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一下,我正在用餐——馬上就好。”
說完之后,艾格隆帶著歉意對瑪麗亞笑了笑。
瑪麗亞也從最初的慌亂當中鎮定了下來,又橫了他一眼,然后繼續默不作聲地幫助他把剩下的肉湯也喝完了。
她把碗碟都放回到了盤子里,而艾格隆用沒受傷的右手拿起手絹擦了擦嘴,接著喊了出來。“進來吧!”
門立刻就推開了,接著安德烈達武直接就沖了進來。
然后,他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少年人,以及他此時打著繃帶的凄慘模樣。
“陛下!”他的眼角立刻流出了歉疚的淚水,然后帶著哭腔向少年人道歉,“對不起…是我失職了,我辜負了您的信任,讓您遭受了如此痛苦,這真是我百死莫贖的罪孽!”
自從被艾格隆賦予了“追查那些盜竊帝國財產的叛徒”之責任以后,安德烈達武可謂是盡心盡力,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這項任務當中,以至于艾格隆在米蘭會見瑪麗亞的時候,他沒有隨同保護。
所以,在接到了“陛下遇襲”噩耗的時候,他宛如五雷轟頂,連忙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立刻就趕回到了陛下的身邊。
他一直都夢想著帝國能夠復辟,而這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位少年陛下身上,甚至沒有一個靠譜的替代品,所以如果這個少年人因為意外而早逝,那么他的夢想來將會遇到毀滅性打擊,甚至可以說是他整個人生的終結。
在這種打擊面前,什么計劃什么補救幾乎都沒有意義了,恐怕至少二十年內他們這些波拿巴支持者們再也無法造成什么聲勢。
“不要自責,這一切你并不負有責任。”艾格隆淡然安慰了對方,“我之所以落到這個地步,是因為我自己的疏忽,你沒有任何失職的地方,相反,現在我還需要你為我補救。所以,打起精神來吧,安德烈。”
聽到了艾格隆的安慰、尤其是看到他目前神志清醒而且沒有生命之憂以后,
原本憂心如焚的安德烈,總算稍稍地安心了下來。
“陛下,我會的,無論您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會立刻去辦。”他連忙向艾格隆保證。
“那么,現在,先跟我鎮定下來,請坐。”艾格隆偏移了一下視線,示意安德烈先坐下。
安德烈順從地坐了下來,然后他終于注意到了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瑪麗亞公主,以及她手中拿著的盤子。
難道剛才是她在幫助陛下用餐嗎?安德烈頓時就理解了為什么陛下要自己在門外等一會兒。
陛下還真是厲害,居然能讓一位公主殿下甘愿這樣對待自己…
他剛剛閃過這個念頭,突然發現瑪麗亞殿下正在用冷漠而嚴厲的視線看著自己,于是他立馬就坐直了身體,然后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再也不敢有什么別的多余想法。
在艾格隆身邊呆了這么久以后,他早已經學會了視而不見的本領,就像歷史上任何一位在君王身邊得寵的寵臣一樣。
他是親眼目睹過陛下和瑪麗亞公主見面時的場景的,雖然云里霧里,但是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知道兩個人關系非同一般。
他更知道,陛下無論和瑪麗亞公主之間有什么私情,都不是他一個親衛隊長可以評論或者干涉的,他如果摻和其中,只會給他本人帶來危險。
“我先出去了,你們自己聊吧。”在暗中警告了安德烈之后,瑪麗亞冷淡地向艾格隆暫且告別,接著拿著盤子走出了房間。
精神高度緊張的安德烈,總算松了口氣,而后又對陛下的現狀憂心忡忡起來。“陛下…到底發生了什么?您能夠告訴我那一晚您的遭遇嗎?”
艾格隆自然不會對他有什么隱瞞,于是又打起精神來,把自己那一晚上和比昂卡激戰的過程,大致地講述給了他聽。
當聽到了這個刺客居然是艾格妮絲的師傅時,安德烈先是大為震驚,然后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他沒想到自己朦朦朧朧的預感居然如此準確地應驗了。
等艾格隆講述完了之后,他又有些義憤填膺,“之前我還對艾格妮絲小姐的老師滿懷敬仰,雖然不認識她但是我覺得能教出這樣的徒弟,她一定很了不起,我真沒想到…她居然會做出這么卑劣的事情來!無恥!”
“道義上的譴責并不能解決實際問題。”艾格隆倒是冷靜很多,“再說了,她也是受人指使的,本身跟我并沒有什么仇怨,我真正的仇敵是她幕后的指使者…”
接著,他的語氣里帶上了幾分陰森,“毫無疑問,這是我從小到大以來受到過的最慘烈的傷害,差點把命都搭上!這不僅僅是對我身體的傷害,也是對我尊嚴的侮辱,我絕對無法輕饒了他們,一定要報仇雪恨!但是,光是對比昂卡報仇雪恨是不夠的,如果不把這個指使者揪出來的話,我的恥辱將永遠不會消除。”
艾格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報今日之仇,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上將會永久留下這次刺殺的印記——他的肩膀哪怕恢復了以后,一定也會留下疤痕。
一想到這了,他就覺得難以抑制的憤怒和恥辱。
對他尊嚴的冒犯,必須加倍償還。
“您說得對,我們一定要懲罰!”安德烈達武立刻附和,“那您覺得是誰指使她這么做的呢?”
