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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階級躍升

  “誰要是不服您,誰就得流亡或者隱居,我們絕不含糊。”

  面對著艾格隆的要求,塔列朗親王滿口答應了下來。

  他也確實不會含糊,雖然他出身于名門貴族,但是從來不憚于拿本階級的人們獻祭來換取個人的私利。

  當年大革命風起云涌的時候,他就作為“革命神父”積極投身到了第三等級這一邊,并且主動宣誓效忠共和國,雖然受盡了保王黨的詛咒和痛罵,但是他根本就沒當做一回事。

  幾十年后,他又面對著幾乎相同的處境,而且愉快地做出了同樣的選擇,輕輕松松地賣掉了一大群也許和他沾親帶故的貴族,只為了討取艾格隆的歡心。

  無疑這又會讓那些人更加憎恨他幾分,但這怎么樣呢?

  諸君只管唾罵,好官我自為之。

  就這樣,作為“帝國新政”的開端,議會貴族院的改革就正式出臺了。

  如同艾格隆和塔列朗所預料的那樣,這一項舉措并沒有引發輿論的震動和反感。

  畢竟,作為一個經過大革命洗禮的國家,法蘭西的平民百姓們本來就看不慣那些高高在上的“反動貴族”,更加不服氣他們能夠擁有上議院的世襲席位,所以當這項措施正式公布之后,絕大多數人都對此無感,甚至不少人還拍手叫好。

  不光輿論上沒有阻力,而且在政治方面也同樣阻力很小。

  會拒絕對帝國、對艾格隆宣誓效忠的那一部分最極端、最受王家信任的舊貴族,要么已經跟隨王室流亡,要么之前面對混亂的局勢主動選擇了隱居,他們本來就不可能反對艾格隆的決定。

  既然這些保王黨“核心分子”無法跳出來阻撓,那么其他受害者就算心有怨言也只能默默忍受,無法形成合力來對抗帝國。

  說到底,1789年的大革命,已經重創了古老的封建制度,王室和貴族們的經濟基礎和政治基礎受到了極為嚴重的破壞,哪怕1815年借著外國刺刀的幫助重新復辟,并且進行了反攻倒算的報復,但這也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在大革命時期和帝國時期新崛起的資產階級和官僚精英們,悄無聲息地接過了原本屬于貴族們的權柄,他們在交易所、在政府部門、在法蘭西銀行當中縱橫捭闔,控制著整個國家的大權。

  1830年的動蕩,徹底將波旁王室趕出了法國,也意味著之前15年所有反攻倒算的努力都宣告失敗了,時代終究是無可逆轉,而艾格隆就要去做那個順應時代的人。

  他要把自己的統治基礎建立在新的精英群體當中,這就意味著要無情地排除和拋棄一部分原有的統治集團成員。

  所以這也艾格隆的政治算計,剛剛上臺的他,既需要想辦法樹立權威,又不希望搞出大亂子,于是他必然會拿已經“行將就木”的貴族院開刀——一方面打擊保王黨最后的殘余勢力,一方面讓他們騰出空間來拉攏新的統治集團成員。

  可以預想得到,在宣誓令下達之后,流亡、隱退、拒絕宣誓的貴族院議員們失去了他們的席位,這一下就意味著他至少有了幾十個重要的“官缺”,他可以憑借自己的喜好把任何人冊封為貴族,然后再把他送進貴族院——就像歷史上英國國王經常對上議院做的那樣。

  貴族頭銜加上議員席位,哪怕是個有名無實的“上議院”,自然也會有不少人趨之若鶩,畢竟一個人混到了社會上層之后,他本來地就會希望能夠擁有什么頭銜來體現自己的階級地位,這是人性的一部分。

  他用官爵來拉攏收買社會精英人士,而這些精英人士用他們的才智和資源為艾格隆服務,這肯定是極為劃算的交易。

  銀行家雅克·博旺,就是第一批享受到這種收買的“幸運兒”之一。

  當聽到自己被陛下召見的消息之后,博旺提前結束了自己的工作,然后滿懷著受寵若驚的心情,來到了杜伊勒里王宮當中。

  經過了漫長的等候之后,侍從終于傳召他前去覲見,他連忙跟著侍從一起走入到艾格隆的會見室當中。

  這并不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了,但是,此刻面對著擁有了至高無上頭銜的少年人,博旺仍舊忍不住屏氣凝神。

