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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4)日在楓丹21

大熊貓文學    雛鷹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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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是憑借著自己的本事得到陛下的青睞的,這一次只是我嶄露崢嶸而已!遲早有一天,整個歐洲,整個世界都會傳頌我的名字,你等著那天吧!”

  夏露雄心勃勃的宣言,讓夏洛特既覺得好笑,卻又有一點隱隱之間的敬佩。

  正因為從小在一起長大,所以她知道夏露的才能,更知道她的志向。

  相比于那些只想著在舞會和珠寶當中消磨時光、等長大了找個好夫婿的大小姐們,她卻有著不讓須眉的氣魄,非要自己走上權力舞臺中央不可。

  也許正是她的母親愛麗絲給她的鼓舞吧…

  夏洛特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實現這個夢想,但是此刻,看著夏露如此志氣滿滿,她也不忍心潑冷水——盡管在理論上,她們在政治上已經成為了敵人。

  “就算你想要權力,你也并不是死綁在波拿巴家族這里的,如果波旁王家重新復辟,你的理想依然也有可能實現——畢竟,只要改朝換代,我的爺爺勢必就可以成為重臣,甚至也許能夠登上首相大位,到時候有他的庇護,你想要得到什么都很簡單…”

  “得了吧,夏洛特——”然而,夏露卻只是露出了一個略帶憐憫笑容。“你少在這兒做什么春秋大夢了,王家是回不來的…”

  “胡說!當初它不就是復辟過一次了嗎?”夏洛特頓時就急了。

  “是啊,但從那時候起,時代已經完全不同了…”夏露輕輕嘆了口氣,“從1814年波旁王家復辟算起,已經過去了三十年,三十年的時間在歷史長河當中原本該不值一提,宛如一瞬,然而這三十年卻完全不同!你也是其中的親歷者,你難道完全感受不到嗎?每天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到處鳴響的汽笛聲,還有蒸汽機和煉鋼高爐的煙霧…這些都是之前幾千年都從未出現過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已經在重塑我們這個國家了。你怎么可能看不到呢?那些氣勢磅礴的科學造物,還有在其中穿梭不停的工人和工程師們,他們給國家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財富,他們注定讓我們過得比我們任何一代祖先都更加舒適、更加奢靡;但是,在同時他們也給我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自從陛下登基以來,十幾年已經過去了,他從沒擔心過你們保王黨作亂,因為他知道,那些人不過早就被時代拋棄的殘渣,只不過因為他們被社會的戀舊心態溫柔地包裹起來,所以獲得太舒服,以至于忘記自己早就一無是處,然而這些人不一樣,他們不是那些習慣了逆來順受的農民,他們受過教育有自己的政治理想,掌握了全新的技術和資源,他們還有團結的組織,他們才能夠真正動搖我們的皇朝,他們也許痛恨我們,但是他們絕對不會希望回到過去,也沒有人能夠再把時鐘調回過去!

  如果我們真的被人推翻,那么推翻我們的人是絕不會再接受一個波旁王朝了,新生的法蘭西一定會是一個共和國,這一點我是確信無疑的——只不過,出于我的立場,我一定要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而已。”

  對夏露的話,夏洛特并不相信。

  與其說是她智力低下理解不了,而是她拒絕相信。

  她拒絕承認自己傾注了所有“期望”的世界,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而已。

  “你胡說!如果沒有那些篡位者的話,這個國家本來就是王家的!”夏洛特大聲駁斥。

  “可是,如果不是它自絕于時代,那么區區幾個野心家或者篡位者,又怎么可能把它從王位上趕下臺呢?”夏露反問,“不能一邊嘲笑他們是篡位者,一邊又假定他們可以真的靠自己單槍匹馬來改變歷史吧?!”

