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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施咒暗種牽絲

  半個多時辰后,支狩真獨自返回侯府。

  從侍衛口中,他得知了嵇康眾人攔路一事,幸虧他及時脫離車隊,不然后果堪憂。

  交代了王夷甫幾句,支狩真在聽珠閣用過夜宵,侍女秋月服侍他洗漱、換衣、浴足。

  “世子,水溫還好嗎?”秋月埋著頭,露出一抹白花花的頸子,嬌滴滴地問道,柔若無骨的纖手撩起百香花露,軟軟撫過他的腳背。

  “嗯。”支狩真斜躺在冰竹榻上,褲管挽著,赤足浸泡在金榕木盆里,奶白色的石乳水面上漂浮著各色珍稀藥草,散發出馥郁的香氣。

  “奴婢還以為世子出城了呢。”秋月輕搓著支狩真的腳踝、腳板、腳趾縫,片刻后,輕抬起他一只腳放進懷里,抵住柔軟的小腹,用香巾細細擦干。她俯身時,胸前飽滿的弧度垂下來,微微晃蕩,若有若無地擦過少年的小腿。

  “半夜出城做什么?過幾日羽族使團入京,我還等著瞧熱鬧呢。”支狩真看似不經意地道,心頭卻禁不住一跳,腳板相觸之處,陷入一片軟玉溫香。

  “那些個羽族每次來京,總要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生。公子可要小心了。”秋月抬起支狩真另一條腿,細腰彎得更低了,胸脯的豐腴幾乎包夾住了腳趾,時不時地擠壓一下。

  支狩真心神一蕩,氣血流速加快,他下意識地掙了一下,卻不小心蹬在軟綿綿的隆突上,引得秋月嬌喘出聲。

  支狩真窘迫地抽回腿,匆匆套上木屐。

  “世子,需要奴婢侍寢嗎?”秋月的聲音輕如蚊蚋,誘惑地顫著,垂下的雪白頸背溫馴如一只待宰的綿羊。

  “不用了,你退下吧。”支狩真定了定神,站起身,看著秋月裊裊扭動的腰臀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深思之色。

  秋月無疑是有些不對勁的。早在他剛入侯府,就對其起了疑心。只是不清楚,她究竟是永寧侯、博陵原氏那邊安插的人,還是受命于王子喬?

  不管如何,此次出城行程泄密,必然與王子喬脫不了干系。支狩真走進內室,仔細掩好門窗,取出一方鎖好的玉盒,打開來,露出里面幾樣祝由咒術的材料。

  擺脫王子喬挾制的計劃,必須一步步著手準備了。

  灰蓍草、荊棘果、黑紋苜蓿花、朱蛤眼珠、雙頭鼠尾、百年蛛絲六種巫材,被他放入一只黃冥土燒制的陶罐,用木杵搗碎,再加入自家的精血、一塊陰河泥和一勺無根水,細細碾成泥糊狀。

  他凈了凈手,取出泥糊,迅速捏成一具模糊的少女輪廓,隨后將泥人擺在西窗月光所照處,無名指按在泥人心臟部位,連點十三下,默默念誦巫咒。

  良久,泥人忽地顫動了一下。支狩真輕喝一聲,手舞足蹈,踏出巫步。泥人也隨之而動,在窗臺上揮手弄足,亦步亦趨,仿佛變成了支狩真的牽線木偶。

  “啪!”支狩真指尖一彈,兩滴精血破空飛出,恰好嵌入泥人雙眼部位,頃刻滲透。泥人身軀一滯,眼球鼓凸出來,綻出兩束詭異的紅光,無比怨毒地瞪著支狩真,口中發出“嗬嗬”的可怖聲響。

  支狩真拿起床頭一本京都逸事的紙質閑書,翻開來,揀出一縷發絲。發絲纖長柔滑,微微泛出一點黃色,分明是少女的頭發。支狩真手指夾住發絲,猛地按在泥人頭頂,口中吐出一句冗長繁復的巫咒。

  發絲“滋滋”燃燒,冒出一縷黑煙,泥人倏然安寧下來,眼中怨毒奇詭的紅芒緩緩消退。

  支狩真目視泥人,意念牢牢鎖住,接著一把抓起泥人,猛地摔落在地,抬腳踩上。

  泥人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叫聲。與此同時,侯府的另一間廂房里,冬雪凄呼一聲,從床榻上一驚而起,口唇慘白,冷汗濕透了薄衫。

  她捂住胸口,驚魂未定地望著黑暗里慢慢浮出輪廓的四壁,原來是個噩夢。她喘息了一會兒,扶著榻沿走到桌前,提壺倒了一碗涼茶水,一口氣喝下。

  東窗臺的一角,被月色照得涼涼發白,連貼飾的金箔也閃著霜一樣的光。驀地,她想起有年生辰,半夜里窗欞“砰砰”疾響,她嚇了一大跳,探身去瞧,世子舉著一朵歪歪扭扭的金翠珠花,立在滿院的白月光里對她笑。

