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鷹的榮耀正文卷99,恪盡職守“殿下,請跟我走吧…我帶您去您的房間。”
雖說聲音并不高,但梅爾塞苔絲夫人那種古井無波、不卑不亢的氣度,卻意外鎮住了瑪麗亞。
她本能地察覺到,自己貶低、打壓對方根本不會起任何作用,甚至不會激怒對方,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開了一樣。
這個女人怕是個寡婦吧?好像已經脫離人世了一樣…她心里暗想。
不過,正因為她如此表現,反而隱隱間克制住了飛揚跋扈的瑪麗亞,讓她一時無處著手。
而艾格隆則暗暗慶幸,自己真的選對了人。
眼見瑪麗亞還沒有答話,梅爾塞苔絲又往前湊近了一步,然后微微屈膝,無聲地催促著瑪麗亞動身跟著自己走。
瑪麗亞又瞟了艾格隆一眼,仿佛是要他挽留一下自己,可是艾格隆卻仿佛裝作沒有看見——畢竟,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沒有理由再去做更多。
眼見沒人再說話,瑪麗亞終于急了,她擺了擺手,然后急切地看向了艾格隆,“等等!我還有幾句話想跟陛下說一下,事關重大——”
艾格隆皺了皺眉頭,“以后不有的是機會嗎?”
“現在!如果現在不說的話,恐怕接下來就來不及了喲”瑪麗亞冷笑著回答。“況且,就幾分鐘而已,難道好客的陛下,連這么一點空閑都不肯為客人騰出來嗎?”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耍什么花招…艾格隆心想。
“那行,您盡管說吧——”
“事關重大,我覺得最好還是私下里告訴您為好…”瑪麗亞的目光里閃過了一絲狡黠,“其實我倒是無所謂,但您恐怕不希望讓無關人等聽到吧?”
瑪麗亞越是說得微妙,艾格隆心里越是動搖,畢竟他也知道,自己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確實不方便被其他人知道。
于是,猶豫片刻之后,他又做了一個手勢,讓房間里的人先離開,在門外面待命。
等人都走了之后,艾格隆不耐煩地催促了對方。“說吧,您到底還想怎么樣呢?我們的時間不多,幾分鐘您盡快說完吧——”
艾格隆之所以這么急切,倒不是說他真的抽不出更多時間,而是現在自己身邊眾目睽睽的情況下,如果和瑪麗亞獨處太久,難免會被特蕾莎知道——然后就是一番新的風波了,這種無妄之災他可不想領受。
“您現在的表現可真是粗魯啊,陛下,難道對您的客人,您竟然如此不顧皇家體面嗎?”瑪麗亞笑嘻嘻地問。
“體面?感謝上帝,您還記得這個詞!”艾格隆一聽心里也冒出了火氣,“哼,您是怎么照顧體面的呢?您一來到這里,來到特蕾莎的面前,就陰陽怪氣對她放嘲諷,就故意想方設法激怒她!這就是您學到的體面嗎?請問,這種情況下,您讓我怎么有好心情來面對您?”
艾格隆的質問確實犀利,但是瑪麗亞卻渾然未覺,她反而繼續笑瞇瞇地看著艾格隆,“那么,如果我剛才真是蘇菲的話,您會對剛才的所作所為感到生氣嗎?會用這種語氣呵責她嗎?”
艾格隆頓時語塞。
如果是蘇菲的話,他真的不會生氣,只會想盡辦法把事情給圓過去。他怎么可能生她的氣?
“可您是您,她是她,畢竟是兩個人啊——雖然確實長得很像。”猶豫片刻之后,艾格隆小聲回復。
“可是,想要讓她和我一樣,光天化日出現在您面前、出現在大家面前的人,不就是陛下您自己嗎?我可是在忠實地履行我的承諾,為您創造良好條件呢…”瑪麗亞攤了攤手,故作無辜地回答。
“胡說八道,這算什么準備?”艾格隆頓時就反駁了。“有一點關系嗎?”
