的秋風吹過飄滿殘荷的湖面,層層水紋輕輕蕩開,宛若寂寞倚欄人飄起的衣衫。

  一只寒鴉從枝葉凋敝的槐樹上突然飛起,刺耳的尖叫聲驚散了滿湖清冷的月光,驚得楚懷的心頭微微一顫。

  不知不覺,驪嫣已經離開他整整三年了。

  楚懷的目光落在橫陳膝上的一尾瑤琴上,修長的手指輕撫過琴弦,忍不住一陣劇烈地咳嗽,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的紅暈。

  月下瑤琴輕,舫上螺黛秀。

  瑤琴啊瑤琴,你是否也與我一樣,日夜懷念著你的主人而不能寐呢?

  琴聲微顫,如同一聲伶仃的哀息,楚懷的十指鮮花乍開般地起伏波動,琴音如泣如訴,似真似幻,是細雨打濕芭蕉的寂寞,是殘花落敗庭院的無奈,是三年衣帶漸寬的絕望等待。

  隨著楚懷手指的彈動,琴音源源不斷地滾落孤樓,愈加高亢尖銳,聽到后來,仿佛蛟人夜泣,杜鵑啼血,聽得滿樓的秋風都瑟瑟地顫抖。

  “哇”的一聲,楚懷的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落英般點點灑落在透明的琴弦上。

  “表哥。”

  隨著一聲清脆而焦慮的嬌呼聲,身后垂閉的竹簾忽然掀起,一個身穿梅紅色羅裙的清麗女子撲向楚懷,白玉般的臉上滿是哀痛之色。她掏出一方白色的絲絹,輕輕拭去楚懷嘴角的鮮血:“表哥,你別再想她了,她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不知為何,楚懷嘴角殘留的一滴鮮血卻抹之不褪,宛若一顆鮮紅的血痣,深深地印入肌膚。

  楚懷茫然道:“驪嫣會回來的,她說過要永遠陪伴我一生一世。”

  女子的櫻唇向上抿成一個倔強的弧線:“表哥,你別再傻了,自從她不告而別之后,你為她日夜憔悴傷神,整日里抱著這只她留下的瑤琴,苦苦地折磨自己。表哥,這幾年你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我好傷心啊。”

  女子泣然淚下,珍珠般的淚水滴滴滾落瑤琴:“表哥,我求求伱了,振作一點吧,你瀟湘劍客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你往日的風采榮耀,都要在自暴自棄中付之東流了。”

  楚懷忽然仰天狂笑道:“什么瀟湘劍客,什么爭雄江湖,我只要驪嫣,我只要驪嫣!驪嫣,你究竟在哪里?驪嫣。”

  楚懷聲音漸沉,喃喃自語,兩行淚水緩緩地從眼中流出。

  紅褐色的瑤琴忽然微微震顫,琴弦上泛起奇異的微光。

  高樓上的兩人卻都未留意,各自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與痛苦之中。

  良久,女子忽然奔入樓內,旋即手捧一柄沾滿灰塵的長劍而出,顫聲道:”表哥,這柄劍是武林九大門派的掌門為了贊勵你的俠骨豪情,聯名贈予給你的。可是你現在看看,看看這柄落滿灰塵,銹跡斑斑的寶劍。表哥,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楚懷搖搖晃晃地站起,膝上的瑤琴砰然落地,立刻摔碎了一角。

  月色清寒,楚懷呆視著瑤琴,嘴角抽搐,額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動著。

  女子聲淚俱下,道:“表哥,我求求你,醒醒吧,忘了驪嫣這個無情的女人吧。”

  楚懷猶如喪魂落魄般地喃喃道:“忘了驪嫣,忘了她,能忘得了嗎!”楚懷瘋狂地大笑起來,身體劇烈顫抖,多少次月下的綣眷旖旎,多少句伊人口中溫柔的低訴,往日的歡愉在今時盡化作一根根痛苦的尖刺,驪嫣輕盈閃動的睫毛,驪嫣嘴角含笑的風情,驪嫣微微蹙眉的神態,它們無處不在,撕扯著自己,重擊著自己,切割著自己,殘酷無比地折磨著他一天比一天虛弱的心神:“忘不了,忘不了啊!”一口鮮血再次從口中噴出,楚懷雙目通紅,猛然揮臂奪過女子手中的長劍,狂呼道:“真是生不如死!與其身受相思之苦,不如痛快歸去!”

  女子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鮮血在視線中噴濺,淡青色的垂簾如同盛開了斑斑紅霞。她顫抖地抱住滿身鮮血的楚懷,嘶聲泣呼道:“表哥,你為什么這么傻啊?你走了以后,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啊?”后者雙目微閉,聲音衰弱地道:“秀豐表妹,是我耽誤了你。”

  秀豐緊緊地抱住楚懷,顫抖得如同一片秋風中的殘葉,懷中的身體漸漸僵硬,生命的氣息象晨曦無法挽留的露水,從指縫間點滴流逝。

  秀豐忽然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雙目冒著冷漠而呆滯的寒光,抱著楚懷緩緩走向欄桿。月色籠罩下的湖面飄浮著淡淡的白霧,如此的落寞與凄冷。

  “表哥,如果有來世,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秀豐忽然縱身躍下高樓,梅紅色的羅裙迎風飄舞,生命中最后的舞蹈,同樣絕望的等待與凄苦。

  湖面上激濺起白色的水浪,兩人緩緩地沉了下去,血紅色的水紋層層蕩開,象一朵朵神秘凄艷的焰花。

  也不知過了多久,殘月悄悄地消失在樹梢,淡青色的天空泛起了一抹魚肚白。

  高樓上的瑤琴突然發出“叮叮咚咚”的輕響,一團暗紅色的云霧冒起,瞬間淹沒了瑤琴。

  一個絕色的女子緩緩從云霧中走出,烏鬢高聳,肌膚勝雪,露出羅袖的左手手腕處赫然折斷,卻不見一絲血跡。

  女子茫然自語道:“琴奴啊琴奴,為何你竟比法咒所應的期限提早一年出困呢?”

