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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劍心明辨真偽

  “困!”

  “迷!”

  “翻!”

  “縛!”

  隨著衛階腳踏奇門罡步,雙手轉換術訣,陣勢接連不斷地出現變化。迷霧時而升騰半空,時而化作颶風貼地席卷,時而聚如重重峰巒,時而如波瀾一瀉洶涌。

  支狩真隱約聽到里面人喧馬嘶,擂鼓鏗鏘,兵戈激越碰撞,戰旗發出被狂風拍卷的獵獵聲,仿佛棋陣中千軍萬馬調動,正在向鷹耀全力發動攻擊。

  “轟隆”一聲巨響,眾人望見泥沙沖天迸射,紛紛揚揚灑落,一個巨大的凹坑從棋陣內向外裂開,一直延伸至衛階立腳處。再過片刻,迷霧內隱隱火光閃動,滾滾濃煙飄散出來,發出嗆人的氣味,將半邊天色染墨。

  衛階繞陣疾走,越走越快,神情漸漸凝重,額頭滲出一滴滴細密的汗珠。眾人瞧不見陣中的真實情形,心反倒愈發繃緊了,屏住呼吸,忐忑不安地揣測著。

  支狩真盯著棋陣,并未感覺到鷹耀出劍的跡象。其間,他看到一名鷹衛匆匆入席,向鷹族劍仙稟報了些什么,隨后雙雙離去。

  “嘩啦!”陣勢里,猛然又響起怒潮澎湃的卷動聲,支狩真望見一波水浪從迷霧里涌出來,泛著混濁的泡沫,周遭的泥土被水滲透成了深色。

  “衛階有點兇多吉少啊。”謝玄忽然說道。

  “何以見得?”支狩真奇道,“畢竟鷹耀還未出劍,最后的勝負尚未可知。”

  謝玄道:“衛階不能完全控制住陣法,才會在施術時讓水溢出來。為何他會無法控陣?想必是因為先前陣勢變化的威力不夠,奈何不了鷹耀,不得不強施超出自身能力的術法。”

  “無法控陣,難免就會露出些許漏洞。”支狩真恍然道,以鷹耀的劍道修為,怎可能錯過?

  謝玄沉吟道:“好在衛階人在陣外,一旦鷹耀破陣,他也能及時逃開,保住一條小命。”他瞥了支狩真一眼,“小安,要是衛階輸了,就沒幾個再敢上場了,到時候你可麻煩了。”

  支狩真默然有頃,搖搖頭,什么也沒說。

  他是斷然不會上去應戰的。

  且不說鷹耀劍術驚人,自己并無戰勝的把握。光看那名羽族巡狩團正使對鷹耀的態度,便可知其人身份尊貴。縱然自己能擊敗對方,也未必落得個好收場。

  “合!”

  衛階低喝一聲,雙手齊齊掐訣,棋陣驟然向內收縮,迷霧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大肆翻騰,看得眾人眼花繚亂。緊接著,衛階咬破舌尖,一道鮮血噴入陣中,黑、白色的霧氣立即融合,化作沸沸湯湯的混沌風暴。

  “劫!”

  衛階話音落處,大地陡然一震,林苑的花木無風自落,草葉紛紛枯萎凋零。棋陣內的混沌風暴猛地炸開,猶如山崩海嘯,一股毀滅萬物的氣息轉瞬覆蓋法陣。

  一抹金色流光倏而閃過眾人眼前。

  盡管法陣困鎖,濃霧混沌,那一抹金光依舊耀眼無匹,軌跡清晰,刺穿了所有人的視線。

  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過后,泥石瀑布般地噴濺,地面裂開縱橫交錯的溝壑,濃霧席卷一空,露出鷹耀揮劍直掠的身影。一枚枚黑、白色的棋子在他周圍激蕩飛濺,雨珠般凌亂落下,滿地跳動。

  “陣破了!”謝玄沉聲道。

  金色流光破開法陣,去勢不竭,依舊沿著一條繃直的軌跡沖向衛階。

  衛階面色慘白,嘴角溢血,卻雖慌不亂,背后浮出一張經緯交錯的棋盤法相,罩向鷹耀。

  雙方即將接觸的一剎那,金色流光忽而一轉!

  這一轉,猶如沖下的山澗遇石而繞,垂下的柳枝隨風而蕩,由直線轉為曲線的銜接自然而然,天衣無縫。

  在眾人驚訝不解的目光中,金色細劍并未擊向衛階,而是從他前方轉過,掠向右后方,刺入一枚尚在地面彈跳的黑色棋子!

  血光迸濺!

  黑色棋子一點點化作衛階的模樣,橫陳在地,呼吸全無,眉心露出一個深深的血孔。而原先的衛階則變成一枚黑色的棋子,“叮咚”一聲,滾落到地上。

  四下里頓時喧聲大作,大多數世家子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伊墨疑惑地問道:“高師,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殿下容稟。出席應戰的是衛階本人,但在他抖出棋子布局之際,悄然暗施移花接木之術,將自身與其中一枚棋子互換。自身潛入陣內,伺機施法對付鷹耀,留在外面的棋子化作他的模樣,加以操控,惑敵耳目。”高傾月朗聲道,“可惜他凝聚全陣之力,爆發最后一擊時,被鷹耀的劍心感應出了本體。”

  眾人聽到高傾月的言語,方才明白過來,不由大呼可惜。衛階也算得上心計深密,若鷹耀未能及時察覺他的本體,一心攻擊化身的棋子,衛階便可趁對方劍勢消竭的那一刻,從后方偷襲得手。

  劍心通明!支狩真心頭一沉,鷹耀不僅修出劍心,還臻至通明之境,才能識破衛階的真偽之體。單論劍道修為,鷹耀尤在自家之上。

  “嗡——”鷹耀舉起金色細劍,遙遙指向席上眾人,劍身發出細微的顫鳴聲。初始輕如蜻蜓振翅,而后愈來愈響,猶如蒼鷹拍擊長空,翼震云霄。

  鷹耀冷酷無情的眼神也如俯視地上獵物的蒼鷹。

  “下一個!”

  滿座一下子鴉雀無聲,連道門苦修的衛階也被一劍格殺,鷹耀的劍道修為驚世駭俗。在座的年青一輩尚不如衛階,上去只能白白送死。

  諸多目光紛紛投向四大門閥,更多的人望向支狩真,有期待,有擔憂,也有嘲弄,藏不住的惡意…

  王夷甫業已又急又悔,坐立不安,早曉得如此,就不該與世子前來赴宴。

  嵇康煩躁地拿起酒壺,又一把丟到腳下。他既想原安主動應戰,一顯人族不屈的氣節,又擔心原安被殺,徹底毀了人族難得的劍術奇才。直到此刻,他方才有些明了山濤的心意。

  “是否出場應戰,該由原安自己決定。”山濤正色道,“你我都無權越俎代庖。”

  支狩真沉靜地跪坐案前,長而密的睫毛垂下來,無視四周圍投來的各色目光。

  他心志向來堅毅,做好的決斷絕不輕易更改。然而,當那柄金色細劍發出鷹擊長空的振翅聲時,他的劍胎還是不由自主地起伏,像無聲掀起的波瀾。

  那是劍修渴望一戰的本能。

  伊墨目光一閃,忽而開口:“我人族濟濟俊杰中,就沒有可與上族較技的劍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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