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邊無涯,眼中閃動著熾熱異樣的光芒。
四大精神奇書中,《妙化參同契》和《內景賦》下落不明,《虛極釘胎魂魄禁法》作為修煉巫靈的秘傳,必須具備巫族嫡傳血脈的人方可修煉。
唯有《玉樓金闕十二重圖錄》受限最小,名頭最響,據傳其中隱藏著天人合一的大道奧秘,是當世最頂尖的精神功法。
而精神類的功法遠比其它功法珍貴。
雖然《玉樓金闕十二重圖錄》被分為“玉樓”與“金闕”兩部,但只需得到一部,便可窺得深奧的精神妙法。光看裴長歡和空明子二人位列八荒十大高手,就曉得《玉樓金闕十二重圖錄》何等絕妙。
“小魔師說笑了。金闕圖錄為令師所有,豈可私相授受?”嵇康搶先替支狩真一口回絕,邊無涯將如此絕世重寶當作彩頭,顯然用心叵測。
“這一點各位不必擔心。”邊無涯目光一掃四周,傲然道,“老師何等胸懷,豈會在意區區半本秘籍?他早將金闕圖錄送給我了,還親口說過,只要遇到有緣人,我可以自行轉贈秘籍。”
眾人面露異色,既然裴長歡不介意金闕圖錄落入誰手,豈不是人人都能設法謀取?
嵇康六人對視一眼,同時預感到了不妙。
邊無涯目光一轉,似笑非笑地看著支狩真:“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與原安小兄弟清談論道,一見投緣,愿意將金闕圖錄當作彩頭,送給原安兄弟。原兄本就是太上神霄宗的預錄弟子,有望得授玉樓圖錄,加上我的金闕圖錄,豈不是珠聯璧合?”
四下里又是一片哄然,眾人眼神閃爍,各自盤算。邊無涯有裴長歡撐腰,沒人敢動他,但原安就不一樣了。別說博陵原氏對原安向來若即若離,哪怕鼎力相助,也擋不住從八荒各地瘋狂涌至的“牛鬼蛇神”。
謝玄焦慮不安地瞧了瞧支狩真,欲言又止。邊無涯擺明了把原安架在火上烤,偏偏原安難以拒絕。邊無涯故意提及太上神霄宗,為了師門,原安也不能把金闕圖錄往外推,令太上神霄宗失去金闕、玉樓兩部秘典合而為一的機會。
然而如此一來,原安必會引來各方勢力的覬覦,以及層出不窮的明槍暗箭,連自身安危都難保。
“遺珠妹子,為兄存放在你這邊的金闕圖錄,可以拿出來了。”邊無涯對綠遺珠微微一笑。
眾人又是一楞,支狩真也像其他人一樣,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心中暗忖,邊無涯這是一石二鳥,逼迫綠遺珠交出金闕圖錄,順便禍水東引,嫁禍自己。
不過邊無涯也真是舍得,金闕圖錄也肯拱手送出,令支狩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興許這便是魔門荒誕叛道的行事風格。
“小魔師說好將金闕圖錄借給我參閱十日,如今才過兩日,就急著收回去,人家還沒瞧出什么門道來哩。”綠遺珠似嗔似笑地瞟了邊無涯一眼,從袖子里摸出一顆貓眼大小的金珠子,遞向支狩真,“遺珠只好做個順水人情了。”
畫舫內外,竊竊議論聲頓時一止,一雙雙炙熱的視線投射而來,聚焦在金珠子上。
支狩真躊躇了一下,這枚金燦燦的珠子渾圓光潤,閃閃發亮,里面隱約浮動著金色的煙云。煙云忽聚忽散,飄移不定,變幻出無數奇景異象。
他的虛極釘胎魂魄禁法受到感應,本能地開始運轉,這枚金珠子一定是金闕圖錄無疑。
“原公子有了金闕圖錄,必然妙悟仙法,大道可期,到時要記得教教人家哦。”綠遺珠似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纖纖手指與他肌膚微微相觸,嫩滑如絲緞,小拇指還有意無意地在他掌心勾動了一下。
支狩真與綠遺珠四目相對,她言笑晏晏,臉上瞧不出一點被迫交出功法的不甘。
伊墨貪婪地盯著金珠,又瞧瞧綠遺珠,禁不住妒火中燒。金闕圖錄這樣的寶物理應歸奉王室,一個野種哪配占有?
“這顆珠子真是大名鼎鼎的金闕圖錄?不會有假吧?”支狩真好奇般地接過金珠,指尖悄然發力,細密難辨的劍氣透射而出,擊向金珠。
金闕圖錄固然是絕世功法,但與自身安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邊無涯能舍,自己一樣能舍。
支狩真當機立斷,要毀掉金闕圖錄,再借口這枚金珠是假貨,好讓自己避開這場奪寶的禍端,又不至于觸惱太上神霄宗。
無聲無息間,尖銳綿密的劍氣洞穿金珠,珠子頃刻碎裂,金色的煙云絲絲縷縷飄散出來。
眾人一片嘩然,支狩真眉頭一蹙,剛要開口指責邊無涯,卻見金色的煙云翩然游動,相互纏繞,不住旋轉,重新凝成一顆金燦燦的圓珠,在他掌心微微滾動。
“當然是真的。”邊無涯對支狩真意味深長地一笑,“金闕圖錄乃天生神物,蠻力難以摧毀,一試便知真假。”
支狩真心頭一沉,臉上不動聲色地道:“多謝小魔師一番心意,我會將金闕圖錄獻上太上神霄宗,孝敬師門長輩。”他心計落空,雖然有些懊惱,但神色從容無恙,還以師門的名頭威懾一下蠢蠢欲動的人心。
“送給原安兄弟的東西,當然任由你處置。”邊無涯笑了笑,目光不經意地掠過綠遺珠,她定會為了金闕圖錄對付原安,真是好戲連臺。
“小魔師真是大手筆。”許久,嵇康輕嘆一聲,以絕世功法為餌算計他人,邊無涯不愧身具魔道梟雄之姿。“我替我家七弟多謝你了。”
“我替我家七弟多謝你了——”嵇康清朗的語聲久久回蕩在秦淮河上,隨著水波不斷向四周擴散,連綿不絕。
四下里響起一片震驚聲。
嵇康向眾人瀟灑一拱手,慷慨說道:“原安文采武功,皆是人中龍鳳。先為我人族劍斬羽族,蒙受牢獄之冤,后為我道門談玄論道,擊敗小魔師。我竹林六子與他志氣相投,肝膽相照。今日,我六人愿與原安結為兄弟,從此竹林七子,榮辱與共,生死不棄!”
支狩真怔怔地望著嵇康,心頭驀地一熱。嵇康這是不惜身家性命,也要挺身而出,庇護自己。
“真名士也。”邊無涯默然片刻,輕嘆一聲,身形掠出畫舫,踏著水波灑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