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回到房中,心中悔恨不已,安德魯的失蹤,自己要負上很大的責任。昨夜自己在走廊內大聲地詢問安德魯,一定讓那個人暗中聽見了。為了以防萬一,那個人先下手為強,一手導致了安德魯的失蹤。
洛青憤然一拳砸在桌上,堅實的檀木桌面立刻碎裂。
為什么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羽靈忽然開口道:“洛青,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洛青詫異地道。
“如果這些事真的是精靈族人做的,我希望,你能放他一條生路。畢竟,我也是精靈族人。”
洛青長嘆了一聲,道:“我理解你的處境,好吧,我答應你,羽靈。”
羽靈幽幽地道:“謝謝你,洛青。我想去一次你所說的那個閣樓,也許在那里,我能為伱找到一點線索。”
洛青興奮地道:“那太好了,你們精靈人有著與生俱來的第六感,也許真的能發現一些我忽略的東西。”
閣樓的鐵門敞開著,從亞歷山大突然中風昏厥那天,這里已經無人顧及,羽靈跟著洛青走上狹窄的樓梯,兩人的腳步聲都輕若無物。
洛青突然面色一變,呼道:“羽靈,你走路的時候為什么沒有聲音?”
羽靈微微一愣,道:“我和你們人類不同啊。”
洛青的神色變得很奇怪,但雙目中卻露出一絲興奮之色,喃喃自語道:“是的,你是精靈人。而普通人走在樓梯上,應該會有沉重的腳步聲。”
羽靈迷惑不解地望著洛青,后者緊鎖眉頭,似是陷入了苦思。
閣樓內依然原樣未變,陳舊的家具在陰暗的光線中孤獨地沉默著,洛青有些焦急地問道:“怎么樣,羽靈?發現了什么沒有?”
羽靈閉上雙目,靜靜地立了良久,才睜開眼歉然道:“對不起,洛青,我感覺不到有什么異樣的東西存在。”
洛青苦笑一聲,道:“沒什么關系,就算有什么重要的線索物品,恐怕早就被那個人拿走了。”
羽靈的目光緩緩掃過閣樓內的每一個角落,柔聲道:“洛青,再仔細找找吧。”
洛青頹然道:“除了那幾十口破箱子,其它的地方我早就翻查過了。”
說到這里,洛青忽然心中一動,目光落在墻角堆放著的幾十個樟木箱子上。
一只只箱子被打開,古怪的氣味頓時彌漫了整座閣樓,皺巴巴的絲綢華服,破損不堪的擺設玩物,爬滿蛀蟲的發黃舊書,幾乎都是死去的南特公爵和南希的舊物。
羽靈幽幽地道:“看來亞歷山大和他的妻子生活得并不幸福,否則不會這樣處置亡妻的遺物。”
洛青聳聳肩,隨意翻動著一大堆的雜物,道:“這些權貴們其實大都有著不可告人的隱秘,顯赫風光的生活背后,也許就是丑陋的血腥和殺戮。”
“那么亞歷山大也不會例外了?”
羽靈道。
洛青微微一愣,隨手拿起一本卷了邊的厚厚日記本,朱紅色的羊皮封面已經褪色,右下角清晰地寫著“南特日志”四個流暢的墨水字跡。
洛青好奇地翻開日記本,里面卻是一片空白,只是隱隱地有暗色的印痕顯出。
難道是用隱形的藥水書寫的日記?
洛青十指輕按在日記本上,口中默念,絲絲縷縷的白霧從他的指縫間飄出,將日記本籠罩在一團朦朧的霧氣中。
白霧漸漸散去,一行行清晰的字跡呈現在洛青的眼前。
“明天是海云公元一三六零年七月九日,南希即將帶著亞歷山大前來城堡中做客。說實話,我并不太喜歡這個人,他只不過是個破落的侯爵后裔,無權無勢,只是仗著有一張漂亮的臉蛋,迷惑住了我天真的女兒。”
洛青看到這里不覺心中感慨,如果不是亞歷山大家境破落,相信也不會娶南希這樣相貌平庸的女子為妻。
“今天,天色灰暗,飄起了細細的雨絲,我和亞歷山大、南希共進晚餐。亞歷山大的穿著實在寒酸,白色的襯衣領口居然都沒有漿洗干靜,侯爵制服袖口上的金鈕扣也缺了好幾個。看來,他的日子過得比平民好不了多少。
不過他總算還遵循著貴族的禮儀,言行舉止勉強得體,他的祖父曾經冒死救過陛下姨母的性命,所以家中還珍藏著當年宮廷賞賜給他們的一幅珍貴的古畫,聽說這幅畫是用擄掠來的精靈人做成的標本畫,價值不菲。不過要想憑一幅畫的嫁妝就娶到我的寶貝女兒,還遠遠不夠。”
洛青心頭一震,多年前,人類的勢力向精靈人居住的森林延伸,他們將擄掠來的精靈人制成標本,放在畫框中,作為裝飾畫進貢給宮廷皇室觀賞取悅。不過這種殘酷的做法后來遭到了一些有良知的宮廷大臣的反對,經過議會裁定,最終被視為違法而言令禁止。但這些為數不多的畫,也便成了僅存的稀世珍品保存下來。
洛青不由心中一動,那幅藏在壁櫥中而被偷走的畫,是否就是這幅精靈人的標本畫呢?不知不覺,洛青已經完全被日記中記載的內容所吸引。
“整整一個月,南希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我可愛的女兒為了亞歷山大,竟然要與我這個最疼愛她的父親決裂。可憐的孩子,她還不知道人世間的骯臟和丑陋。我決不相信亞歷山大會真心愛我的女兒,我要派人查清楚他迎娶我女兒的真正目的。”
“今天是周末,深夜,葛朗太法師帶來了驚人的消息。亞歷山大一直有個漂亮的秘密情人,就住在他的侯爵城堡中。據葛朗太法師說,亞歷山大也不是個潔身自好的貴族,他竟然在暗中與巫師來往。天啊,巫師早在上個世紀便被公認為最邪惡的職業而遭到明令捕殺,沒想到亞歷山大竟敢冒著殺頭的危險,與巫師交往。他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可怕的陰謀?我下定決心,決不能讓亞歷山大迎娶我的女兒。”
