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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天崩地裂

  在。」

  簡短的回答,卻引來了又一陣沉默。

  不過,出乎預料的是,特蕾莎并沒有如同艾格隆預想中一樣生氣或者爆發,只是平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丈夫。

  也許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緣故吧。

  艾格隆被這種目光看得心里有些發毛,他想要開口緩和一下氣氛,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現在還有什么謊言,能夠把她哄得開心起來呢?他可想不到了。

  「看樣子,這確實是一個愉快的假期啊,你們一定玩得很開心。」特蕾莎嘴角微微扯動,像是笑了出來。

  但是片刻之后,她終究還是繃不住了,她抬起右手,然后用小拇指輕輕地戳了一下艾格隆的心臟。

  戳得并不用力,但是卻好像又蘊含了莫大的氣憤和無奈。

  「殿下,我到底還要怎么做,才能讓你滿意呢?」特蕾莎輕聲問,「我做得還不夠嗎?」

  艾格隆本能地想要回避這個問題,可是面對妻子質問的眼光,他一下子又有點不知所措了。

  「不,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我說了,這是我的問題——」停頓片刻之后,艾格隆訕訕地回答。

  「那為什么你還要一次次地這樣傷我心呢?」特蕾莎貌似心平氣和地問,「如果不是我的問題,那大概只能是你的問題了。所以,你愛我嗎,殿下?很抱歉,我可能問了個傻問題,不過這個問題我曾經確鑿無疑地相信過,但是現在,為了保險起見,我覺得最好還是確認一下。」

  說完之后,她注視著艾格隆的目光,既懇切又緊張,猶如是面對著法官的審判一樣。

  艾格隆心里越來越發毛了,因為他明顯感覺到,現在的特蕾莎可能有點不正常。

  說不清楚到底哪兒不正常,但肯定不正常。

  「我當然愛你,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我很感激這些年來有你陪伴在我身邊,并且給了我如此幸福的家庭——」所以,這一下他也沒有再選擇回避了,而是直接做出回答,「但我沒辦法只愛一個。」

  「噗…」特蕾莎忍不住笑了出來,「真是足夠惡劣的回答啊,可是…該死的,為什么殿下能夠這么堂皇地說出口,又為什么,我明知道這個卻還是忍不住為你開脫…」

  這小小的一聲咒罵,道盡了特蕾莎此刻心中的百味雜陳。

  她確認,殿下并沒有說謊,而且他的回答,也沒有出乎她的預料。但是這種坦誠,仍舊還是深深地刺傷了她。

  她也搞不明白,自己曾經那樣幸福的婚姻,怎么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在不久之前,她和艾格隆結婚之后,雖然居無定所、四處輾轉,雖然生活水平大不如前,但是她卻無比懷戀那個時候的日子,因為他們夫妻兩個如膠似漆沒有任何人來打攪,他們的生活中只有彼此(夏奈爾算是個小小的例外),并且還如愿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繼承人。

  毫不夸張地說,這是她一生當中最幸福快樂的時光,既比現在當皇后更加開心,甚至也比在家里和父母呆在一起更開心。

  她原以為這會是貫穿她一生的幸福樂章,卻沒想到這只是一個偶然的片段(或者說她想到了也不想相信)。

  說實話,如果不曾這樣沉醉于幸福,那么她可能反而不會有現在這樣失落和痛心疾首。

  如果她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長大之后聯姻,嫁給某個同宗的親戚或者某個外國的君主,那么也許她就會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的王后一樣,默默忍受著丈夫的為所欲為,安安靜靜地以王后身份過完自己的一生。

但正因為曾經享受過最幸福的時光,所以她才會如  此珍惜,如此不肯放手。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和心愛的殿下,這輩子不可能再回到那段時光了。

  也許他確實愛自己,珍視自己,但是這些愛和珍視,同樣也會落到別人的身上,而且還不止一個。無論自己多么愛他,多么為他操心,這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成為了皇帝,他可以為所欲為——而且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可以為所欲為。

  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在旁人眼里根本就不叫事,就連母親這樣通情達理的人,第一反應甚至也是覺得他「克制」。

  皇帝就是這樣的人,他可以任性,可以貪婪,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別人只有逢迎或者忍耐,哪怕是身為妻子,同樣也是如此。

  不甘和無奈交織在一起,啃噬著特蕾莎的心,讓她心如絞痛,她又一次懷念起了身為流亡者的那些美好時光。但那已經是注定回不去的記憶了。

  所以,自己就是要默默忍受幾十年,直到生命的終結嗎?