  昔日男女輕言蜜愛的小樓只剩下清寒的微風,九百九十九年前的往事清晰地浮現在琴奴的腦海中。

  “琴仙,你私動凡心,觸犯天條,罰你降落凡塵,應遍情劫,方始歸位。”

  威嚴華貴的天庭中,一個艷絕塵寰的女子正跪在白玉的殿階上,香肩微顫,分明便是如今落入凡塵,化身為驪嫣的琴仙。

  “琴奴,你不知勸戒主人,反而肆意慫恿,罰你降落凡塵,化作瑤琴,歷經千年,方得恢復仙身,返回天庭。”

  王母冷漠的面容在視線中漸漸模糊,震耳欲聾的雷聲,炫目閃亮的驚電,火焰般的痛苦,從九天之上的急速墜落······

  往事如夢,琴奴輕撫著欄桿,低嘆道:“主人,三年前你已劫滿返回天庭,留下奴婢在此受苦,如今總算苦候到劫滿,琴奴也可以繼續伺候你了。”

  琴奴輕盈地旋轉著身子,裙袂飄飛,仿佛立刻就要乘風而去。

  “只是為何我會提早一年出困呢?”

  琴奴的美目浮起朦朧的煙云,右手輕撫著脖頸上鮮紅的幾點朱砂痣,此處原來可是沒有紅痣的呀,難道是那個叫楚懷的凡人噴在瑤琴上的鮮血,讓她煥發出了生命的力量?

  琴奴舉起左臂,露出一絲苦笑,楚懷你摔破瑤琴,讓我遭至斷腕之痛,卻因為你思念琴仙的鮮血,讓我得已提早返回天庭,你我之間的恩怨,恐怕是難以計清了。”

  天空中朝霞滿天,燦爛如錦,似是招呼琴奴立刻歸去。

  人間的情愛真是凄苦,琴奴輕輕地飄落在綠波平靜的湖面上,云袖拂動,兩具尸體應念緩緩浮出湖面。楚懷的面色蒼白如紙,昔日亮如晨星的雙目黯淡無光,無論如何,她已和主人陪伴他渡過數個春夏秋冬,琴音皎皎,宛轉低回,主人偎依在楚懷寬闊的胸膛中,雙手撥弄著自己,淺笑低唱。從日出到日暮,從春雨至冬雪,直到三年前主人劫滿,飄然而去,孤獨的小樓中就再也沒有昔日歡娛的琴聲。

  這個男子實在是太可憐了。

  琴奴嘆息著撫摸楚消瘦的臉龐,整整三年了,這個癡心的凡人苦候主人的歸來,整日抱著自己悲泣,卻不知道他的驪嫣已經永遠地消失了。

  一種奇怪的感覺忽然從指尖漫過心頭,如同洶涌的潮水猛地奮漲,迅速沖過潰斷的大堤,劇烈泛濫。三年了,她在這個凡人的懷中整整過了三年,他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她,他的呼吸彌漫著她,他辛酸的淚水浸濕了她,他早與她肌膚相親,血脈相連。

  一滴晶瑩的淚水滑落臉頰,琴奴忽然驚慌起來,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為一個凡人流下淚水,一個天庭的仙女,怎么會對一個凡人動了情感?

  我要回去,我要立刻回去!

  天空中火焰般的朝霞涌動,似是聲聲呼喚。

  讓我最后再看他一眼,就一眼。

  琴奴的目光顫抖著凝視楚懷,心中卻有一股強橫無比的力量拽著她的雙腿,讓她動彈不得,無法離去。

  一根看不見的絲線已經牢牢系絆住她恍惚的心。

  難道我真的愛上了這個凡人?

  楚懷嘴角鮮紅的血痣鮮活如生,這是愛,這真的是愛嗎?

  琴奴渾身顫抖,忽然緊緊地抱住楚懷冰冷的身體,一個聲音從身體的各處涌出,怒濤般地沖撞著,火山般地噴濺著,震耳欲聾地響徹著:“這是愛,這是愛啊!”

  “一本!”

  燈光明亮的體育館內頓時爆發出一陣潮水般的歡呼聲,圓弧形的館頂仿佛也被沖破,中國的天才柔道少年,十八歲的林毓在最后的十五秒內,以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戰勝了日本柔道界的第一高手,所向無敵的田橫次郎,獲得了本屆世界柔道錦標賽無差別級的冠軍。

雪亮的燈光打在林毓白色的柔道服上,他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不羈的  笑容,嘴角的紅痣在燈光下更添一絲奇異的魅力。

  對手依然躺倒在綠色的榻榻米外,神情頹喪。林毓瀟灑地吹了一記口哨,向紛紛擁向他的記者迎去。

  閃光燈,鮮花,贊嘆聲,還有奪冠后的巨額支票,一切都圍繞著他,林毓仿佛是上天的寵兒,盡情享受著人世間的燦爛與美麗。

  遠離人群的賽場外,一個女子正默默凝視著他,目光濃烈而悠深,仿佛她已凝視了他數百年,并還將這樣凝視下去。

  林毓大大咧咧地擠開圍堵他的人群,向這個女子跑去,手中的鍍金獎杯閃閃發光,“怎么樣,我的經紀人琴奴小姐,這已經是我第五個冠軍了。”