“當然大有關系了!這事關蘇菲未來的活動空間不是嗎?”瑪麗亞理直氣壯地回答,“我現在越是飛揚跋扈,越是不拘俗套,那么蘇菲到時候就越是擁有行動自由,難道陛下費盡心機想要把她拉過來,只是為了讓她被一群修女一樣的老古板包圍著,當個花瓶而已嗎?那恕我直言,您這還不如不辦呢,省得白折騰大家…”
雖然明知道瑪麗亞這肯定是強詞奪理,但是艾格隆卻好像感覺確實有一點點道理。
而且,瑪麗亞自從“拿捏”住自己之后,仿佛順理成章打出了一套組合拳,一招接一招居然打得自己無計可施,如此機敏的表現,雖然讓他感覺難纏,但卻又仿佛很有趣。
“好吧,好吧,就算如此,您也不應該當眾和特蕾莎吵架,讓大家下不來臺。我不管您是怎么想的,但特蕾莎是我的妻子,是帝國的皇后陛下,她應該得到應有的尊榮,我不允許任何人在這里挑釁她的權威,請您記住這一點。”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說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線,“您想要任性妄為我管不了,畢竟您是我們的貴客我們應該尊重您,但唯獨這一點不能動搖!”
“您說得好像,世界上最不尊重她的人是我一樣。”眼見艾格隆如此維護特蕾莎,瑪麗亞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我只是傷到了她的顏面而已,但屢屢讓她傷心、卻屢次不改的人,可不是我呀…”
“我知道,這一切是我的責任,我是個不忠的丈夫,屢屢傷她的心,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允許她在這里被人冒犯,她應該得到這些!”艾格隆真的冒出了火氣,說話也愈發不耐煩了,“好了,您只有幾分鐘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趕緊吧!”
眼見艾格隆已經真的發火了,瑪麗亞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激怒他了,于是她也慢慢收斂了笑容,轉而說出了正題,“您把這位梅爾塞苔絲夫人塞到我身邊來,大概是想要讓她來監視我,對吧?”
“是的,不過您放心,她是一個非常謹慎而且認真的人,只要您做事不越矩,她會非常妥帖地照顧好您的生活,讓您可以最輕松愜意地享受這段旅途。”既然都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了,艾格隆也就懶得太扯謊,直接就攤牌了。
“好吧…既然您都這么說了,那我接受您的安排。”瑪麗亞也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做出抗議,“但是,我也跟您明說,我個性不好,也不打算為她收斂自己的脾氣,所以如果她承受不住壓力想要離開,那我可管不著。”
接著,她又換了另外一個話題,“其實我最近也收到了蘇菲的新消息。”
“什么?”艾格隆連忙追問。
“我之前在我們的通信中,用暗語告訴了她您的計劃,她回復說自己很高興你還記得這一切,甚至可以說歡呼雀躍…她說她也會對此暗中做出準備,不過她深知其中風險巨大,所以也希望我們一定要把事情做得縝密,確保萬無一失——無論你和她,都承受不起一切敗露的代價,就連我恐怕也是。”
艾格隆心里頓時泛起了百般思緒。
既然現在蘇菲已經知道這個計劃,那么接下來自己就更加擁有了行動的理由了,無論之前怎樣,至少這一次,自己不想讓她失望。
正因為想起了過去的種種,所以他剛才的怒氣也逐漸消失了。
瑪麗亞和蘇菲的聯系渠道,是他現在和蘇菲唯一的聯系管道,而且也只能是通過這種方式,正因為如此,瑪麗亞才是如此不可或缺,她愿意冒險來蹚渾水,于情于理自己都應該給出補償。
“殿下,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您——其實您應該已經看出來了,我并不是一個氣量狹小的人,我也不喜歡跟別人發脾氣,您只要不去觸及讓大家難堪的地方,其他情況下您在這里都是盡可以任性享受的,什么賬單我都給得起…并且樂意奉送給您。”
哎呀,真可惜,我,就是喜歡觸及讓大家難堪的地方啊…不然我一番辛苦和一腔怨念,又該如何釋放呢?您既然想要從我這里索取恩惠,那我也完全有理由索取我想要的東西,這是公平交易不是嗎?瑪麗亞心想。
要怪就怪伱當年在懵懂無知的時候給了我希望,而現在擅自又撩動了我…
“那么,往后請對我好一點吧。”瑪麗亞以幾乎罕見的溫柔神情,淺淺一笑,“您器量宏大,但我可是很小心眼很記仇的喲。”
接著,她微微屈膝向艾格隆告退,“好了,看樣子時間已到,那先不打攪您了——”
而后她不等艾格隆發話,直接轉身就走,打開了房門。
頃刻間,門外有許多道視線聚焦到了瑪麗亞的身上,而他們看到瑪麗亞的衣衫和頭發并無凌亂的痕跡,也都仿佛同時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但是瑪麗亞卻對這種緊張感仿佛渾然未覺,依舊是笑嘻嘻的樣子。
這時候梅爾塞苔絲又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再度行禮。“殿下,請跟我走吧。”
而這一次瑪麗亞也沒有再鬧事,而是跟在了她的身后,兩個人穿過狹長的走廊,走向瑪麗亞居住的套房。
在長廊當中,透過玻璃窗的光線,瑪麗亞欣賞著那些精美的雕塑和壁畫,以及窗外那綠意盎然的美景,仿佛迷醉其中。
“確實是很漂亮的宮殿啊…如果要是屬于我的那就更好了。”
“確實非常美麗,殿下。”梅爾塞苔絲從容地回答,“不過,它是皇家所有的,只能屬于兩位陛下。”
“那如果皇后陛下離開了呢?啊——我只是打個比方罷了。”瑪麗亞反問。“總得有個人來撐場面吧?”