“寒冷的冬天來了,南希也病倒了,望著她虛弱地躺在床上,我的心痛得像刀絞一般,這一切,都是亞歷山大那個畜生造成的。今天他來看望南希,被我一頓訓斥趕了出去。當我喝破他有個秘密情人的時候,他嚇得臉都變色了。我已經警告了他,如果他再敢糾纏我的女兒,我就將他和巫師暗中來往的事稟告國王陛下。相信以后,這個家伙不敢再來了。”
“今天是復活節,南希的病情還沒有康復,我的心亂極了。這幾天我的頭不知為什么痛得厲害,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不知為什么,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日記寫到這里字跡開始凌亂起來,似乎執筆的手已經無法保持穩定,隨時都在顫抖。
“海云公元一三六一年二月七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今天仆人在打掃我房間的時候,居然在床底下發現了一顆死去嬰兒的頭。焦黑的頭顱,綠瑩瑩的眼睛,簡直就是魔鬼的化身。這樣恐怖的東西為什么會在我的床底下,啊,我的頭痛得厲害,我······”
日記寫到這里突然中斷,泛黃的頁面上灑著幾滴褐色的血漬,觸目驚心地遮住了最后幾個字。
洛青看到這里心弦劇震,他飛一般地沖下閣樓,在過道內抓住一個經過的年老仆人大聲問道:“南特公爵是那一年死的?快說!”
仆人被洛青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道:“您問這個做什么?南特公爵?好像是,好像是海云公元一三六一年二月八日出殯的。”
洛青心中發寒,這么說,海云公元一三六一年二月七日,寫最后一頁日記的那天,正是南特公爵死亡的日期。
洛青呆呆地站了一會,重新返回閣樓,將那本日記細細翻閱了數遍,喃喃自語道:“死去嬰兒的頭顱,巫師,精靈人的標本畫,亞歷山大的秘密情人······,這些事究竟有什么暗中的關聯?”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羽靈低聲問道。
洛青抬起頭,望著一直在墻角靜靜注視著他的羽靈道:“這件事越來越復雜,我相信其中一定隱藏著什么驚人的秘密。我現在要立刻出去找一個人,羽靈,你能否替我暗中照顧亞歷山大呢?”
“好吧。”
短暫的猶豫后,羽靈道:“我會在暗中保護他的,你放心走吧。”
這里只是一個偏僻的集市,泥磚鋪就的地面坑坑洼洼,空氣中飄著難聞的腐臭味,一條狹長的水溝橫貫集市,黑沉沉的水面上泛著厚厚的油膩。
集市兩旁零散地擺放著十幾個小攤,擺放的都是一些廉價的日用品,風吹得攤上懸掛的木頭招牌哐啷作響,攤主們在午后暖洋洋的日光下昏昏欲睡。
集市里生意冷清,來往的行人大多是衣衫普通的平民,蒼蠅、臭蟲到處嗡嗡亂飛,竟然比路過的人還要多。
洛青在集市旁一座臟得分不清是什么顏色的帳篷前停下腳步,掀開斑駁污漬的帳布,大步走了進去。
陰森潮濕的帳篷內,一只紫色的水晶球陳放在結滿木疤的圓幾上,發散著渾濁的光澤。圓幾前鋪著張畫滿符咒的破爛地毯,盤膝坐在地毯上的老人聞聲睜開雙眼,嘶啞的聲音帶著興奮:“尊貴的客人,您需要占卜嗎?一個銀幣就行了。”
洛青驚訝地打量著老者,襤褸的長袍上都是破洞,已經遮蓋不住黑瘦的雙腿,面泛菜色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睛似乎還閃著昔日靈動的風采。
望著沉默不語的洛青,老者又叫道:“如果您覺得貴,一百個銅幣怎么樣?不能再少了,我的占卜可是遠近聞名,靈異得很。怎么,您不相信嗎?要不,九十個銅幣?”
“你,真的是葛朗太法師嗎?”
洛青從懷中掏出一把金光燦燦的金幣,放在圓幾上,懷疑地望著老者。
老者身軀微微一震,嘶聲道:“您是誰?您怎么知道我過去的名字?葛朗太法師,嘿嘿,我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聽到過別人這樣稱呼我了。”
洛青驚訝地道:“葛朗太法師,你怎么,怎么,?”
“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您是想這么問吧?”
葛朗太爆發出一陣凄冷的笑聲:“昔日堂堂的法師,淪落到街頭替人占卜的可憐境地。嘿嘿,從前的事情我早已忘記了。年輕人,你難道是特意來找我的?”
洛青點點頭,葛朗太的目光落在圓幾上的金幣上,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你找我干什么?這些金幣可不夠用啊。”
洛青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道:“這里共有兩千金幣,只要你回答了我的問題,它們就是你的。”
葛朗太貪婪地望著錢袋,舔了舔干澀的嘴唇,道:“你想問什么,盡管說吧。”
“南特公爵這個名字你不會忘記吧?”
