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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薪木召引古靈

  “噗嗤!”

  墨綠色的藤劍急速抽出,血水飆揚,一頭碩大的黑面豪豬哀嚎一聲,踉蹌沖到阿光跟前,一頭歪倒在泥漿中。

  “阿真,這下子祭品夠了,我們又能召喚一次古靈啦!”阿光回過頭,歡喜地向后方的支狩真揮動藤劍。

  支狩真身罩麻衣,背靠枯樹,病怏怏地坐在沼地的巖石上,對阿光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阿光,你也需要練劍的資源,別再浪費到我身上了。”

  “再試一下嘛,古靈神通廣大,總會有辦法的!”阿光拽住黑面豪豬的前腿,拖到支狩真跟前,熟練地拔下獠牙,割下腦袋,再剖開肚皮,挖出血淋淋的心臟,又從邊上的篾筐里倒出亮閃閃的礦石、粘著淤泥的藥草、幾顆曬干的野狼頭和心臟,堆成一團,用豪豬血繞著外圍淋了一圈。

  “阿真,來吧,這次一定能行!”阿光伸手去扶支狩真。

  “我自己來。”支狩真右手抓牢骨劍,以劍尖撐地,勉強站直身。突然間,他內腑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兩腿一軟,摔倒在地,污濁的泥水濺得滿頭滿臉,連骨劍也甩了出去。

  “阿真!”阿光立刻撲上去,扶住支狩真。

  “阿光,我自己來。”支狩真喘著氣,竭力掙開阿光的手。

  “我可以幫你啊!”

  “你已經幫得夠多了。”

  “沒關系的,阿真,我們是親人啊!”

  “我們是親人。但我們不是一個人。”

  兩人對視了一下,阿光松開手,怔怔地看著支狩真雙手刨地,后背拱起,像被斬斷軀體的蚯蚓,痛苦地往前蠕動,一點點接近骨劍。

  金色的余輝下,少年抓住骨劍,搖搖晃晃站起來的背影如此黯淡,卻又像發著銳利的光。

  阿光腳步動了動,又縮回來,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青藤軟劍。

  支狩真拄著骨劍,步履蹣跚,半天才走到祭品前。阿光趕緊從腰囊里取出火石,打著了,在一塊干木柴上引燃。木柴取自天河界隨處可見的薪樹,它們的樹干結滿眼睛般的樹疤,枝密似網,交叉相連,五角形的金色葉子狀若星星。一經點燃,即可與神秘的古靈溝通。

  “嗶啪——”細小的火苗竄出,舔動薪木,一縷緋紅色的煙裊裊升起,像一條妖艷起舞的蛇,向上盤繞。木柴不時爆出金閃閃的火星,濃郁的奇香飄散開來。

  阿光遠遠地退開。

  “游蕩在天地間的古靈,請遵循薪木之火的指引,至吾之所,取吾之祭,應吾之求…”面對搖曳的火焰,支狩真緩緩念出鯉人的禱詞。

  “蓬!”火光突然大盛,猛烈騰空,空氣像透明的水波一樣晃動。一頭異物從虛無處鉆出來,發出奶聲奶氣的尖叫聲。

  它的上身形如孩童,長著蘋果般的小臉蛋,紅潤而飽滿,大眼睛圓溜溜,水汪汪,雪白的耳朵又尖又長。下半身是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半空掃來掃去。

  “煩死了,人家還在玩過家家呢。”古靈瞥了一眼支狩真,皺了皺粉嫩的鼻子,猛地一吸,把流出來的兩條亮晶晶的鼻涕吸回去。

  此前召喚出來的古靈各式各樣,千奇百怪,支狩真倒也不覺異常。他指了指地上:“游蕩天地的古靈,這些是我交易的祭品。”

  古靈匆匆掃了一眼,小手在鼻子前拼命扇動:“好臭啊,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們這些鯉真是死腦筋,難道就不會換點有趣的祭品?比如會說話的布娃娃啦,香噴噴的小肚兜啦!喂,你賊眼溜溜,亂瞅什么?”它狠狠瞪了支狩真一眼,這個鯉人看自己的眼神非常古怪,從上到下,逐寸審視,像在給獵物剝皮一樣。

  支狩真垂下眼瞼,重復了一遍:“這些是我交易的祭品。”

  “好了好了,人家耳朵又不聾!”古靈不耐煩地張開嘴,一個幽深的氣渦旋轉而出,不斷擴大,礦石、狼頭、心臟…紛紛卷入其中,古靈用力一吸,氣渦向后收縮,轉動著投回口中。

  支狩真目光一閃,這是術法?還是天生神通?

  “說吧,你想要交換什么?”古靈無聊地抖動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快點快點,我還要回去玩過家家呢。”

  支狩真道:“我凝結劍胎時,吸入了日光,所以——”

  “又是一個胡亂吸取大日金光的蠢鯉!”古靈發出“咯咯咯咯”的嘲笑聲,“不死就算萬幸了,還想治傷?我可沒有這種靈丹妙藥哦。”

  “連治愈的方法也沒有?”

  “沒有沒有!”古靈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反正我沒聽說過。”

  支狩真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就交換煉體的丹藥吧。”

  “阿真?”阿光忍不住叫起來,支狩真對他搖搖頭。

  “早說嘛,浪費時間!”古靈伸手捏住鼻孔,“噗嗤”一聲,擤出兩條亮燦燦的鼻涕,隨手甩到支狩真跟前,“用一缸水化開,早晚泡澡一次,連續七天就行。”

  不等支狩真再說,古靈大尾巴一掃,撲向虛空,轉瞬消失不見,空氣如同波紋緩緩蕩開,繼而恢復平靜。

  “阿真,你換煉體的藥做什么?”阿光急切地跑過來,地上的兩條鼻涕迅速凝固,變成兩截黃白色的軟膏,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藥味。

  “阿光,這是給你用的。”支狩真望著古靈消失之處,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就在剛才,他施展神鎖訣的掛鎖之法,悄然在古靈體內掛上一絲精神烙印。只要這頭古靈出現,他就能憑借這把“精神鎖”,準確找到對方。

  “阿真!我不著急的,你的傷才最重要…”阿光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支狩真忽然打斷了他:“阿光,古靈未必是看得見、摸不著的生命。不然的話,它們從哪里來?”他指了指地上的軟膏,沉吟道,“依我看,古靈是一種可以在虛與實之間轉換的生靈。”

  阿光一臉茫然地看著支狩真:“我聽不太懂哎。”

  支狩真笑了笑:“不早了,我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

  “哦,好!我們明天繼續打獵。”阿光小心地收好軟膏,背上篾筐,極力放慢腳步,跟著支狩真往回走。

  “阿光,以前有鯉捕獲過古靈嗎?”

  “啊?”

  “以古靈為祭品進行交易呢?”

  “啊?”

  “阿光,你的劍法有點缺陷。軟劍追求的是變化,比如你剛才擊殺黑面豪豬時…”支狩真轉開話題,單手比劃著說道。阿光立刻分了神,揮動藤劍,興致勃勃地跟著比劃起來。

  “就是這樣。”支狩真看著阿光手腕轉動,抖出一團團劍花,微微一笑。

  當古靈由虛轉實,出現在祭品前的那一刻,應是擊殺它們的最好時機。

  那才是最珍貴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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