  雖然這一生已經有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成就,但是他也知道,面前的少年人現在掌握著生殺大權,足以輕易地讓自己的一生心血化為烏有,自己絕不能觸怒他。

  “陛下!”他深深地向艾格隆躬身行禮,“我很榮幸得到您的召見。”

  “不必拘禮,博旺先生。”艾格隆笑著向對方擺了擺手,示意他在自己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這是你第一次來到王宮里嗎?”

  “是也不是,陛下。”博旺先是坐了下來,然后輕聲回答,“我剛來到巴黎的時候,那還是共和國時期,我來過王宮游覽過;但自從王室復辟之后,十五年來我不曾有幸得到這樣的機會——”

  他之前是龐塞納銀行的高層職員,手里掌握著大筆資金,在金融界擁有著巨大的影響力,但即使如此,平民出身的他也還是未曾得到過進入宮廷覲見的機會,哪怕他有著如此輝煌的履歷,哪怕他娶了一個貴族的女兒當妻子,他最終還是沒有被接納到宮廷的圈子當中,只是被當做一個銅臭的商人看待。

  也許,博旺暗地里投靠了艾格隆,并且出錢出力來支持波拿巴家族,未嘗沒有一點“報復社會”的想法。

  “所以,那些泥古不化的老古董早就該滾蛋了。”艾格隆冷笑了一聲,“他們只會以最狹隘的眼界去評判一個人,讓杰出的俊才被忽視被埋沒,讓整個國家衰朽頹廢…”

  在痛罵了一番自己的政敵之后,心情愉悅的艾格隆又話鋒一轉,“博旺先生,我今天把您叫過來,是想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請問是什么好消息呢?”博旺湊趣地問。

  “您應該聽說了吧,現在我正在貴族院推動改革。”艾格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問。

  “是的,我確實略有耳聞。”博旺老實地點了點頭。

  作為一個成功的銀行家,他當然明白政治的重要性,所以一直都在通過各種渠道來觀察政治風向,艾格隆上臺之后對貴族院開刀的事情自然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相比于那些痛心疾首的保王黨分子,他倒是樂見其成,甚至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情緒——當初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老古董們如今一個個遭遇劫難,足以滿足他頑強的報復心。

  “在這個國家百廢俱興的時候,我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萬眾一心地團結在一起。然而,有些鼠目寸光之輩卻拒絕效忠國家!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艾格隆雖然語氣平淡,但仍舊帶上了一絲令人膽寒的殺氣,“所以,他們應該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我會毫不猶豫地廢除他們的貴族院席位、以及任何世襲這些席位的權利。”

  “我完全贊同您的意見,陛下。”博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對于那些不識時務的人,我們就該使用雷霆手段,這樣才不會讓人對您的權威懷有誤解。”

  “拒絕宣誓的人被清退,這必然會讓貴族院的席位產生大量空缺,因此——博旺先生,我需要讓一批卓有名望的社會賢達進去填補空缺…”艾格隆一邊看著博旺,一邊慢悠悠地說。“而博旺先生,我認為您正是社會賢達中的翹楚,理應作為第一批被封爵的成員,不知道您是否有如此興趣接受這份禮物?”

  以博旺的才智,當然明白過來了,陛下這是在表示他想要冊封自己為貴族并且塞進貴族院。

  他的心里陡然一熱。

  難道我,雅克·博旺,一個曾經一文不名的窮小子,現在就要成為一位貴族老爺了嗎?

  他的人生,經過三十年的努力奮斗,通過一次次的投資和冒險,終于有資格出入宮廷,并且和那些曾經瞧不起他的人平起平坐了?