“南特公爵?”
葛朗太立刻面色一變,緊張地叫道:“你問這個干什么?你究竟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南特公爵雇過你去調查一個叫亞歷山大的年青貴族吧?”
葛朗太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細長的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看上去十分可怖:“你,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這和你無關,我只想知道你查下來的結果如何,你要完完整整地告訴我,不能漏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為什么你想知道這些?你?你是亞歷山大派來的?”
洛青望著驚惶失措的葛朗太,皺眉道:“你何必怕成這個樣子,像你這樣膽小猥瑣的法師,難怪只能呆在這種地方占卜騙錢了。”
葛朗太暴怒道:“我膽小?如果我不是失去了法力,會龜縮在這里混飯吃?”
洛青忽然喝問道:“葛朗太,原來你失去了法力!為什么?難道與亞歷山大有關?”
葛朗太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雙目暴射著駭人的光芒:“是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讓我失去了法力!她是個妖女,是個妖女啊!”
葛朗太凄厲的叫聲回蕩在帳篷中,雙手狂亂揮舞,面目猙獰得就像是一個發了瘋的厲鬼。
洛青一把揪住葛朗太,沉聲道:“哪個女人?是亞歷山大的那個秘密情人嗎?”
“就是她!就是她!她是個妖女!一個艷麗而恐怖的妖女!”
葛朗太雙手抱頭,歇斯底里地呼叫道。
“她現在人在哪里?告訴我,亞歷山大和南希成婚后,他的情人去了哪里?”
葛朗太忽然用力掙開了洛青的雙手,胸膛急劇起伏了一陣,嘶聲道:“你為什么想知道這些?”
洛青舉起手中沉甸甸的錢袋,沉聲道:“你放心,我決不會傷害你。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這兩千金幣立刻就是你的。帶著它,你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過上一段衣食無憂的舒適日子。”
葛朗太神色不定地看看錢袋,又看看洛青,后者道:“你不用有任何顧慮,我離開了這里,就不會再在你的面前出現。”
葛朗太猶豫片刻,一咬牙道:“好,我告訴你。”
葛朗太顫顫巍巍地坐下,撫摸著桌幾上的水晶球,十根手指不自覺地緊張抖動著。
“亞歷山大的家位于極為偏僻的遠郊,是一座年代陳舊古老的城堡。
那天深夜,我受了南特公爵的委托,悄悄來到他的城堡。
亞歷山大是一個破落的貴族,家中只有幾個年老的仆人和士兵,對于精通法術的我來說,潛入城堡實在是輕而易舉。
因為亞歷山大沒有錢長期修葺料理,城堡的圍墻上爬滿了植物藤蔓,花園里到處是半人高的野草,顯得異常荒涼。
四周萬籟俱寂,籠罩在一片凄清的月光中。當時的月色很奇怪,隱隱有些發藍。我活了八十多歲,卻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古怪的月光。
花園中有一個很大的池塘,池上還有一座橋,但這時,橋已斷成了幾截,浸在翠綠的水中,池水綠得異常濃艷,那簡直就是一池綠色的粘稠物,涌動著油膩的光澤。
在池旁有很多樹,但是大多數的樹上也都爬滿了寄生藤,在夜風中搖曳得就像是鬼影。
城堡緊鎖的鐵門對于我來說當然沒有任何作用,我徑直入內,里面一樣是陳舊寒酸,沒有幾件像樣的擺設。我的膽子越來越大,肆無忌憚地直奔樓上的房間。南特公爵已經暗示,如果亞歷山大突然消失在這個世上,那么我可以領到一筆巨額的酬金。”
洛青聽到這里,恍然道:“原來南特公爵是讓你去暗殺亞歷山大。”
葛朗太點頭道:“雖然南特公爵沒有明說,但言語之間就是這個意思。”
“后來呢,你看到了什么?”
葛朗太的瞳孔忽然收縮,雙手緊緊地抓住洛青,干瘦的十指又冷又濕:“我聽到亞歷山大的臥室里傳出一陣女子輕柔的笑聲,那笑聲攝魂勾魄,充滿了撩人的嬌媚。我悄悄地從門縫內望去,只見亞歷山大懷中抱著一個肌膚比雪還要白的赤裸女子,正在嬉戲調笑。
我瞧見亞歷山大一邊撫摸著那個女子的胴體,一邊贊嘆道:‘真得感謝那個巫師,如果沒有他,我現在還對著你的畫像發呆呢。’”
洛青驚呼一聲,道:“你說什么?你沒有聽錯嗎?”
“我聽得很清楚,亞歷山大就是這么說的。說實話,我當時嚇了一跳,沒想到亞歷山大居然暗中和邪惡的巫師有來往。”
“后來呢?那個女子說了什么?”
