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氣?
支狩真雖未正式拜入太上神霄宗,接受道門正統傳承,但他在侯府飽讀諸多道經,早已明了“天地萬物源于氣”的大道宗旨。無論道門、魔門,還是術道、武道,修煉的核心即為氣。
氣為組成天地的本源,統分為清、濁二氣,已經成為修行界亙古以來的共識。哪怕劍修體內的劍氣性屬五金,究其本質仍由清、濁二氣構成,只是經過劍道秘法加以磨礪,汲取清氣、濁氣內蘊含的金銳氣息,進行反復不斷地提純,其余的氣息一概排出體外。
這也是劍道“唯精唯純”的真義。“精”字最早源于“金”字,后取其同音,衍化成“精”,意指“提煉精華”。
然而不二口中的“氣”,徹底打破了修行界關于“氣”的藩籬。按不二言下之意,氣度、氣質、氣宇之類亂七八糟的氣,統統屬于氣。那么以此類推,生氣的氣,怨氣的氣,喜氣的氣,神氣的氣,意氣的氣,戾氣的氣、狂氣的氣,血氣的氣…理應也算是氣。
再諸如瘴氣、脹氣、口氣、噯氣、憋氣、寒氣、毒氣、嬌氣、正氣、傲氣、臭氣、香氣…以及更飄渺難明的脾氣、天氣、運氣、晦氣等等,是否也算是氣?
莫非這才是天地萬物源于氣的真正含義?支狩真一時浮想聯翩,若將修行界的氣比作是從井口望見的一角天空,不二的氣則是井外之天,無限廣闊。
劍修蘊養的劍氣也由此變得無限廣闊,不必拘泥于五金之氣,什么香氣、貴氣、怨氣、陰氣、脾氣…萬物之氣皆可攝來,皆可滋養,皆可與鋒銳的劍氣自如轉換,可謂無窮無盡,無休無止,天地萬物皆為一劍所用。
支狩真一念及此,頓悟有無形真劍術之理。但其中如何攝、如何養、如何轉,才是這門劍道的至關竅要,也唯有不二親傳法門細節,才能實際施展,并非一番頓悟可以自行明了的。
支狩真不由暗自一笑,不二向他揭示有無形真劍術之理,無非是放出一個垂釣的魚餌,試圖進一步勾起他的興趣。自己要是愿意伏低做小,施些欲迎還拒的手段,得到不二傳授的可能性并不小。
不過——世上哪有白送的魚餌?支狩真一向陰沉多疑,縱然此時深受魔軀影響,心中仍生出了一絲疑竇。一個堪比合道高手的魂器找上門來,不僅有望認主,還主動指點無上劍道,怎么也像是魚餌里藏了一柄致命的尖鉤子。
他心中忽而一動,仔細回想起來,有無形真劍術與他修行的三殺種機劍炁頗為神似,后者攝取的是天、地、人殺機,同樣需要蓄養、轉換,最終煉成劍氣。究其本質,天、地、人殺機屬于殺氣,也是天地萬物之氣中的一種。
兩者劍理相通,僅僅是巧合么?此念一生,支狩真頓時疑心大起。
“不二閣下的意思是——氣不必自限于清氣和濁氣?通過沐浴、焚香、修身、養性等日常瑣事,都可以蓄養成氣,并將之轉煉為劍氣?只是這和有形、無形又有何干系?”支狩真霍然轉過頭來,雙目放光,灼灼盯著不二,裝出一臉醍醐灌頂的驚喜模樣,眼角余光不露痕跡地審視不二。
當初他得到王子喬傳授三殺種機劍炁,分明記得這是一部“域外煞魔無上劍典”。他不清楚什么是域外煞魔,但從至兇至絕的三殺種機劍炁可知,域外煞魔絕非善類。
有無形真劍術是否也與域外煞魔有關?
“你的悟性完全配不上冰清玉潔的我,我又想殺你了。”不二蹙眉道,他本以為支狩真劍道天資絕佳,一聽即能領悟,沒想到對方只是一知半解,難窺有形之氣與無形之氣的轉換妙理。
“不二閣下說笑了。你親口承認,可以允許另一半很弱,但不能允許另一半很丑。換言之,只要我是一個美人就行了。”支狩真細細凝視著不二滑如凝脂的臉蛋,對方從魔獄界最詭異兇險的地脈出現,莫非也和域外煞魔之類的魔頭脫不了干系?
不二撇撇嘴,冷哼道:“難道我是那種喜歡繡花枕頭的魂器?”
“你是。”支狩真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興許不二根本就不是什么魂器,而是一股地脈深處的魔念所化?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背心發涼,臉上卻不露絲毫痕跡。
不二呆了呆,傲然道:“我的確是,那又如何?”
“那我深信自己就是不二閣下苦苦尋找的另一半。”支狩真顧盼自得一笑,不二一臉惡寒地別過臉去。
接下來的幾天,支狩真始終與不二共處一室。他一邊與不二言語周旋,一邊設法套問對方的來歷。他既對不二存了戒心,當然不會再去貿然修習有無形真劍術,只是一味裝成悟性愚笨的樣子,反引得不二忍不住吐露了不少攝取、蓄養、轉換天地萬物之氣的技巧。
這些技巧偏偏又與三殺種機劍炁的運轉法門隱隱相合。
“篤——篤——篤——”艙室外,忽而傳來輕緩節奏的敲門聲。
支狩真先以精神力探察一番,隨后走過去,剛一打開艙門,眼前一陣金光亂冒,千百根纖細的金曇花枝挾著刺耳的銳風聲,漫天席卷抽來。
支狩真不躲不擋,鎮靜地站在原地。金曇花枝“蓬”地從他面前散開,潮水般掠過身體兩側,又紛紛縮回去,露出千惑圭清純嬌媚的小臉。
“你倒是一點也不害怕嘛。”千惑圭雙手叉腰,嗲聲嗲氣地道,一根金曇花枝悄無聲息地探出來,卷住艙梁上的萌萌噠,拽進懷里。“看來你對我很放心呀。”她笑瞇瞇地撫摸著猴精厚軟光滑的絨毛,手腕一轉,猛地揪了一把。
“我對你從未有過敵意,也不需要防范什么。”支狩真心念發動,萌萌噠從千惑圭懷里掙脫出來,落到他肩頭。“你來找我,應該是打算和我合作了?”
千惑圭并未直接答復支狩真的話,眼波四下流轉,嬌滴滴地道:“你這幾天悶在房里,一直都沒出去吧?”
支狩真微微頷首,千惑圭神色一沉,冷然道:“船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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