  那是他磨破了手打出來的。

  冬雪顫抖著摸上發鬢,死死攥住珠花,猛然間,一股無法傾盡的恨意像毒焰呼地燃起來,燒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烈,都痛,都令人窒息…

  支狩真閉上雙目,隱隱感應到巫咒所系的那一頭,激烈躍動著的仇怨之火。

  他移開腳,泥人奇詭消失了,地上只余一堆塵灰,縈繞著一絲怪異的腐敗味。他推開窗,袍袖一拂,塵灰飛散而去。

  此為祝天十三錄中的牽絲種傀咒,可將中咒者的一點情緒不斷放大,最終化為己用。牽絲種傀咒屬于下法:一來,需要中咒者本就心懷仇恨、嫉妒、歡喜之類的強烈情緒,才能加以引導,不可無中生有。二來見效較慢。施咒者無法立即操控中咒者,必須徐徐圖之,一步步達到目的。

  但此法施來不露痕跡,外人難以察覺,只要施咒者的精神力量高過對方,就不會遭受反噬。

  支狩真環視四周,徹底清除了施咒的痕跡,隨后走到星空夜景屏風前,盤膝坐下,運轉虛極釘胎魂魄禁法,恢復施咒消耗的心神。

  一轉,兩轉,三轉…虛極釘胎魂魄禁法運轉至第七十二個周天,始終不曾停下,身體也未出現任何不適。七十三轉,七十四轉…一路勢如破竹,直止八十九轉,兀自循環不休。

  絲絲縷縷的虛妙氣息從星空夜景屏風上透出,不住投向識海,化作熠熠星輝灑落。

  經過太上心鏡注的改造,整個識海已變成旋轉的星空。算上最近新增的十二顆星辰,總計四十八顆星辰參差相列,起伏環繞。

  以往的三十六顆星辰仍以星斗大陣運轉,其余十二顆星辰組出另一座嶄新的星斗陣勢。雙陣遙相呼應,形成玄妙的空間層次感,釋放出一道道星光劍絲,縱橫交錯,鋒刃畢露。

  諸多星光劍絲被一團團旋渦狀的精神力星云環繞,不住打磨,愈發澄澈明凈,又與肉身的劍胎生出一絲奇異的聯系,隱隱有神、體合一之勢。

  而在星空最深處,一個幽幽冥冥的黑點若隱若現,猶如一個坍縮的黑洞。那是整個識海的魂魄核心,八翅金蟬正藏身于內,靜靜地蟄眠蛻變。

  九十七轉,九十八轉…虛極釘胎魂魄禁法一直運轉到驚人的九十九轉,支狩真方才感到內腑傳來一絲疼痛,就此停下。

  這還是他劍胎初成,遠未圓滿的緣故,隨著劍胎肉身的提升,虛極釘胎魂魄禁法也會水漲船高。

  支狩真起身,望著窗外天際透出的一線曙光,不知不覺,虛極釘胎魂魄禁法已連續修煉了數個時辰。如今他的三殺種機劍胎、劍法技巧、精神力,全部臻至煉精化氣的極限,只差最后一層“見獨”心境,尚未完全領悟。

  他撫摸著劍鞘,不由想起謝詠絮的言語。

  劍道心境與己相關。唯有自己真正體會,方能見效。旁人的提點固然有理,但若與自家心性不合,終究隔了一層阻礙。所謂一劍而決,要的是“決”,豈能勉強為之呢?

  一絲異聲猝然響起,窗外映出圖客苗條又健美的身影。

  支狩真微微蹙眉,快步靠過去,隔著窗,低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在這里躲了好些天,我該走了。”圖客答道。

  支狩真心中一動:“你師尊到了?”

  圖客點點頭:“如果你想拜見我師父…”

  支狩真下意識地運轉太上心鏡注,星空識海光芒一閃,凝出一面明凈無瑕的圓鏡,向外觀照。

  侯府門外,一縷若有若無的精神意念映上心鏡,被清晰捕捉。

  “咦?”支狩真似聽到驚訝的一聲,隨即,一根瑩白優美的手指破開虛空,徐徐點向心鏡。

  支狩真心叫不妙,當即散去心鏡,斷去雙方的聯系。“不必了。”他趕緊答道。

  “倒是識實務。”他隱隱聽到充滿攝人魔力的輕笑聲,那根手指縮了回去,消失無蹤。

  “我要回草原了。”圖客爽快地道,“你幫了我,我欠你一個人情,圖翼部落欠你一個人情,合歡派也欠你一個人情。你有什么事,要我們幫忙嗎?”

  支狩真猶豫片刻,道:“等以后有機會吧。”他本想借助圖客的師門力量,替他除掉王子喬,但此事牽涉太深,也會留人于柄。

  他終究信不過旁人。

  “也好。”圖客低聲念出了幾句合歡派內部的聯絡暗語,“我們草原兒女,向來有恩必還。以后遇到麻煩,盡管來找我。”她抱了抱拳,一掠而去。

  也算是多了一條后路。支狩真沉思了一會兒,靜下心來,又開始琢磨“見獨”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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