  面對夏露的詰問,夏洛特頓時啞口無言。

  “我說得沒錯吧?歷史給過波旁機會的,而且給了兩次機會,可惜都被他們的無能和昏庸給斷送了,既然這樣,王權旁落又能夠怪誰呢?”既然她說不出話來了,那夏露自然要趁勝追擊,“既然他們已經證明自己不可能再駕馭得了這個國家,那我又怎么可能去與一具僵尸共舞?那樣的話,除了讓自己陪葬之外,是不會有別的下場的!我要和陛下一起,為保衛帝國而戰,我們雖然要想盡辦法絞殺革命,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革命是有它合理性的,我們如果不能夠滿足人民的基礎訴求,那么我們同樣也會被掃入到歷史的垃圾堆里,而到那時候,法蘭西的大地上,就再也不會有一個君主和一座宮廷了——波拿巴皇朝注定是這個國家君主制的最后篇章,而我就將是未來那個為它編織歷史的人!”

  “你…”夏洛特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堂妹。

  與其說她是驚訝于對方居然說出這么離經叛道的話,不如說,她是驚訝于夏露年紀輕輕居然就能夠想到這么深邃的東西。

  她的想法對不對,不知道,但肯定是比自己想得更多。

  好在,她早已經習慣了夏露比自己更厲害的事實,所以,倒也沒有受到多大的精神沖擊,很快就恢復了鎮定。“你是怎么想到這些的?”

  “有些是我自己思考后得出的結論,有些是平常和陛下交流時,受他啟發而萌生的想法。但總之,現在這都是我的洞見啦”夏露毫不客氣地回答,“所以,夏洛特,從一開始,我就說了,你是在做一件大蠢事,你所做出的任何犧牲都只是在白費勁而已,甚至比白費勁更可怕!別再為一具僵尸繼續去冒生命風險了,這不值得。”

  然而,對夏洛特來說,夏露的勸告,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她并沒有那么忠誠于波旁王家,但對她來說,“波旁”就是她實現自己人生夢想的唯一希望了。

  為此,哪怕扭曲現實,她也必須要堅信,王家一定會有回來的那一天——因為除此之外,她再也沒有可能去壓過自己的堂妹了。

  既然如此,那么除了繼續堅定立場之外,她不會再做出別的選擇。

  “我寧可為自己堅守的信條而死,也絕不屈辱地背棄我應有的義務——”夏洛特以一種異樣的平靜,向夏露表達了決心。

  既然夏洛特如此油鹽不進,那么夏露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她既無奈,又有點不甘,但是眼下確實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而同樣,夏洛特也滿心傷感,甚至有些沉痛。

  因為她們都能夠感受到,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除非有一個人能夠“全勝”,否則兩個人誰都不會服軟。

  就在這種異樣的沉默持續了片刻之后,夏露突然開口了。

  “對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瑪格麗特·戈蒂埃小姐,和你們是什么關系?”

  這其實是夏露的突然襲擊,她并不需要夏洛特跟她說實話,只需要利用這種猝不及防的提問,看看夏洛特的反應,就能明白很多東西了。

  而在她的注視之下,夏洛特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似乎有些狐疑,但看上去卻又不是很緊張的樣子。

  “是那個知名交際花嗎?你怎么會認識這種人?”接著,夏洛特立刻皺起了眉頭,瞪了夏露一眼。

  “來巴黎之后偶然邂逅了,然后聊了一下天而已…”夏露微微笑了起來,“怎么,你不開心了?”

  “你剛剛還好意思跟我說什么家聲名譽!”被她輕輕一激,夏洛特果然發脾氣了,“你居然跟這種女人靠近,我們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說出去我還有顏面見人嗎!”

  看上去,她這么生氣,與其說是在氣堂妹妹“有辱門風”,倒不如在氣夏露居然接近別的女人吧。

  “我現在可是有皇命在身,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家聲名譽呢?”既然看到夏洛特急了,夏露于是不緊不慢地回答,“而且,我又沒有公開打著自己的名號去接近她,又有誰會在意呢?”

  夏洛特當然說不過她,所以只能氣鼓鼓地瞪著她。

  “看上去,她和你好像也不是那么陌生嘛…怎么,她也是個保王黨?”既然夏洛特現在心神不寧,夏露自然繼續試探,以此希望能夠得到更多情報。

  “…怎么可能?”夏洛特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毫不掩飾地鄙夷和輕蔑,“她也配和我們并列?這輩子她都別想舔到我的裙角!”