  片刻之后,她又自嘲地笑了。

  忍或者不忍,難道是自己能選擇的嗎?不忍也得忍,哪怕自己撕破夫妻之間的體面,還是不能把他怎么樣,也不可能讓他聽從自己的呼喚——因為他是皇帝。

  一想到長達幾十年的煎熬,她突然有點望而卻步了。

  「特蕾莎,你沒事吧?」看到特蕾莎搖搖欲墜的樣子,艾格隆一下也急了,他也顧不得別的,連忙扶住了特蕾莎。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罷了。」特蕾莎虛弱無力地回答。

  接著,一把抓住了艾格隆的手,既像是質問又像是祈求地看著他,「真的非她不可嗎?」

  「我會約束她,不會讓她再肆意妄為冒犯你的…」艾格隆艱難地避開了她的視線。「她以后不會再惹事生非,更不會去當眾讓你下不來臺了。」

  而其中的潛臺詞特蕾莎自然也聽得明白——那就是,木已成舟,瑪麗亞已經靠著勾搭上自己的丈夫,站穩了腳跟。

  很好,算你厲害!特蕾莎的臉色發白,同時也咬牙切齒地咒罵著瑪麗亞,恨不得把她碎尸萬段。

  對她來說,這就是一個「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故事。

  她早就預料到了,當時被自己狠狠羞辱之后,瑪麗亞必然懷恨在心,卻沒想到她的行動力居然這么強,演技也如此厲害,一方面對自己示弱,甚至不惜當眾服軟;一方面又迷惑自己,甚至還制造了回國的假象。

  結果,她卻在暗中勾搭到了艾格隆,然后偷偷跟著他一起去雙宿雙棲——這肯定是對自己的報復。

  何其無恥!又何其惡毒!

  一想到這里,特蕾莎的心臟又抽痛了起來。

  她原本就非常討厭瑪麗亞,而現在,這種「討厭」已經變成了無法化解的「憎恨」,某種意義上來說,艾格隆如果是帶著其他人尋歡作樂的話,她反而已經「脫敏」了,不至于這般怒不可遏。

  從見第一面開始,瑪麗亞就在想方設法地挑釁她,刺激她,直到現在,甚至不惜以自己為代價來報復她,這種仇恨她現在雖然還不太明白來自于何方,但是也成功地激起了她最大的仇恨。

  當然,特蕾莎并沒有意識到,直到這時候,她還是在有意無意地為丈夫開脫——畢竟,如果不是艾格隆自己點頭的話,誰又能真的使喚他呢?

  「好,看來你的意思,就是非要留住她不可了——那么,如果她有膽識的話,那就當面來跟我說吧。」特蕾莎冷冷地回答,「總不能她還想要這樣藏頭露尾一輩子吧?那可太不像話了,我都替那邊的王室感到丟人…」

此時的特蕾莎,在艾格隆看來,刻薄得仿佛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她的平靜當中又帶著的煞氣,讓他更加感覺發毛。

  「特蕾莎…」

  「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了。」特蕾莎不等艾格隆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殿下,我知道,你肯定會擔心我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而我自己也不敢確定我會不會這么做…但是,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憐憫的話,至少讓我去直面自己的事!或者,你現在就告訴我,你的一切事都與我無關,那我也可以當做自己什么都沒說好了!」

  面對著特蕾莎的怒火,艾格隆也不得不停住了。

  她這是拿恩斷義絕來威脅自己。

  而這讓艾格隆倍感頭疼。

  無疑,他不想放棄與瑪麗亞(蘇菲)的私情,但也不想就此和特蕾莎形同陌路——所以,恩斷義絕之類的話,他怎么也說不出口。

  唉,你還真是貪心呢——他自己都忍不住對自己說。

  所以,現在到底應該怎么辦?

  極力想要避免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他雖然極度不情愿,但是好像卻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

  蘇菲真的直面特蕾莎的話,到底會發生什么?