“那個女子說,你真的喜歡我嗎?還是只是貪圖一時的新鮮,膩味了便要將我拋棄?亞歷山大立刻發誓賭咒一番,說了許多肉麻的甜言蜜語。女子忽然冷笑起來,說道,那你為什么背著我和什么南希小姐來往,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人類就是喜歡虛情假意地欺騙。
我當時驚呆了,那個女人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們人類,難道她不是人?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門猛然打開了,我看到亞歷山大詫異震驚的樣子,和那個女人注視我的眼睛。那是一雙冰冷的眼睛,美麗得近乎妖異,在黑暗中閃爍著幽靈般的光芒。
我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她已經飄了過來,身體輕盈得仿佛沒有一絲重量,她的手指落在我的脖子上,就像是一把把寒冷尖銳的刀子。”
葛朗太說到這里,掀起骯臟的衣領,洛青清晰地看到,在葛朗太的左側脖頸處,有幾道蜈蚣般的丑陋疤痕。
葛朗太續道:“我幾乎被嚇暈了,一身的法力連半成也施展不出,慌亂中我勉強擊出幾個魔法火焰球,狼狽不堪地逃出城堡。
我一路不停地趕到南特公爵那里,南特一聽到亞歷山大暗中有個女人,還與巫師有些瓜葛,頓時滿臉喜色,根本無暇細聽我后來的遭遇。而那會兒我的傷口越來越痛,流出來的血竟然是黑色的,我也沒有時間和南特公爵多說,匆匆拿著我的酬勞離開了城堡。”
洛青追問道:“后來你沒有再見過那個女子嗎?”
葛朗太的目光中露出了強烈的怨毒:“我沒有再見過她,回去后我生了一場大病,康復之后精力大不如前,再也不能集中意念施展法術。這對一個年邁的法術師來說,就等于斷絕了生路。這一切,都是那個妖女害的!不過她也沒有什么好下場,半個月后亞歷山大的城堡發生了一場大火,緊接著南特公爵突傳噩耗,亞歷山大閃電般迎娶了南茜小姐,入贅南特公爵城堡。哼,依我看,那個妖女一定是被亞歷山大弄死了。”
洛青沉聲道:“你肯定那個女子死了嗎?”
葛朗太冷笑道:“如果她沒有死,能聽任亞歷山大娶了南茜嗎?亞歷山大可真夠狠的,南特公爵恐怕也是死在他的手里。而那個妖女縱有再厲害可怕的妖法,也一樣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葛朗太頓了頓,雙目緊盯著洛青的錢袋,道:“我所知道的就這么多了,這真是一場可怕的噩夢,幸好噩夢已經結束了。”
“恐怕還沒有結束。”
洛青扔下錢袋,轉身走出帳篷:“那個女子,可能還沒有死。”
洛青回到城堡的時候,一切都維持著原樣。亞歷山大依舊癱瘓在床,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他的精神看上去竟然比從前還要差,臉色蒼白,目光渙散無神,嘴角總是神經質般地不斷抽搐著。
洛青緩緩走到亞歷山大的床邊,沉聲道:“公爵大人,我需要馬上問您幾個問題,你只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
坐在床頭的秀云蹙眉道:“大法師,你難道沒有看到亞歷山大的身體很差嗎?有什么要事不能等他康復后再說呢?”
洛青淡淡地道:“秀云夫人,我看您應該尊重公爵大人的意思吧。”
秀云微微一愕,床上的亞歷山大艱難地點點頭,示意洛青繼續。
洛青道:“第一個問題,您閣樓的衣櫥內失蹤的那幅畫,是不是一幅用精靈人做成的標本畫?”
亞歷山大的雙目中露出驚異的神色,點了點頭。
“那幅畫是不是有些古怪?”
亞歷山大又用力點點頭。
“您過去是不是有個秘密的情人,而您親手殺死了她?”
洛青一字一頓地道。
亞歷山大的臉上露出震駭的表情,洛青漠然道:“您的神情,已經告訴我答案了。不過,她可能還沒有死。城堡中所發生的所有怪事,包括安德魯少爺的失蹤,可能都是她一手所為。”
亞歷山大拼命地搖著頭,洛青皺眉問道:“您是想告訴我,這個女人肯定是死了?對嗎?”
亞歷山大這次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洛青懷疑地道:“您能肯定嗎?”
亞歷山大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猶豫地望著洛青,喉中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怪聲。
“還是讓我來吧,洛青。”
羽靈忽然從門外輕盈走來,纖細的雙掌捧著一碗芳香濃郁的汁水。
洛青盯著碗中雪白如牛乳的汁水,身軀劇震道:“羽靈,你這是在做什么?難道你?”
羽靈凄楚地笑了笑,將汁水緩緩貫入亞歷山大的嘴中:“一根羽毛和你對我的救命之恩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能夠幫到你,我便覺得快樂。”
洛青聽得心中一酸,顫聲道:“羽靈,你這又何苦呢?”
羽靈雙掌合十,閉上眼睛,開始默念起古怪的精靈咒語,一旁的秀云面無表情地望著羽靈,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亞歷山大的腹部忽然咕嚕一聲,緊跟著肚子微微起伏,繼而高高鼓起,猶如懷孕的婦人一般。羽靈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手指輕點亞歷山大鼓脹的腹部,后者“哇”的一聲,猛地坐起,俯身嘔出一大堆腥臭撲鼻、五顏六色的垢物。
“天啊,亞歷山大,你怎么樣了?”
秀云驚呼著道。
亞歷山大急速地喘了一陣粗氣,怔怔地盯著洛青半晌,忽然嘶啞地道:“我問過你,死去生物的亡靈會不會在復活節復活。你親口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
洛青長長地舒了口氣,道:“事實的確如此,死后豈能復生?亞歷山大公爵,很高興您能夠開口說話了。”
亞歷山大朝秀云看了一眼,揮手道:“秀云,你先出去吧。“
洛青追問道:“公爵大人,您親眼看到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嗎?”
亞歷山大雙目一寒,森然反問道:“大法師,你是怎么知道這些陳年舊事的?”