  雖然他的心里隱隱約約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此刻他仍舊感覺腳下有些輕飄飄的,簡直就像是吸了過量的鼻煙一樣。

  哪怕像他這樣冷靜的人,此時也不禁為自己的人生成就里程碑而感到頭暈目眩。

  但是,他終究還是博旺,無比務實的銀行家,他很快就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這只是你應得的東西而已,你還有能耐得到更多…

  “陛下,我不知道有誰會拒絕您如此的恩典,但肯定我不會。”他平靜地回答,“不過,我自問自己才識淺陋、名望不足,所以害怕承擔不起您賦予的重任…”

  “既然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那您就沒必要做出如此無謂的謙遜姿態了,先生。”面對對方的套話,艾格隆只是付之一笑,“您既然能夠把一座大型銀行運作得井井有條,那么在我看來,您肯定就能夠勝任貴族院議員,甚至綽綽有余——畢竟,在之前,它的大部分成員甚至連自己的財產賬目都算不清…”

  艾格隆如此厚待博旺,不光是希望借用他的社會影響力,同樣也是在酬功。

  之前博旺主動和他的代理人基督山伯爵靠攏,想盡辦法為他提供了大量資金和社會資源,在艾格隆返回法國之后,他還偷偷出借了幾百萬法郎給艾格隆,算是幫助艾格隆解決了燃眉之急。

  論功勞,他雖然未曾為艾格隆放過一槍一彈,但比起許多戰功卓著的人幫助更大。

  所以,為了顯示自己“有恩必還”,樹立言而有信的形象,艾格隆一上臺就給博旺封爵也是題中應有之義,至于把他塞進貴族院當議員,也算是讓他有個更耀眼的頭銜來提高社會地位吧。

  “陛下,既然您如此相信我,那么我將滿懷榮幸地接受您的恩典。謝謝您對我的看重,我將在以后竭盡所能為您效勞,無論是在我的銀行里還是在貴族院當中。”既然艾格隆都這么說了,博旺自然也就不再故作謙虛地推辭,直接答應了下來。

  “很好。”艾格隆滿意地笑了起來。“那么,從明天開始,您就是德博旺男爵先生了,或者您如果喜歡的話也可以另外換個姓氏。”

  在這個年代當中,平民一躍成為貴族也不乏其例,有些人討厭自己原本沾滿泥土味的姓氏,于是就會在某個地方買一塊地,然后用這塊地所處的地方作為姓氏,變成德·XXX,徹底擺脫原生階級,所以艾格隆有此一問。

  “不,不必了陛下,我認為德·博旺男爵這個頭銜挺好。”博旺毫不猶豫地就做出了決定,“越是用博旺這個姓氏,越是能夠提醒我自己,我是付出了何等努力才走到現在,才得到這一切的。”

  “那好,就是德·博旺男爵吧,冊封您的詔書明天就會送到您的家中。”艾格隆從善如流,接著他又有些遺憾地攤了攤手,“很遺憾,先生,為了避免無謂的輿論,所以我只能封贈您為男爵,不過只要您以后繼續為國事效勞,那么我也會做出應有的酬功,我想您成為德·博旺伯爵或者德·博旺侯爵也是指掌之間的事…”

  “在這方面,我已經很滿足了,陛下。”博旺躬了躬身,“您賜予我的恩典已經足以讓我對子孫們夸耀,就讓我的頭銜到此為止吧。”

  對他來說,一個低等級男爵頭銜本身并非多么貴重,重要的是他從此也踏入了“貴族”的行列,足以登堂入室,這就夠了。

  有個貴族頭銜當然很好,方便他的事業,但是他也并不是那么在意貴族頭銜的等級。

  對他來說,男爵和伯爵,甚至和親王,又有什么區別呢?自己如果握有金錢的權杖,那么哪怕一國皇帝也會對自己客客氣氣,相反自己如果失去了調度金錢的能力,那么就算有個親王頭銜那也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廢物而已。

  反過來說,如果他擁有了過高等級的頭銜,那么不可避免地就會受到外界更多注意,反而很多不能見光的操作就會有暴露的風險,這對他并不劃算。

  博旺知道,自己社會等級的躍升已經到了一個自己足以滿足的地方了。

  五光十色的社交界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點綴,他的征途依舊在賬簿之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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