  琴奴淡淡一笑,伸出右手拿過獎杯,道:“我早知道你會成功的。”

  林毓聳肩道:“說實話我很佩服你,兩年前我還是個柔道菜鳥的時候,你突然找上我,說原意免費擔任我的職業經紀人,我當時想,這個叫做琴奴的古怪名字的女人一定是瘋了。”

  琴奴的目光停留在林毓嘴角的紅痔上,柔聲道:“我知道你是個不同一般的人。”

  林毓皺眉望著追涌而至的記者,道:“我要開溜了,你替我擋住那群嗡嗡亂叫的蒼蠅吧。”

  林毓隨意拍了拍琴奴的肩,迅速向休息室跑去,換好一條藍色的名牌牛仔褲,淺藍色的真絲襯衣,興奮地抹好發蠟,悄悄從體育館的邊門溜出。一輛藍色法拉利跑車靜靜地停泊在夜色下,林毓鉆入車內,一雙雪白豐滿的大腿立刻纏上他的腰間,一個身穿黑色露背短裙的美艷女子嬌呼道:“你長得真帥,你就是林毓?那個柔道天才林毓?”

  林毓伸手摟住美女綿軟的腰肢,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是現在香港最紅的明星,但不要問我是誰,反正司機小伍已經付給你一萬美金,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主人。”

  黑暗的車內頓時響起衣衫廝磨的聲音。

  人海洶涌的體育館漸漸空蕩,寂靜的夜色中仿佛還回蕩著人們興奮的議論聲,琴奴坐在冰冷的石階上,雙臂環抱膝蓋,呆呆地凝視著星光燦爛的夜空。

  那里,曾是她夢想返回的家啊。

  已經幾百年了,自從她脫離天庭的法咒以來,已經在這個不屬于她的世界中待了幾百年了。

  琴奴哀怨的目光落在她殘廢的左腕上,那一日她終于決定為了一個叫楚懷的男人留下,等待著他的再次輪回轉世。

  她安慰自己道,我是欠他的,至少我的主人琴仙是欠他的。只等他轉世為人我報答過他一次,就會離開人世重返天庭。幾百年來她苦苦逃避天庭的搜捕,法力一天天地減弱,只為了這個自欺欺人的理由。

  今世的楚懷,是一個名叫林毓的柔道天才,是一顆旋風般掃過世界的明星,是每一個深閨少女的夢中情人。

  他不再為愛傷痛,沒有哭泣的淚水,身邊的美女象車輪旋轉輪換,世界頂級產品的合約搶著送到他的手中。

  今世的他已擁有了太多,唯獨失去了一顆為愛勃動的心。

  琴奴的淚水緩緩地淌滿臉頰,林毓的話音再次從耳畔響起:“琴奴啊,為何我身邊這么多的美女,心里卻總感覺空蕩蕩的呢?”

  “因為你對她們沒有愛情。”

  “愛情?究竟什么是愛情?”

  “為一個人生,為一個人死。”

  鎂光燈灼亮閃爍,雅典市最富盛名的愛琴海五星級酒店大廳內一片喧鬧聲,林毓穿著筆挺的西裝,舉起右臂,讓腕上的雷鳥牌鑲鉆手表清楚地展現在記者們的攝影機前。

  “請問林先生,這次世界名表雷鳥公司請您出任他們的形象代言人,據說簽約款項高達一百七十萬美金,請問是否屬實?”

  “請問林先生,您下月將在雅典接受歐洲柔道新秀基科德的挑戰,不知戰勝他的把握有多大?”

  “請問您······?”

  林毓擺擺手,語氣輕松地道:“我就說兩句話,第一,雷鳥手表世界一流,符合我的身份;第二,不是我有幾成把握戰勝基科德的問題,而是我將在幾分鐘內結束比賽的問題。”

  記者們爆發出一片驚嘆聲,林毓瀟灑地攤攤手,在琴奴等人的簇擁下離開酒店,鉆入一輛銀灰色的敞蓬跑車。

  “天啊,又換了一輛跑車!”

  記者們邊發出感慨,手中的閃光燈邊忙個不停。

  跑車象一道銀色的閃電呼嘯而去,迎面的春風吹拂起琴奴烏黑的長發,象散落在空氣中的幽夢。她望著坐在身邊的林毓,低聲道:“你又買了一輛跑車,怎么我不知道呢?”

  林毓做了個鬼臉,打開車內的超豪華音響,強勁熱辣的搖滾樂立刻淹沒了琴奴的嘆息,“看,多棒的環繞音響!”

  林毓用肩擠了擠琴奴,眉飛色舞地道:“你要學會享受嘛,別成天像個修女一樣悶在家中,要不要我替你介紹幾個名流紳士?”

  琴奴怔怔地望著林毓,一絲難以言語的失落感涌上心頭,道路兩邊繁華的高樓商場在車后飛速倒退,五光十色的城市,繽紛閃爍的欲望,身邊的林毓近在咫尺,卻又如此遙遠,遙遠得就象這個陌生的人世間。

  跑車在雅典市郊外的一間度假別墅門口停下,四周綠樹成蔭,鳥語清脆,枝葉繁密的常春藤爬滿灰色的外墻,紅色尖頂的哥特式別墅在黃昏的陽光下灼灼生輝,林毓舉起雙臂歡呼一聲:“總算可以好好度個假了。”

  琴奴微一皺眉,林毓就似乎知道她想要說什么,忙道:“我的好經紀人,大賽后我需要好好放松一下,注意勞逸結合嘛。至于那個什么基科德,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琴奴望著像個孩子般在她面前撒嬌的林毓,嘆氣道:“雖說那只是一場商業比賽,可你也不能過于輕視,基科德在最近一年里戰勝了很多高手,實力非同小可。”

  林毓拉著琴奴的手向別墅走去,道:“小的知道啦,我會小心應付的。”

  琴奴的眼角掠過被林毓牽著的右手,白嫩如玉的手指依然充滿青春的光彩,在對方的緊握中輕輕地顫抖著,似是一顆羞澀搏動的心。可是握著它的人卻毫不留意,他崢嶸的額角,高挺的鼻梁,瀟灑不羈的微笑,都不是為了她而存在。

  在林毓的心中,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呢?

