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拳、跨步、直擊!
老燒刀子簡簡單單的三個動作,猶如千錘百煉,氣勢渾然。“澎”的一聲,火焰兇獸迎拳炸開,毫無反抗之力。焰光紛紛散滅,一顆火紅色的焰珠落地,滴溜溜打轉。
老燒刀子撿起鴿卵大小的焰珠,仔細瞧了瞧,納入袖中。這顆焰珠內含一點離火之精,是修行火屬性功法的輔助良材,至少價值百金。
吳笙盯著老燒刀子腳下的那塊地磚,質地仿如玉石,釉面描金涂彩,丹、翠雙色的藤蔓紋路環繞出一方奇異的圖形。吳笙的瞳孔驟然一縮,那絕非什么美飾圖案,而是一個上古巫字——“祭”!
他放眼望去,地面上的藤蔓磚紋無數,仿佛一條條色彩斑斕的錦蛇,爬纏出一個又一個“祭”字,看得他頭皮發麻,遍體生寒。
急促的腳步聲從長廊另一邊傳來,十多個人類大呼小叫,一路追殺兩頭馬化。“呼!”一人擲刀甩去,刀鋒嵌入左邊馬化的肩胛骨,發出牙酸的嘎吱聲。馬化身軀一歪,兩柄尖刺立即從背心插入,馬化向前跌倒,一柄巨錘兜頭砸下,將天靈蓋砸得粉碎,紅白腦漿迸濺。隨即七、八只手掏向尸體懷內,珠光寶氣直透出來。
另一頭馬化狂吼一聲,鐵棍全力后掃,磕開、四五件先后遞來的兵刃,借助反震力一個筋斗高高躍起,凌空連翻數丈,直沖吳笙的方向竄來。
老燒刀子立在宮廊中央,身軀不動如山。
“替咱攔住他們!”馬化認得老燒刀子,一邊狂奔一邊急喊。這個人族老東西向來對他們客客氣氣,每月還會奉上不少孝敬。
老燒刀子側過肩,馬化從他身旁越過,陡然身軀一震,七竅流血,扭頭瞠視老燒刀子,緩緩跪倒在地。
“變天了都不明白,活著也是廢物。”老燒刀子搖搖頭,不緊不慢地松開拳頭,從對方身上抓出一株芬芳撲鼻的靈芝草。
追來的眾人放慢腳步,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疤臉大漢壯著膽子喊道:“老燒刀子,這只猴子是俺們先看上的,憑什么你橫插一杠子?”
其他人也高舉刀劍,紛紛鼓噪:“沒錯,有啥好玩意,大伙兒要一口鍋子里分肉!”“老燒刀子,咱幾個也都是煉氣還神,硬干起來你能討得了好?”“仙宮里寶貝多的是,何必壞了規矩?”
“規矩?”老燒刀子喃喃低語,目光越過眾人,仿佛伸向遙不可及的遠方。驀地,宮廊中響徹老燒刀子高亢的笑聲。
“那個老燒刀子,行健姿雄,體內暗蘊一股崢嶸崔嵬的山勢。”清風遠望著空空蕩蕩的夢魘湖畔,陷入沉思。
支狩真奇道:“前輩莫非見過他?”
“五十年前,無量凈地有個道童一怒弒主,叛逃離山,多半便是此人。據說他的根骨極佳,與無量凈地的山字訣甚為契合。”
“能拜入無量凈地那般顯赫的道門,已是萬幸,為何還要叛逃?”
“大多數道童出自寒門,雖然比不上世家,也算家境富足,衣食無憂。去了山門,從家中寵子淪為一個低聲下氣、端茶倒尿的小廝,有時還會挨打受罰,不是那么容易熬過來的。”清風惘然嘆息,“聽聞此人在無量凈地待了十年,只學了些武道功夫,連術訣也未獲傳授。”
“興許是他的根骨太好,又年少氣盛,不知隱忍。”支狩真若有所思,唯有士族方能得授道門真傳,即便如今氣血充足,他仍需“永寧侯世子”這個寶貴的身份。
“可是忍啊忍,終是失了銳氣。”默立有頃,清風低頭凝視著被風吹彎的草稈,“我的劍便少了這一份銳氣,所以才敗于燕擊浪拳下吧。”
“哈哈哈哈…跟我講規矩?”老燒刀子的目光掃過眾人,笑得癲狂又冷厲。
“我練拳六十年,終是明白了一個道理。”他一字一頓,緩緩舉起拳頭,氣勢如重重山巒雄起。
支狩真凝視清風沉郁的眼神,俯下身,拔起兩根草稈,一根執于掌心,一根遞向清風。
清風下意識地接過,支狩真手腕輕振,草稈上挑,化為利劍破空,直刺清風胸膛。
清風一抖草稈,封住支狩真的草稈來勢。支狩真的草稈立生變化,似虛似實,莫測移動。清風的草稈也如影隨形,應變如風。
支狩真忽而發問:“前輩,人生來就有高低貴賤么?”
清風遲疑了一下,答道:“自然是有的。”
“劍生來就有高低貴賤么?”
“自然是——”清風呆了一下,草稈直穿而來,輕輕觸及清風袍襟。他凝視少年,展眉長笑,將手里的草稈遠遠拋開,“沒有的!”
“這世上所有的規矩,不過是讓你低下頭。”
老燒刀子目光一沉,邁步直入人群。拳頭崩斷鋼刀,貫穿面門,對方的頭顱如煙花炸開。
“如果非要低頭,”
他移步、沉肩、再擊,一件件兵刃在山一般雄厚堅硬的拳頭前崩裂,血花不斷濺開,哀嚎聲不絕于耳。
“那就站在最高的山頂,”
“澎”的一聲,他側身、擺拳,將背后襲來的一人打得腸穿肚爛。
“讓所有的規矩為我抬頭!”
他進步、沉胯、揮拳,氣如崇山壓頂,勢不可擋。每出一拳,必有人兵刃折斷,倒地斃命。
剩下數人面露懼色,二人齊齊大吼,身后各自浮出法相虛影:一條紅頭綠眼的百節蜈蚣,搖頭擺尾,吞吐毒霧;一柄八棱梅花亮銀錘,巨如山包,旋轉呼嘯。
巨錘法相掀起狂風,從半空砸下。蜈蚣法相貼地環游,覓機而噬。老燒刀子仍是簡簡單單,一式跨步沖拳。
“轟!”血肉的拳頭硬憾巨錘法相,光華迸濺,巨錘四分五裂。拳頭呼地變向,擊中地面,震蕩的波紋向四周輻射,蜈蚣法相被怒浪般的波紋卷起,碾得粉碎。
二人僵立不動,五官溢血,披靡的拳勁已然透過法相,摧毀了肉身的生機。
剩余一人騰空躍起,鷂子翻身、追星趕月、燕子三抄水…一連變換十多種輕身術,向遠處倉惶飛逃。
老燒刀子瞇起眼睛,揮起拳頭。
這雙拳頭浸淫六十年,早已爐火純青,返璞歸真,從最粗淺的武道法訣揮出了屬于他的道。
“有棱有角,才叫山!”他沉肩直腰,跨步沖拳,山峰的虛影從拳頭遙遙射出,在半空劃出十多丈,正中那人背心。
“煉神返虛!”那人吐血慘叫,身軀炸開,斷肢殘骸一一跌落在地。
老燒刀子走過去,將諸多尸體上的寶材靈藥搜刮一空,回頭看了一眼吳笙:“我要盡快進入仙宮核心,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