  他想象不出來,但是他知道,那絕對非常危險。

  在這種夾縫當中,他思慮片刻,然后不得不最終做出了折中。

  「你可以見她,但是,必須有其他人在場。畢竟,特蕾莎,不光是為了她,也是為了你,你是皇后…」

  「在這個時候你倒是知道我是皇后了…」特蕾莎略帶嘲諷地笑了起來,「那么你認為應該誰在場呢?夏奈爾嗎?」

  「對。」艾格隆點了點頭。「她不會偏向于誰,也不會插嘴,她只是控制一下事態,避免發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認為這對大家都好。」

  「哼…你所謂的"大家",每次都是指自己。」特蕾莎冷哼了一聲,但是最終,她還是長嘆了口氣,「可是,好吧,就按你說的,誰讓你是陛下呢?」

  「謝謝你。」艾格隆總算松了口氣。

  接著,他又重新調整一下情緒,然后微微頷首向妻子告別,「我要去接見基督山伯爵了,很多事情需要立刻就辦,容不得拖延。」

  而特蕾莎也輕輕點了點頭,無力地目送丈夫離去。

  「對不起,特蕾莎…我原本是希望能夠讓一切在風平浪靜當中悄悄過去的。」

  艾格隆一聲長嘆。

  不過,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感慨和辯解有多么厚顏無恥,所以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在艾格隆轉身想要走的那一刻。

  特蕾莎突然張了張嘴。

  「那么,是我更重要,還是她更重要?」這句話到了嘴邊,但是最終,卻還是又被咽了下去。

  這個她當然不是指瑪麗亞。

  不過,明明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攤牌的問題,但是特蕾莎終究沒有問出來。

  她沒有信心,更沒有勇氣去面對真相。

  她知道,萬一丈夫做出了她不想要的回答,她就要面對自己精心構筑的世界猝然崩塌的慘象——她今天的悲痛,甚至還不如那一刻的百分之一。

  她不愿意這樣,甚至可以說,她寧死也不想看到這一幕。

  哪怕是虛幻的夢,也要把它死死地攥在手中,因為這就是她用盡一切力氣去構筑、去熱愛的夢境,她離不開這個夢境,只有死亡才能讓他們分離。

  所以,她最終還是沒有再出聲,只是默默地目送丈夫離開房間。

而走出房間的艾格隆,也是心里松了口氣,他知道,特蕾莎最終還是為夫妻之間留下了余地,沒有問出那個最尷  尬、最直面人心的問題。

  在那個問題上,他就算撒謊,也會被特蕾莎一眼看穿的,而那時候,兩個人相處起來又該是何等煎熬。

  所以…還是回避比較好。

  離開房間之后,艾格隆并沒有如他所說的去見等候自己的基督山伯爵,而是把夏奈爾悄悄叫到了面前。

  此時的夏奈爾,也心知大事不妙,所以也緊張不安地看著他。

  主仆二人都疲憊而且憂心忡忡,但艾格隆知道,他必須抓緊時間。

  「夏奈爾,現在要拜托你了。」艾格隆簡短地描述了一下剛才自己和特蕾莎的爭吵內容,然后叮囑夏奈爾。「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站在那里…我請你一定要為我們打圓場,千萬不要惹出什么亂子來。」

  也只有夏奈爾知道,艾格隆所說的「亂子」到底是指什么。

  她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

  「如果陛下需要我,那我自然責無旁貸,我會盡力的…」

  說到這里,她也嘆了口氣,「陛下,您太貪心了。」

  這也是她鼓起勇氣之后能夠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指責了——

  「對此我不否認。」艾格隆輕輕點了點頭,「不過這也成就了我,不是嗎?」

  「您倒是輕松了,可是我也許就要遭殃了…」夏奈爾無奈地回答,「所以,我請求您,讓我有能力免遭橫禍的殃及…」

  「你是指什么?」艾格隆反問。

  這時候,夏奈爾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她記起了瑪麗亞臨走之前的囑托,立刻就向艾格隆請求。

  「我請您允許我與基督山伯爵大人定期溝通,我幫助他整理報告和文檔…我不需要什么官方的身份,但我需要成為伯爵大人的助手,您能夠同意嗎?」

  艾格隆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夏奈爾居然一反常態,向自己索要權力了。

  「陛下,您知道的,我并不貪慕權勢,但是…我已經看明白了,如果想要立足在您的身邊,不被狂風暴雨所摧垮,那就必須擁有自己的根系才行。」夏奈爾小心翼翼地看著艾格隆,「這些瑣碎的事,對我來說并不會花費太多精力,但至少能讓我安心留在您旁邊…除此之外我也別無所求了,陛下。」

  「那好,吉維尼女侯爵,你現在就是他在宮廷中的對接人了,希望你們未來合作愉快。」艾格隆也沒有再糾纏,而是直接答應了她,「我馬上就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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