  白色暗紋的大理石地面,雕花金框的明鏡,深色桃木的典雅家具,在明朗的光線下泛起美麗的色澤,林毓滿意地點點頭,忽然將大廳四周的蕾絲窗簾全部拉上,掏出打火機,點亮了橡木餐桌上的兩具銀色復古燭臺。

  橙紅色的燭光閃動,將琴奴清麗的臉照得異常柔和,大大的眼睛就象夏日夜空中的星辰,永遠那么溫柔閃亮。

  林毓忽然拍了拍雙掌,從廚房中魚貫而出一群身穿白色西裝的侍者,將手中托著的一盤盤芳香四溢的菜肴,彬彬有禮地放在餐桌上。

  林毓對微微發怔的琴奴笑了笑,打開一瓶人頭馬,琥珀色的酒輕輕流入透明的玻璃高腳杯中,映出兩人的臉龐。

  琴奴訝然道:”今天不出去用餐嗎?”

  “今天我想與你安安靜靜地吃一頓飯。”林毓的臉變得有些嚴肅和鄭重:“如果沒有你,沒有你這幾年來的鼓勵和幫助,就沒有我林毓的今天。”

  “不,你有今天完全是靠你自己的天賦和實力。”

  林毓默然凝視了琴奴一陣,道:”為什么?為什么你該拿的經濟人費分文不取?前幾天我剛查過我在瑞士銀行的帳戶,你該得的錢為什么都打在了我的帳戶上?”

  琴奴淡淡一笑,道:“錢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那什么對你重要呢?”

  琴奴低下頭,避開林毓灼灼的目光,琥珀色的酒中,一顆慌亂的心不安地跳動著。

  “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你對我最好。”

  你知道了,你真的知道了?

  林毓的雙目微紅:“你就像我死去的姐姐,永遠那么溫柔地照顧我,關心我,卻毫無所求。”

  姐姐?琴奴的目光仿佛碎成了一片片,融化在酒中,林毓的聲音那么遙遠,那么空洞地回響著。

  難道在你的心中,只把我當成了你的姐姐?

  林毓舉起酒杯:“琴奴,我永遠感激你,尊重你。”

  濃滑的美酒流入喉中,泛起苦澀的滋味,琴奴想哭,卻流不出眼淚,想笑,笑容卻僵硬地停留在唇邊,

  自己本來不就沒打算報什么非分之想嗎?

  琴奴幽幽地抬起頭,思緒就象是浪尖上單薄的小舟,跌宕起伏。

  叮咚的電話鈴聲劃破了沉靜,林毓皺了皺眉,從懷中掏出手機。

  “你好林先生,我叫杰克,是白密尊先生的私人助理。”

  白密尊是下月林毓與基科德商業比賽的商,全球商業界中的巨子。林毓耐著性子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林先生,白先生在今晚有一個私人宴會,希望你能參加。”

  “對不起,我恐怕沒有時間。”

  “林先生,白先生有重要的事要與你面談,請務必賞光。”

  林毓無奈地望了琴奴一眼,后者柔聲道:“去吧,白密尊在全球都很有勢力,又是這次比賽的商,你不便輕易得罪他。”

  林毓歉然道:“可是我說好要與你共進晚餐的。”

  “去吧,我們有的是機會。”

  跑車在門外一聲呼嘯,劃過眩目的銀光,琴奴呆呆地望著滿桌的佳肴,他們真的有的是機會嗎?

  白密尊的別墅位于愛琴海的米克諾斯海島,深藍色的夜幕下沙灘細膩如絲,浪濤波動的聲音簇擁著純白色的別墅,宛如童話中的夢境。

  巨大的玻璃圍墻內燈火輝煌,人影閃動,林毓的心中不免升起一絲興奮,他和慣于獨處的琴奴不同,他喜歡熱鬧,喜歡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喜歡被美女和贊揚聲包圍著的感覺。

  一個滿頭金發的希臘人迎上前來,斯文有禮地道:“是林毓先生嗎?我是杰克,歡迎你光臨白先生的私人晚宴。”

  林毓懶洋洋地擄了擄頭發,眼光掃過遠處幾個身穿比基尼,身材惹火地躺在沙灘上的女子,道:“希望晚宴不會讓我失望。”

  杰克的目中閃過一絲莫測的眼神,躬身道:“您請進。”

  走入燈光璀璨的大廳,喧鬧的熱浪撲面而來,身穿吊帶露肩晚禮服的美女們目視著軒昂英俊的林毓,不時向他拋著醉人的媚眼。

  林毓要了一杯酒,斜斜地靠在臨海的窗臺上,目光停留在一個身穿金色晚裝的女子身上。

  仿佛是一把火被頃刻點燃,林毓的目光如同獵人遇上了期待已久的獵物,灼灼地發光。

  大廳中奏響著充滿激情的探戈舞曲,女子正與一個禿頂的中年男子熱辣起舞,她雪白優美的大腿不時從翻飛的裙擺中露出,蛇一般的腰肢舞動得如同一簇火焰,黑色閃亮的眼睛噴射著野性的光芒,翹起的艷唇讓人心中難以抑制地搏動起欲望。

  我一定要得到她。

  林毓大步走了過去。

  禿頂的男子忽然松開摟住女子纖腰的手,停下舞步,對走上前去的林毓微笑道:“林先生你好,我是白密尊,歡迎你的光臨。”

  林毓微微一愕,聳聳肩道:“白先生,晚宴很不錯嘛。”

  女子輕輕地挽住白密尊的右臂,高挺得富有貴族氣息的鼻梁滲出滴滴細密的汗珠。

  林毓在心中不滿地嘀咕一記,道:“白先生請我來有何要事嗎?”