  就因為這種不合時宜的傲慢,所以你們永遠都不可能得到民心了啊…夏露禁不住在心里吐槽。

  而從夏洛特這種毫不掩飾的態度來看,瑪格麗特確實應該和保王黨沒有什么關系。

  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倒是讓她稍稍安了點心。

  “那你和她是什么關系?你為什么知道她?”她繼續追問。

  “我們的人許多來自于外地,有些甚至是從外國潛入國內的,在巴黎,總是免不了會和一些地頭蛇打交道。”夏洛特似乎心情很不爽,于是干巴巴地回答,“我沒有直接和她接觸過,不過我們的人里面,確實有人在和她保持聯系,她私下里也給過我們一點幫助,但也就僅此而已了,我對她到底什么背景和來歷都一無所知——”

  夏露心里暗暗點頭,把這個情報記在了心中。

  然后,她又突然再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么,那位弗蘭茲·德·伊皮奈男爵,此刻也在巴黎嗎?”

  “你居然連這個都知道了?”夏洛特頓時就震驚了,睜大眼睛看著夏露。

  夏露當然不會說自己是從瓦朗蒂娜夫人那里偶然得知的,為了在夏洛特這里表現出高深莫測的樣子來,她有意表現出智珠在握的神情。

  “我知道的事情還多得很呢!”

  接著,她又趁著夏洛特心神不寧的間隙繼續追問,“那么,他現在是你的上級咯?”

  “他?怎么可能。”夏洛特頓時又露出輕蔑的笑容,“他常年流亡在外,只不過是得到了尚博爾伯爵的青睞,所以在保王黨內有一點地位罷了,但是想要號令我…那自然是休想!我們兩個是合作關系。”

  夏露心想也是,在夏洛特這種極度重視階級的人心中,一個已故男爵(而且是從拿破侖那邊投靠過來的)的兒子,哪有資格號令一位她這樣的正牌的公爵小姐。

  哼,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保王黨注定就是組織渙散的,畢竟大家都喜歡看出身而不是看能耐,那自然就誰也不服誰。

  不過,敵人越是孱弱,對自己越是有好處,所以夏露也只是看破不說破。

  “據我所知,他的父親伊皮奈將軍,當年就是被諾瓦蒂埃侯爵所殺的,所以他這次回來,是要找侯爵尋仇嗎?”夏露繼續問。

  “按理說確實是這樣的,不過,現在諾瓦蒂埃侯爵已經中風癱瘓,所以他覺得自己對一個偏癱的老人動手,有失家族名譽,所以他決定把報仇的對象,放在了侯爵的兒子身上…兒子對兒子,這很公平吧?”

  夏露知道,諾瓦蒂埃侯爵的兒子,就是瓦朗蒂娜夫人的父親,也就是曾經大名鼎鼎的德·維爾福檢察官,這位檢察官曾經似乎前途無量,但是在基督山伯爵大人和瓦朗蒂娜夫人訂婚之后,他卻令人驚愕地選擇了隱退,結果侯爵政治遺產落到了孫女婿伯爵這里。

  野心勃勃的檢察官為何自行隱退,對其中的緣由,多年來也眾說紛紜,不過因為時間已久,所以也就沒有那么多人關心了,至少夏露并不知道其中的內情。

  不過,這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了。

  最重要的是,隱居多年的維爾福檢察官,居然繼承了父親的“遺產”,成為了仇人的尋仇對象…這讓夏露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兩個人非親非故,他死了自己也不心疼,但不管怎么說,他既然是瓦朗蒂娜夫人的父親,那能保的話,夏露還是希望盡量保一下的。

  “謝謝你,夏洛特…”于是,夏露向夏洛特道謝。

  而這時候,她們也同時感覺到,這一次的見面,恐怕就要到此為止了。

  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何時呢?

  姐妹兩個人就這樣,隔著一點點的距離對視著,直到最后,夏洛特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懷表,看了看時間。

  “約定的時間要到了,我得走了,下次再會吧,夏露。”

  接著,在夏露滿懷不舍的注視下,她從小花園一道隱秘的后門當中消失了,再一次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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