洛青淡淡一笑,不屑道:“您不用擔心,我對公爵大人過去的行為不感興趣,也會替您保守這個秘密。何況這些往事死無對證,以公爵大人今天的權勢,誰也奈何不了您。”
亞歷山大的臉色略微緩和,道:“大法師,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必將得到豐厚的回報。”
亞歷山大沉默了一會,低聲道:“我親眼目睹她葬身火海,不會看錯的。”
“當年您的城堡突然起火,果然是您一手所為。”
“是的,我已經沒有選擇了,再不迎娶南茜,我就要完全破產!那個可怕的精靈女人死死地纏住了我,不殺了她,我就沒有活路!”
亞歷山大的面色變得可怖而猙獰:“我看著她在火海中掙扎,熊熊的烈焰逐漸將她吞噬,她的骨骼發出吱吱的怪聲,她死死地盯著我,一言不發,雙目中充滿了濃濃的怨毒。”
洛青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道:“您說她是一個精靈人,難道,這和您城堡中收藏的那幅畫有關嗎?”
“是的,一切災禍的源頭,都來自那幅精靈人的標本畫。”
亞歷山大緩緩地道,他的語聲似是帶著某種恐怖的魔咒,顯得異常詭異。
“那一年,將家財揮霍一空的父親終于死去。我清點城堡中剩下的財物時,發現了那幅畫。
畫中是一個美得不真實的女人,夢幻般迷人的眼睛,金色瀑布般的長發,纖細修長的腰肢,豐隆而充滿誘惑力的胸脯。雖然這只是一個精靈人的標本,還被用特殊的工藝壓扁了放在畫框中,可我卻感到她是活的,一個活生生的艷麗女人。”
洛青沉聲道:“難道她真的復活了?或者她根本就沒有死?”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自從見到了那幅畫之后,我就像中了魔似的,整日里茶飯不思,呆呆地望著那幅畫像出神。畫中的女人太美了,我想我,也許是愛上了她。于是,我忽然有了一個荒唐之極的念頭,如果真能將她復活,永遠陪在我的身邊,那該有多好。”
“所以,你去找了巫師?”
亞歷山大面色陡變,喝道:“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說!”
洛青不動聲色地道:“我是從閣樓內的南特公爵日記上獲悉這件事的。”
亞歷山大的雙目中露出兇光,陰騭地道:“這個老家伙真是麻煩,死了還替我留下禍根。結交巫師可是殺頭的死罪,大法師,相信你不會到處張揚這件事吧?”
“我已經告訴過公爵大人,我對你的過去沒有絲毫的興趣。”
亞歷山大冷冷地道:“這樣最好,否則,嘿嘿。”
洛青的眼中厲芒一現,沉聲道:“公爵大人,我洛青可不習慣受人威脅。我可是你親自邀請才來到這里的。”
亞歷山大的臉色難看之極,干笑了幾聲道:“大法師,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被國王陛下冊封為親王。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我不希望與那個巫師再有任何的瓜葛。不過我當然信得過大法師了,你說的沒錯,一日我無意從家族史的記載中看到,我的先祖和一個巫師曾經有過一段神秘的交往。于是,我想方設法找到了他,在我的苦苦哀求,并獻上了家傳的綠寶石護身符之后,他終于答應為我試試。”
洛青震驚地呼道:“難道他真能將死去的精靈人復活?”
亞歷山大點點頭,道:“巫術雖然被世人認為是邪惡的異術,但它確實有著神奇莫測的效果。那名巫師先是對著那幅畫默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古怪咒語,接著找來四十九個剛剛出生未滿百天的嬰兒,將他們磨成細細的漿血,均勻地灑在那幅畫上。然后讓我每日早晚對著那幅畫呵氣。終于,在一個雷電交加,暴雨如注的漆黑夜晚,那個精靈女人,從畫中悠悠地走了出來!”
洛青聽得遍體生寒,汗毛倒豎,這樣惡毒殘酷的法術,簡直是聞所未聞,難怪巫術會被明令禁止了。
亞歷山大兀自說道:“說來奇怪,她作為標本在畫中時,我對她癡迷不已,可她真的從畫中走出,我又覺得十分害怕。這個精靈女人復活之后,聲稱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對我非常恭順。漸漸地,我對她不再有畏懼之心,并且進一步地,我占有了這個女人。
可是時間一長,我對她不再有從前的那種迷戀。當時對我來說,財產、權勢才是最重要的,那死鬼父親留給我一身沉重的債務,我不能坐以待斃!”
洛青冷冷地道:“所以你刻意結識了南茜小姐,希望能娶她過門而一步登天,可是南特公爵卻竭力反對這件事,還道破了你的隱秘。所以你先是放火燒死那個精靈女人,消除隱患。接著又找來了那個巫師,讓他施展惡毒的巫術,害死了南特公爵。”
亞歷山大獰笑著道:“南特那個老東西礙手礙腳,早就該死了。”
洛青深吸了一口氣,道:“后來那幅畫呢?精靈女人從畫中走出來以后,那幅畫變成什么樣了?”
“畫面從此變得一片模糊,說來也奇怪,那幅畫是那場大火中唯一幸存的東西,我不知當時出于什么念頭,還是保存了它。”
“如果精靈女人真的被你放火燒死,那么閣樓內你藏起的畫為什么會被偷走呢?偷走畫的人和這幅畫又是什么關系?”
亞歷山大顫聲道:“你難道也認為,那個女人沒有死嗎?”
洛青沉吟道:“這件事實在是匪夷所思,不能以常理推測。不過依我看,有個人也許能夠提供我們一些有用的線索。”
“是誰?我立刻派人將他找出來!”
“就是那個巫師!”