  白密尊鷹隼般的目光在林毓的臉上略一停留,哈哈笑道:“難道我白密尊一定要有事才能請動我們的柔道天才嗎?”

  林毓的目光溜過女子高聳的胸脯,淡淡地道:“白先生言重了。”

  白密尊看了看腕表,道:“林先生先痛快地玩吧,宴會結束后我們再談正事。”

  白密尊拍了拍身邊女子隆翹的香臀,道:“秀姬,你替我好好招呼林先生吧。”

  林毓點點頭,望著白密尊雄壯的背影,全然不知對方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要是將琴奴帶來就好了,她總是能游刃有余地處理好自己所有的事情,根本不用自己費心。

  “林先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呢。”

  秀姬拿起餐桌上的一包煙,抽出一根,優雅地放入唇間。

  林毓笑了笑,掏出打火機替她點燃,火光在兩人對視的雙目中閃動,秀姬吐出一個淡藍色的煙圈,望著它悠悠飄散在空中,心里卻掠過一絲詫異,為何這個初次見面的男子讓人感到如此的熟悉?

  “不知為何,我總感覺從前見過秀姬小姐呢。”

  林毓嘴角的紅痣似是微微跳動,秀姬的眼中閃過煙霧般的茫然,口中卻不動聲色地道:“這樣的話林先生對幾個女孩子說過呢?”

  林毓傲然道:“秀姬小姐太看輕自己了吧。”

  秀姬忽然嫵媚一笑,徑自向別墅外走去。

  林毓的心中泛起一陣強烈的刺激,越是難以得手的美女越是有征服的快感,林毓盯視這秀姬曲線曼妙的高挑背影,快步跟了上去。

  潮濕的海風夾著清新的氣味拂過兩人的頭發,沙灘上銀光點點,溫柔的波濤聲如同情人的蜜語,覆蓋了夜空下的海灘。

  深藍色的海水仿佛是柔軟的綢緞,呼吸般地起伏蕩漾,斑駁的月光灑在海面上,變幻著奇異美麗的色彩。

  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潮水般地淹沒了佇立在海邊的兩人。

  此情此景,仿佛是一個深藏了幾世的幽夢,緩緩地浮出心頭。

  秀姬脫下金色的高跟鞋,赤足站立在溫暖的海水中。

  為什么?為什么?

  這琴聲般奏鳴的水聲,身邊這個英俊的男子,為什么讓自己淡漠的心泛起了波瀾?仿佛一個流浪在外的游子,多年后忽然回到了兒時的故鄉,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而陌生。

  一雙有力的手忽然從背后抱住了自己,秀姬嚶嚀一聲,嬌軀發軟,不由自主地迷失在對方充滿男人味道的氣息中。

  月光如夢,濤聲如夢,激情如夢。

  強烈的歡樂,痛快淋漓的歡樂,情欲的巨潮掀卷一切,急促的呼吸聲,雪白的軀體,水波在遠處輕撞著暗礁,沙灘在溫柔地呻吟,兩人仿佛在歡騰的浪濤中浮沉,象追逐的魚一般糾纏,象飛鳥在空中翱翔······

  秀姬忽然狂呼一聲,貝齒緊緊咬住了林毓赤裸的肩膀,低聲道:“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我要你打平這場比賽。”

  安靜漆黑的房間中,白密尊的目光就象是一只狼,閃動著綠幽幽的光芒。

  “你不是開玩笑吧,白先生?”

  林毓還沒有從一小時前的歡娛激情中恢復過來,呆呆地望著白密尊。

  “我從來不開玩笑。”

  “白先生,請你明白,柔道比賽是沒有和局的,就算雙方分數相同,裁判會根據有效動作和犯規次數決定雙方的勝負。”

  “這只是商業比賽,規則可以有所不同,至于裁判那里你不用擔心,我會替他們決定結果的。”

  “白先生!”

  林毓的目光射出憤怒的火焰:“你想操控比賽?這可是違法的!”

  白密尊陰聲道:“除了五十萬美元的出場費,你還可以得到一百萬美元的額外收入。”

  “對不起,我林毓決不做這樣卑鄙無恥的事情!”

  白密尊哈哈大笑道:“卑鄙?無恥?林先生,你知道黑澤木這個名字吧,他十年前在柔道界的名氣比你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一場意外的車禍奪去了他的雙腿。林先生,拒絕過我白密尊的人總是以悲慘的下場而告終。”

  林毓的雙手忍不住劇烈地顫抖:“原來是你弄斷了前奧運會冠軍黑澤木的雙腿,你這個兇手,我要去警察局告發你的罪行!”

  白密尊雙目露出嘲弄之色:“告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歐洲國際刑警總長湯姆是我的老朋友,美國的副總統是我在背后全力,日經指數跟隨著我的公司股票而漲浮。想告發我的罪行,你有證據嗎,我的柔道天才?”