梅爾塞苔絲驟然停下了腳步,然后轉過頭來,嚴肅地看著瑪麗亞。
“殿下,我懇請您,即使是開玩笑,也不應該以如此輕佻的語氣說出這種話,因為您身份特殊,而且事關兩國的外交關系,是不能隨意開玩笑的——而且,您在這里,也不能對皇后陛下不敬。”
接著,她又話鋒一轉,“況且,皇后陛下深孚眾望,深得我們所有人的擁戴,她的風度和仁慈,更是讓我得以擁有了如今的位置…她對我恩情深重,所以我感激她,也敬重她,所以我懇請您以后不要再開這種并不好笑的玩笑了,這一次我可以裝作沒有聽見,但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我不得不將您的話上報,這并非告密,而是履行我的職責,所以我提前跟您說清楚,請您諒解。”
雖然看上去態度禮貌,但是梅爾塞苔絲的話實際上已經非常不客氣了,所以瑪麗亞皺了皺眉頭,幾乎就要發火了。
可是,當面對梅爾塞苔絲那種清澈而又毫無懼色的目光之后,她卻發現自己猶如是面對一道鐵壁,怒火根本無從傾瀉。
“還真是令人心折的風度呢,不愧是法蘭西宮廷的貴婦,我算是見識到了…敢問您娘家是哪家名門來著?說不定我還聽過大名呢?”她忍不住問。
“恐怕讓您失望了,我出身寒微至極,只是馬賽港一個小漁村的孤女罷了,我父母早亡,并不可能給我帶來什么風度和教育。”梅爾塞苔絲平靜地回答,并沒有任何自卑,“我所謂的風度,不是因為我有什么高貴的血統,只是因為我相信人不應該在權勢面前俯首帖耳放棄原則,僅此而已——”
雖然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社會階級打得一落千丈,但是梅爾塞苔絲這種態度,反倒是讓瑪麗亞無話可說,甚至都無法使用慣用的嘲諷。
“馬賽港的孤女,變成了伯爵夫人?”瑪麗亞眉頭一挑,似乎來了興致,“這似乎應該會有很長的故事——”
“這確實是一個漫長的故事,而且并不那么讓人愉快。”梅爾塞苔絲苦笑著回答。“好啦,我的故事不值一提,我現在只是負責照看您而已,請您讓我履行好我的職責吧,公主殿下,我感激不盡。”
“好吧…好吧,我可真是碰到一個修女了,完全油鹽不進、風雨不動嘛!”瑪麗亞聳了聳肩,似乎終于服了氣,也不再繼續利用身份霸凌對方了。
她反而放軟了態度,轉而追問對方,“既然我來到宮廷,那么我應該有資格參與宮廷活動,對吧?”
“當然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梅爾塞苔絲回答。
“那么,宮廷舞會我也能夠參加嗎?”
“那更是理所當然了,皇后陛下為了歡迎你們,早已經準備了盛大的舞會,您可以作為主賓出席。”
“那么,我可以帶上我自己心愛的飾品嗎?”瑪麗亞笑嘻嘻地問。“比如首飾、手套、折扇什么的,這些我用慣了的東西,都在我的行李當中。”
“理所當然,殿下。”盡管還是不太明白對方怎么凈是明知故問,但梅爾塞苔絲還是耐心地做出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