洛青一字一頓,石破天驚地道。
跋山涉水走了整整一個多月,洛青才找到亞力山大描述的那片位于海云大陸邊緣的荒原。
凄涼的月色照耀著前方的荒原,碧綠色的磷火就象是一只只詭異的眼睛,散落在靜寂無聲的四周,仿佛是黝黑的大地吐出的火舌。一團團藍灰色的霧靄在洛青的周圍裊裊升起,在月光下變幻著奇異的色澤。
據亞力山大所言,那個巫師就住在荒原中心的一塊沼澤地里,亞力山大自從迎娶南茜以后,便與那個巫師斷絕了往來,有權有勢的亞力山大公爵,自然不愿冒著被砍頭的危險,與巫師牽連在一起。
洛青展開身形,如同一只矯健的蒼鷹,掠過一堆一堆的亂樹叢和低矮的灌木,徑直撲向幽深的荒原中心。
周圍的景物越來越奇異,四周潮濕而多霧,長滿了五彩繽紛的鮮艷植物,有的高聳入云,雄偉異常,有的又長又細,布滿了紫色的尖刺,蛇一般地潛伏在黑色落葉覆蓋的泥地上。
上空忽然響起急促的尖嘯聲,洛青詫異地抬起頭,一只紅頭綠身,雙翅布滿黃褐色鮮艷斑紋的怪蟲向他俯沖而下。
洛青中指急彈,一道白芒從他的指尖激射而出,“呲”的一聲,怪蟲被白芒擊撞在一顆土黃色的大樹上,似是被牢牢沾住而僵立不動。
一股白色的黏液從樹干上慢慢滲出,將怪蟲包裹住,粗壯的樹干忽然裂開了一個洞,如同張開了一張巨口,將飛蟲吞噬而入。
大樹發出一聲奇怪的呻吟,裂開的洞口慢慢縮小,最終消失不見。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洛青的心頭,這里就像是另一個世界,處處充滿了神秘邪惡的氣息。
腳下的土地越來越濕軟,大片的沼澤地出現在洛青的面前。沼澤地中飄浮著灰色的迷霧,繁茂的灌木枝葉和粘滑的水草散發著腐朽的臭味,濃重的濁氣撲面襲來。一不小心,腳下就會陷入污黑發臭的泥潭中,不受控制地往下越陷越深。
一條潮濕綿軟的小路蜿蜒在漂著綠色泡沫的水洼和污濁的泥坑中,不時有一些色彩斑斕的怪蟲爬過。洛青收攝心神,小心翼翼地沿著小路前行。
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前方忽然沒有了路,一棵白得耀眼的參天大樹佇立在洛青的身前,仿佛是一個可怕的巨人。近千只黑漆漆的烏鴉密密麻麻地立在枝頭,轉動著血紅色的眼睛,鬼魅般地看著洛青這個不速之客。
按照亞歷山大的描述,那個巫師應該是居在這里了。洛青停下腳步,高呼道:“天鴉巫師,我受你的老朋友亞歷山大所托,有事相求,請你出來一見。”
“呱呱”
近千只烏鴉撲扇著翅膀,同時從枝頭飛起,宛如一片黑壓壓的烏云,籠罩在洛青的頭頂上方。
平靜的泥沼忽然開始顫動起來,一串串的水泡嘟嘟地冒起,整個泥沼就像是一團煮沸的熱粥,劇烈地翻滾起來。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沼澤內緩緩浮出,先是巨大的頭顱,接著是細小得如同侏儒的四肢。凄厲的嘯聲從黑影的口中發出,撕扯著洛青的耳膜,驚心動魄地回蕩在四周。
“請問閣下就是天鴉巫師嗎?”
洛青鎮定自若地問道。
黑影的雙目亮得就象兩顆光球,語聲短促而尖利:“不錯,我就是天鴉。”
天鴉的身體似是在不停地顫動,仔細看,卻是無數只黑色的怪蟲爬滿了他的身軀,在肌膚上蠕動。
洛青只覺得一陣陣的惡心,難怪巫師被認為是邪惡的象征,眼前的天鴉,哪里還像是人,簡直就是一個恐怖的怪物。
“天鴉巫師,想必你還記得亞歷山大的名字吧。”
洛青道。
“當然記得,過了那么多年,亞歷山大這小子又有什么事要來求我了?”
天鴉“咯咯咯”地發出一陣怪笑:“他不是如愿娶了什么公爵的女兒為妻了嗎?現在想必正是風光得意,難道還會有什么麻煩嗎?”
“他的確遇上了麻煩。”
洛青肅聲道:“既然你還記得亞歷山大的舊事,應該不會忘記,你曾經施展巫術,替他將一幅畫中的精靈人標本復活的事吧。”
烏鴉的目光中露出得色,道:“不錯,這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巫術的神奇,是你們這些人不可想象的。”
“可是后來他卻放火燒死了那個精靈女人。”
烏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表情,緩緩地道:“我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有這個膽量,敢放火燒死那個精靈女人。說實話,被巫術復活之后的精靈人,究竟變成了一種什么樣的生物,擁有怎樣的力量,連我都不太清楚。”
洛青震驚地呼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亞歷山大求我復活那個精靈女人時,我并沒有任何的把握。”
天鴉丑陋的臉上露出深思的神情:“我本來不愿意答應他,可是他的先人救過我的命,不得已,我想起一道遠古的巫術,抱著試一試的心理,動用了嬰兒的精血,亞歷山大呼出的陽氣,和神秘的古老咒語。這種巫術我從來沒有試過,因為相傳施術之后后果十分可怕,所以被列為禁忌巫術。當那個精靈女人真的從畫中走出來的時候,連我都有了一絲恐懼的感覺。”
洛青不解地問道:“為什么?”