  望著臉色蒼白的林毓,白密尊獰笑道:“何況你還剛剛上過了我的女人秀姬。”

  如同一聲悶雷震撼在胸中,林毓覺得一陣昏眩,栗聲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白密尊淡淡地道:“朋友,我們西西里島出來的人是最講究信譽的。只要你服從安排,大把的金錢和美女等著你去享受。”

  林毓只覺得一柄鋒利的刀在切割著自己的內心,秀姬的火熱,秀姬的蜜語,原來全都是安排好的一場騙局!

  “杰克,請送林先生出去吧,我想以林先生這樣聰明的年輕人,是不會和黑澤木一樣愚蠢的。”

  林毓跟蹌地走出別墅,如同一個失去了魂魄的軀殼,白密尊眼中野獸般的厲光,秀姬雪白的軀體在他的眼前交替出現。

  “林先生,你的春宮錄像想必會有很多人感興趣的。”

  林毓重重地甩甩頭,握緊的雙拳無力地松開,平生第一次被女人欺騙的感覺帶給他的不是憤怒,而是深深的痛苦。

  難道我對秀姬已經一見鐘情?

  想起秀姬狂野的眼神,火熱的雙腿,林毓禁不住渾身顫抖,跌跌撞撞地來到自己的跑車前,痛苦地喘息著。

  車門突然打開了,一雙火焰般燃燒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啪”的一記清脆的響聲,林毓揮動著手掌,狂怒地咆哮道:“為什么要欺騙我?為什么!”

  秀姬撫摸著臉上五道紅色的印痕,一聲不響地凝視這他。

  林毓發了瘋一般地沖入車內,雙手用力地揪起秀姬的肩膀,后者忽然如同野獸般地緊緊抱住他,滾燙的香唇暴雨般吻過林毓的臉龐。

  林毓一把將秀姬推開,后者又瘋狂地抱緊他,再推開,又抱緊。金色的晚禮裙被撕扯得片片散落,雪白的肉體糾纏,濃重的呼吸,滾燙摸索的雙手。林毓忽然一把將秀姬抱住,哭泣的淚水,翻涌的糾纏,黑夜如同深淵,沒有光明,沒有意識,兇狠的,狂熱的,野獸般的情欲奔騰宣泄,將他們一直拖往深不可測的淵底。

  良久,林毓疲憊地躺倒在座椅上,目光呆滯地望著車窗外幽深的大海。

  “剛開始這的確是一個游戲,可是當你一抱住我,在那一剎那,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感覺,我深深地恐懼,我恐懼自己已經身不由主地愛上了你!相信我,林毓,我是真心愛你的!”

  林毓呆呆地沉默著,他完全不能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這個欺騙了自己的女人如此迷戀。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一切強烈地吸引著他,讓他不能自拔。

  難道這就是愛情嗎?

  秀姬的烏發瀑布般地垂在林毓的胸膛上,低聲道:“我會幫助你拿到那盤錄像帶的。”

  林毓苦笑一聲,道:“白密尊這樣的人怎么會讓你輕易搞到那盤錄像帶,算了吧。”

  秀姬望著逐漸發白的天色,幽幽地道:“放心吧,會有辦法的。”

  “林毓,你怎么又在發呆了?”

  琴奴望著停滯在餐盤上的筷子,柔聲道。

  林毓如夢初醒般地將筷子放在餐桌上,搖頭道:“我不吃了,你慢慢用吧。”

  “你究竟怎么了?這幾天你一直無精打采,比賽只剩下一周多的時間了,為何還不見你進行練習呢?”

  林毓默不做聲地走回自己的房間,這樣棘手的事情琴奴根本就無法解決,何必讓她白白為自己擔心呢。

  難道自己就必須忍氣吞聲地屈服在白密尊的威迫之下嗎?

  “今夜有暴風雨,陣風八級,氣象預報播放完畢。”

  林毓關上了電視機,攥緊了拳頭,嘴角的紅痣鮮紅得象要跳出來。

  暴雨象一片巨大的瀑布,從雅典市橫掃整個愛琴海,遮天蓋地地席卷過來。濃墨色的夜空到處閃爍著曲曲折折的電光,象一條條火蛇鉆進奔騰翻涌的大海中。在咆哮的海濤上巨浪滾滾,掀起幾丈高的白色濤墻,呼嘯著沖向沙灘。

  一記令人毛骨悚然的霹雷象要把天地撕裂開,藍色的電光剎那間照亮了一輛銀色飛馳的跑車,閃電消失,天地又合成無邊無際的黑暗,四周聽不到別的響聲,只有震耳的雷聲,滂沱的雨聲和大海的憤怒呼嘯聲。

  跑車在一處人造椰林中停了下來,林毓鉆出跑車,迅速向不遠處的白密尊海邊別墅跑去。

  婀娜的椰林在狂風暴雨中顫抖,如同一個個搖晃著的幽靈。林毓抹了抹滿臉的雨水,穿過椰樹林,逼近了純白色的別墅門口。

  一個淡若輕煙的影子突然從茫茫的雨夜中飄至,如同模糊不清的鬼魂,幽靈般地緊隨著林毓。

  三層高的的別墅隱伏在黑暗之中,閃爍著微亮的燈光。林毓靈巧地翻過白色的柵欄,來到落地玻璃窗前,幾個身穿黑衣的大漢正在大廳中玩牌,林毓重重地敲了敲玻璃窗,立刻閃身隱沒入黑暗中。

  “媽的,誰啊?”

  一名嘴中吊煙的大漢放下手中的撲克牌,向窗外張望。

  “這個鬼天氣,誰會現在到這里來?漢米頓,快出牌吧,你已經欠老子一千美金了。”

  名叫漢米頓的大漢微一猶豫,窗外又響起一聲短促的敲擊聲。

  “我還是出去看看,說不定是什么不開眼的家伙過來搗亂。”

  漢米頓掏出腰間的手槍,推開別墅門,外面風雨如晦,一個人影也沒有。

  漢米頓嘴里咕噥了幾句,在門外轉了一圈,忽然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還未喝出聲來,人已像個麻袋般被重重摔在了地上,手中的槍立刻飛了出去。

  一條有力的手臂象鉛條般死死地壓住了他的咽喉,“白密尊今晚是不是在這?”

  黑暗中一個聲音低聲喝問。

  “點頭或是搖頭。”

  漢米頓眼前金星亂冒,仿佛瞬間就要窒息過去,只得咬牙點了點頭。

  林毓左掌猛切漢米頓的頸后動脈,對方立刻昏死過去。

  大廳中一名金發的大漢皺了皺眉,道:“漢米頓這家伙怎么還沒回來,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另一名大漢立刻站起,道:“我去看看。”

  林毓趴伏在別墅門口,等到那個大漢一靠近,,右手閃電般抓住對方的左前領。左腳上步勾住對方的右腳,腰部向后一擰,一個漂亮的背負投將對方摁倒在地上,膝蓋迅雷般地猛敲大漢的下巴。

  第二個。

  暴雨如注,林毓濕透的頭發緊貼在蒼白的額頭上,凝視著大廳內剩下的三個大漢,心中怦怦地跳個不停。

  三名大漢終于覺出了異樣,齊齊站起,掏出手槍,小心地走出別墅。

  林毓猛虎般地直沖上去,左足纏住一名大漢的雙腿,將他蹬倒,雙手抱住另一名大漢的腰部,猛地摔向另一名舉槍欲射的大漢。

  對方兩人立刻變成倒地葫蘆,林毓撲上去將他們雙頭相撞弄暈,隨即后仰,雙手揪住剛剛爬起的一名大漢,將他再次摔了出去。

  未等對方起身,林毓的鐵掌已狠狠地鎖住了他的咽喉處,幾秒中之內便將他掐昏。

  空蕩蕩的大廳再無一人,林毓撲入別墅,略一打量,向二樓迅速奔去。

  二樓的過道響起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林毓貍貓般地貼住樓梯右側的墻面,悄悄探出頭。

  兩個身材高大魁梧的黑人壯漢正守在二樓的過道,來回踱步。

  林毓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上二樓,望著那兩名大漢鎮定地道:“白密尊先生請我今晚與他面談要事。”

  兩名大漢微微一愣,一個頭上扎滿小辮的黑人狐疑地道:“怎么漢米頓他們沒領你上來?約翰,你去三樓向老板通報。”

  另一名襯衣敞開,露出發達胸肌的黑人警覺地望了林毓一樣,向三樓走去。

  林毓突然猛撲了上去,扎小辮的黑人靈活一閃,醋缽大的拳頭帶著風聲砸向林毓的面門。

  另一名大漢立刻止步轉身,向二樓疾沖過來。

  林毓左手閃電般抓住對方擊至的手腕,右手抓住對方的衣領,向懷內拉扯。

  黑人怪叫一聲,向后急退,林毓順勢沖上,將對方的手腕拉至左肩,右腿伸入對方的胯下,“蓬”的一聲,大漢的身子向前流星般地飛沖,一頭撞在了對面的墻上。

  雪白的墻面上鮮血狂濺。

  敞開襯衣的黑人已沖至林毓面前,雙拳閃電般連環出擊,林毓向左側一閃,對方的下鉤拳已猛烈地擊中了他的小腹。

  林毓悶哼一聲,身子蜷起,對方的雙拳劃過兩道弧線,呼嘯著擊向他的左右側太陽穴。

  林毓忽然坐倒在地,左足蹬向黑人大漢的腳踝,對方一個趑趄,林毓已埋入他的懷中,雙手緊摟住他的腰部,右腿伸入對方胯中,轉身擰腰,將黑人大漢摔下二樓。

  “砰”的一記,大漢重重地落在了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痛苦地蠕動著。

  一道黑影忽然旋風般地撲至,林毓肋下被猛烈擊中,重心頓時不穩,咕咚咕咚地滾下樓梯。

  一個身材瘦小,穿著短打服飾的泰國人緩緩收回踢出的右腿,冷漠地望著掙扎爬起身的林毓。

  右肋傳來撕心裂骨的疼痛,林毓額上冒出滴滴的冷汗,對方這一腿至少踢斷了他兩根肋骨。

  泰國人一步步走下樓梯,脖子上粗長的黃金項鏈閃動著奪目的光芒。

  林毓低吼一聲,身體直直地沖了上去,泰國人一拳擊向林毓的面門,拳到中途忽然手臂一沉,變拳為肘橫擊向林毓的右耳。

  林毓矮身低頭,右手抓住對方的衣襟,左腿伸入,就要施展柔道技術中的過肩摔。

  泰國人的左膝突然毒蛇般地抬起,向林毓受創的右肋擊去,林毓身體微側,拉著對方的衣襟猛地向前俯沖,兩人糾纏者滾倒在地上。

  泰國人一頭狠撞在林毓的前額上,雙腿卻被林毓死死纏住,后者剛要施展固技將對方制服,右肋突然再次傳來一陣銼刀般的疼痛。

  泰國人嘴角露出一絲獰笑,膝蓋抬起,閃電般擊向伏在他上方的林毓。

  一抹無奈的絕望在林毓的雙目中掠過。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奇怪異的力量,泰國人逼至小腹的膝蓋忽然不自覺地向下一沉,無力地落下。林毓立刻把握住這個一閃即逝的機會,雙臂貫滿力量,呈十子將對方絞暈。