“當她從畫中翩然飄出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那已經不是原來的精靈人了,經過了禁忌巫術變化后的精靈人,其實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怖的怪物,一個不屬于任何種族的奇特生物。”
天鴉怪異的聲音回蕩在沉寂的四周,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邪惡與恐怖。
洛青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那么這個女人,是否真的死于那場大火之中呢?”
“是的,亞歷山大本來求我去殺死她,可是被我拒絕了。”天鴉苦笑道:“她被我親自施展過巫術,已經與我產生了一絲微妙的感應。萬一不能收服她,連我也要身受其害。不過我告訴他,那個精靈女人既然是在雷電交加的雨夜復活,身上的濕氣會很重,那就應該很怕火。”
“怕火?”
“根據巫術的理論,應該是這樣的。而最后的結果,也驗證了我的猜測。”
“那么,這個女人會不會再次復活呢?”
“決不可能!”
天鴉斬釘截鐵地道:“她的身體被大火完全燒毀,就沒有再復活的可能!”
洛青心中一震,道:“你能肯定嗎?”
“當然,據我所知,沒有一種生物可以在軀體被毀滅的情況下重生,除非是——鬼魂。”
天鴉的嘴角露出一絲森然的笑容:“你問這些做什么?難道說,那個精靈女人又復活了?又找上了亞歷山大?”
洛青苦笑了一聲,如果那個精靈女人真的喪身火海,那么,城堡中發生的一系列怪事,又是誰搞的鬼呢?
離開了荒原,洛青兀自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存在?
走在返回亞歷山大城堡的路上,洛青忽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茫然。
身邊已經是熱鬧的街市,十多個孩子追逐怪叫著從他的身前跑過,他們戴著五顏六色的可怕面具,手里提著紙扎的小紅燈籠。
今天是復活節?
洛青的心中掠過濃重的寒意,死亡后的生物,會在這一天重生。海云大陸傳統的節日傳說,難道會是真的?
“賣畫啊,賣珍貴的古畫!”
一個滿臉風霜之色的猥瑣男子肋下夾著一幅巨畫,正在街頭叫賣。
洛青不自覺地放慢腳步,好奇地打量著那幅畫,男子見狀立刻打起精神,叫道:“您需要買畫嗎?珍貴之極的精靈人標本畫,世所罕見,只需要十萬個金幣。”
洛青渾身劇震,喝道:“什么?精靈人的標本畫?”
男子得意地道:“是啊,這可是只有皇宮才會有的絕世珍品,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寶貝。”
洛青道:“你先讓我瞧瞧。”
男子解開包畫的絨布,小心翼翼地捧著畫道:“十萬個金幣,買兩個精靈人標本回去,真的是很便宜了。如果不是我賭錢欠了巨債,才舍不得賣呢。”
洛青大聲驚呼道:“兩個精靈人?”
男子點頭道:“是啊,制作這種精靈人標本畫的過程十分復雜困難,一不小心就會弄壞了精靈人的軀體。為了保證制品的質量,所以要先將兩個精靈人用特殊的工藝壓扁之后,放入畫框的正反兩面,再用秘法做成標本畫,最后挑選出最完美的一面作為正面,另一半就被封存在畫的背面。”
男子說到這里,洛青的臉上已經迥然變色,身形掠起,立刻向亞歷山大的城堡疾馳而去。
如果一幅畫中真的有兩個精靈人,那么亞歷山大的那幅畫也不會例外,那個精靈女人被復活了,她被鑲在標本畫的正面,那么,畫背面的那個精靈人,她呢?她又是誰?她是不是也在同一個雨夜,被古老的禁忌巫術所復活?
呼呼的風聲從洛青的耳畔擦過,一雙夢幻般的美麗眼睛在他的眼前閃爍浮現,
不知不覺中,巍峨高大的城堡出現在洛青的眼前。
“天鴉怎么說?那個精靈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亞歷山大一見到洛青,立刻迫不及待地問道。
洛青并不答話,神色凝重地望著亞歷山大身旁的秀云,她的神色冷漠,夢幻般的眼睛中閃爍著奇特的光澤。
“秀云幼時家中曾經發生過一場大火,所有的家人都喪生在那場火災中,所以從此她一看見火光就感到害怕。”
“那個精靈女人既然是在雷電交加的雨夜復活,身上的濕氣會很重,那就應該很怕火。”
洛青的目光緊緊地盯視著秀云,眼神中自有一股強大逼人的氣勢。
“洛青?你怎么了?”
羽靈詫異地問道:“你的眼神很可怕呀。”
洛青淡淡地道:“這要問公爵夫人。”
亞歷山大茫然地看看秀云,皺眉道:“大法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又牽扯到秀云?那個精靈女人,到底死了沒有?”
洛青淡淡一笑,道:“公爵大人,人死豈能復生。就算是被巫術復活后的精靈人,在一場大火之后,也會形神俱滅。”
亞歷山大重重地舒出一口氣,釋懷道:“死了就好,這樣我總算放心了。”
洛青森然道:“可是公爵大人您并不知道,每一幅精靈人的標本畫中準確地說,都是由兩個精靈人制成的。為了保證畫面的完美,兩個精靈人同時被鑲嵌在了畫的正反兩面。”
亞歷山大驚叫一聲,面無人色地道:“你說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的那幅畫中,有,有兩個精靈人?”