  一陣狂笑聲忽然從樓上傳來,白密尊穿著紫色的睡袍,摟著艷麗動人的秀姬緩步而下,身后緊跟著滿頭金發的杰克,右手中一柄黑沉沉的槍管正對著林毓。

  “歡迎林先生深夜光臨,鄙人不勝榮幸。”

  白密尊的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看了一眼周圍橫七豎八的保鏢,陰聲道:“果然是世界錦標賽的柔道冠軍,連昔日的泰拳王昆差都被你制服了。”

  林毓的心一直沉到了底,一言不發地盯著白密尊。

  白密尊好整以暇地道:“我不知道是該報警呢還是讓杰克將你的雙腿打斷,請林先生告訴我吧。”

  林毓冷哼道:“有種你就殺了我。”

  “殺了你?有這么便宜的事嗎?”

  白密尊拍了拍身旁秀姬的粉臉,邪笑道:“寶貝,你說怎么處置你這個柔道情人呢?”

  “打斷他的雙腿,讓他生不如死。”

  秀姬面無表情地道。

  白密尊口中發出“嘖嘖”聲,道:“難怪你們中國人說最毒婦人心,看來是一點沒錯。不過,我可不想這樣輕易毀去我這架賺錢的機器。”

  秀姬妖媚一笑,右臂搭在白密尊的肩上,膩聲道:“你總是最有主意的。”

  白密尊傲然道:“林毓,我這里裝有自動攝像裝置,堂堂柔道冠軍夜闖私宅,擊傷數人,這條罪名夠毀去你一生的前途了吧。”

  林毓怒吼道:“白密尊,你究竟想要怎么樣?”

  “林先生,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遵守我們先前的協議,我這就可以恭送你出去。”

  林毓漲紅了臉,道:“先把錄像帶還給我再說。”

  白密尊厲聲道:“林先生,我可不習慣開玩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是遵守協議還是殘廢一生,你自己想清楚!”

  林毓雙目赤紅,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著。

  “不要動,你一動我手上的這枚戒指就會彈出毒針,不要一分鐘,你就會休克死亡。”

  秀姬的右手輕按在白密尊的頸后,黑色的雙目火焰般地燃燒,兇猛得就象一只美麗的母豹子。

  “賤人!臭婊子!竟敢吃里爬外,活得不耐煩了!”

  白密尊憤怒地咆哮著,卻不敢妄動。

  杰克厲聲道:“秀姬,把手移開,否則我立刻殺死林毓!”

  秀姬向林毓投入深情一瞥,冷笑道:“我可不是傻子,拿出錄像帶,讓我們兩人安全地離開這里。”

  杰克猶豫地望了白密尊一樣,后者雙目厲光暴閃,道:“一對狗男女,你們別想活著離開雅典!”

  秀姬漠然道:“別他媽廢話,我數到三,否則大家同歸于盡。一!”

  白密尊雙目掠過一絲慌亂。

  “二!”

  秀姬的右手重按在白密尊的頸部,紅寶石的戒指閃閃發光。

  “拿給他!”

  白密尊臉色鐵青,油亮的光頭上泛起細密的汗珠。

  杰克狠狠地盯了秀姬一眼,轉身跑上三樓的保險箱,將里面的一盒錄像帶拿出,走到秀姬跟前。

  “別過來!把手中的槍扔掉,錄像帶交給林毓。”

  秀姬警覺地望著杰克,沉聲道。

  杰克冷哼了一聲,緩緩放下手中的槍,將錄像帶拋向林毓,道:“現在可以放開老板了吧。”

  秀姬頂著白密尊向別墅大門走去,道:“還有今天錄下的這盤帶子,一起交給我。”

  杰克和白密尊對視了一眼,慢吞吞地走向廳角暗藏的攝像機。

  秀姬喝道:“動作快點,不要給我耍什么花樣,你們那一套我清楚得很!”

  杰克取出錄像帶,秀姬急聲道:“快扔給林毓,把車開到大門口。”

  “啪嗒”一聲,錄像帶摔在了林毓的面前,就在秀姬與林毓的目光同時停留在錄像帶上的一剎那,一道白光突然從杰克的袖中射出,閃電般地插在秀姬的右膝上,鮮血飛濺。

  秀姬痛呼一聲,白密尊已經一個前撲伏在地上,抓起了杰克剛才放在地上的槍。

  “哈哈哈哈!”

  白密尊望著緊抱住秀姬的林毓,瘋狂地大笑起來。

  “今天晚上,你們就一起埋葬在這片美麗的愛琴海中吧。”

  白密尊冷漠地扣動了扳機。

  “卡嗒,卡嗒。”

  白密尊面色劇變,手中的扳機無論怎樣按動,卻絲毫不見子彈的射出。

  “快走!”

  秀姬蹙眉疾呼道,林毓抱起秀姬,向別墅外迅猛沖去。

  白密尊憤然將手中的槍扔在地上,怒喝道:“還不快追!”

  杰克咬牙向外沖去,“蓬”的一記,前方仿佛有一片透明的幕墻,將他牢牢地擋在了大廳內。

  杰克從地上爬起,驚惶失措地望著前方,他試著再向外跑去,“蓬蓬”,他被重重地彈回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腰骨仿佛都已折斷。

  透明的空氣中,似乎蘊藏了某種奇異的力量,將四周的空間牢牢地封閉起來。

  難道撞見鬼了?

  杰克面無人色,蒼白的嘴唇顫抖著,突然失去作用的槍,看不見的墻,難道真的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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