“是的,所以說,在天鴉巫師施法的那一個雨夜,除了您鐘愛的精靈女人復活之外,畫背面的那個精靈人,也在同一刻復活了。”
洛青望著秀云緩緩地道:“那么另一個精靈人又是誰呢?她和您從前的那個精靈人之間,又是怎樣的一種秘密關系呢?秀云夫人,您能告訴我嗎?”
亞歷山大不解地望著秀云,忽然露出驚懼的表情,顫聲道:“大法師,你的意思是,是說秀云她,她是?”
洛青道:“公爵大人,還記得我們三人去城堡閣樓的那天吧,走在那種古舊破爛的木樓梯時,我清清楚楚地只聽到您一個人的腳步聲。原來,秀云夫人走路時是沒有聲音的。這是為什么?也許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亞歷山大渾身抖作了一團,驚恐萬分地望著沉默不語的秀云,牙齒嚇得咯咯作響。
洛青續道:“還有,為什么那幅畫會在我到達城堡的那天,突然被人竊走了呢?我猜想恐怕是那個精靈人怕畫中的秘密被我發現,所以搶先一步將它拿走。
當然了,您從前出現的幻覺,牧羊犬的失蹤,包括安德魯少爺的失蹤,想必都是這個精靈人在暗中搞鬼。長此以往下去,恐怕不用她動手,您已經被逼瘋了。這個精靈人對您的日常起居如此熟悉,可以隨時出現在您的左右。試問,這座城堡中除了一個人之外,還有誰能夠做到?”
洛青忽然沉聲喝道:“秀云夫人,安德魯少爺呢?他的人在哪里?”
秀云冷冷地望著洛青,過了良久,嘴角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我的姐姐怎樣了,安德魯就怎樣了。”
“天啊!”
亞歷山大癱軟在地上,整個人似已崩潰。
洛青沉聲道:“原來那個被火燒死的精靈女人,是你的姐姐。”
秀云忽然瘋狂地叫道:“是的,那個被亞歷山大燒死的精靈人,就是我的姐姐!亞歷山大說什么會一輩子愛她,會把她視為自己的生命,通通全是卑鄙無恥的謊言!
她是如此地相信亞歷山大,卻被他如此殘忍地殺害,我要復仇!復仇!復仇!我要替姐姐向亞歷山大討回這個血債!”
秀云凄厲的聲音久久地回蕩在房間中,洛青聽得心中生寒,問道:“不過我覺得奇怪的是,為什么你當年沒有向亞歷山大報仇,卻一直等到今天呢?”
“因為我不能這樣便宜了這個畜生,我要想出這個世界上最殘酷,最惡毒的報復,向他討回血債!”
秀云蒼白的臉上泛起神經質般的紅暈,激動地叫道:“我要等到他的權勢財產達到最顛峰的時候,再將他一手毀滅,讓他在最得意的時候,嘗到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報應!他不是為了那個公爵小姐才殺死我的姐姐嗎?我就刻意結識他,引誘他,你們還不知道吧,他為了娶我,親手殺死了那個叫南茜的女人!”
亞歷山大聽到這里,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秀云森然道:“你怕了,你也知道怕了?我就是要嫁給你,讓你永遠生活在恐懼之中,生活在痛苦的折磨之中,讓你不停地發抖,發瘋,讓你的生活變成一座地獄。那晚我變得像紙一樣薄,故意將你喚醒,哈哈哈哈,你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充滿了絕望,那時候,我的心情真是舒暢極了!”
洛青暴喝道:“夠了,秀云,亞歷山大已經接受了懲罰,你們姐妹本來就已經死了,是亞歷山大將你們復活。依我看,一切就到此為止,你走吧,離開這里,回到你們精靈族人的世界中去。
“走?”
秀云瘋狂地大笑,一步步向亞歷山大逼近:“不殺了這個畜生,我是不會走的!”
洛青眉頭一皺,嘴中默念咒語,雙手暴起幾十個魔法火焰球,在亞歷山大的周圍游竄,將他牢牢保護起來。
洛青沉聲道:“你不是最怕火嗎?若是再糾纏下去,難免重蹈你姐姐的悲慘命運。”
秀云的面上露出一絲懼色,她望著火光四射的火焰球,忽然一咬牙,猛然沖向亞歷山大。
凄慘的叫聲同時從秀云和亞歷山大的口中傳出,秀云的身軀一沾上火焰球,立刻劇烈地燃燒起來,變成了一個火人。在熊熊的火光中,秀云緊緊地抓住亞歷山大的咽喉,兩個身影死死糾纏在一起,在烈焰中掙扎晃動。秀云瘋狂的笑聲和亞歷山大痛苦的叫聲,驚心動魄地回蕩在房間中。
洛青驚呼一聲,就要沖上前去,羽靈忽然緊緊抱住他,哀求低呼道:“洛青,你不要這樣,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我們族人性命的。”
“人類的承諾,是最靠不住的。”
秀云在火焰中瘋狂地叫道,火勢越少越猛,將兩個掙扎晃動的身影漸漸吞噬。
羽靈泣然道:“不要怪秀云,她只是一個很可憐的精靈人啊。”
洛青心情沉重地點點頭,羽靈輕輕松開抱住洛青的手臂,低聲道:“我也該走了。”
洛青身軀一震,呆呆地望著羽靈,這個美麗而純凈的精靈族少女的臉上,沒有一絲人類的陰暗與自私。
洛青的心中忽然掠過一絲煙云般的惘然,不由想起秀云剛剛說過的一句話:“人類的承諾,是最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