“這個我現在當然還不知道,但是我認為,下命令的人一定是在法國。”艾格隆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測,“雖然有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但是他們其中大部分人都在千里之外,來不及布置對我的刺殺,況且我們來到米蘭才這么點時間,如果是臨時起意的話,她不可能這么快就找到我并且確認我的身份——她肯定是一路在尾隨追查我們,而最近我在法國境內的活動,應該就是刺激他們決定動手刺殺的契機了——”
“您說得有道理。”安德烈想了想,然后點頭認同,“那么這就是偽王派人下的手了?”
“很有可能…但未必一定是如此。”艾格隆沉吟著回答,“在巴黎,還有另外許多人想要我的命,當年對皇帝心懷不滿的人太多了,我們波拿巴家族從來不缺仇敵——甚至奧爾良公爵和他的支持者們,也有動機提前鏟除我這個王位競爭者。”
安德烈同樣覺得很有道理,于是他有些頭腦迷糊了,“那…我們應該怎樣確認甄別出真兇?”
“當然是派人實地去看一看。”艾格隆斬釘截鐵地回答,“等我這次回去之后,我就讓埃德蒙唐泰斯去巴黎一趟,為我們打前站,同時追查之前襲擊我的陰謀,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定可以替我揪出這個險惡無恥的敵人。”
安德烈達武愣了一下,他聽出來了艾格隆的弦外之音。
“陛下,您是說要在巴黎安置您的常駐代表了嗎?”
“是的。”艾格隆點了點頭。“現在確實到了這個時候了,偽王的統治搖搖欲墜,我們要提前開始布局了,今天的事情提醒了我,在法國我們還有很多敵人,偽王垮臺并不意味著法蘭西會自動落在我們的腳下…所以我們要增加我們在法蘭西的存在感,聯絡各方的潛在支持者,為接下來我們接收這個國家做準備。這是一個繁重的任務,我必須讓自己最信任的人來干這件事——我認為埃德蒙最為合適。”
安德烈也同意這個看法。
其實他心里更想讓自己來執行這項任務——但一來,他覺得自己應該負責更重要的保衛陛下安全的工作;二來他畢竟是達武元帥的侄子,在巴黎有很多人認識自己,如果自己去巴黎的話很容易被揪出來,反倒壞了陛下的大事。
“我相信基督山伯爵一定不負您的重托。”因為和伯爵交情不錯,所以他立刻就給埃德蒙唐泰斯說了好話,“我想,只要您給他足夠的支援和權限,他一定可以在巴黎風生水起,為您重新奪回那座城市奠定基礎。”
“我也相信,命中注定他會在那里大放異彩。”艾格隆微笑著,發出了一句讓對方莫名其妙的感慨。“我會給他一大筆錢,讓他扮演好他應該扮演的那個角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確實是真正的人盡其用了。
不過,和原著不同,基督山伯爵埃德蒙唐泰斯這一次某種意義上可以稱之為“欽差大臣”,是他的全權代表,可以調動的資源和原著那個異邦人迥然不同,他不需要做出那么多浮夸的事情來炫耀自己了。
到了那里之后,他首先將要和特雷維爾將軍匯合,然后兩個人精誠合作,一起為他效勞——而之前埃德蒙唐泰斯已經去過巴黎一次了,已經為此打下了基礎。
艾格隆相信他們兩個人一定可以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務,甚至會比自己期待得還要好。
“陛下,艾格妮絲小姐那邊…您打算怎么辦?”在猶豫了片刻之后,安德烈小心翼翼地問,“我相信她肯定不會牽涉其中的,她一直都對您尊敬有加,而且嫉惡如仇,雖然向您動手的人是她的師傅,但是她絕對不會參與其中——甚至我認為,如果她事前知道的話,一定會試圖阻止她的師傅做下這種卑鄙行為的。”
安德烈之所以冒險主動提起艾格妮絲,是因為他害怕艾格隆因為比昂卡的刺殺而遷怒于她,影響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就個人感情來說,他一直都很欽佩艾格妮絲小姐,而且他還信了埃德加的那一通忽悠,私下里認為艾格妮絲小姐才是陛下和法蘭西人民最親切的紐帶,所以他非常樂見她和陛下結成善緣。
眼下兩個人相隔千里,已經音訊全無,如果再因為比昂卡的事情蒙上更多的陰影,那不啻為災難,所以他打定主意要避免這種事發生。
好在,他的擔心原本就是空穴來風。
“安德烈,我當然知道艾格妮絲不是這樣的人了——再說了,師傅的事情跟徒弟又有什么關系呢?她不需要為此承擔任何責任,我也不是那種喜歡遷怒于人的無能之輩。”艾格隆笑著搖了搖頭,然后又開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玩笑,“不過,如果有哪一天,我能把那個女人逮到手里,然后能夠看到艾格妮絲來向我求情,那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安德烈并不太理解艾格隆捉弄艾格妮絲的惡趣味,不過他也看得出來,陛下對艾格妮絲小姐的看法并沒有改變,于是他也安心了下來。
于是他又轉開了話題,“您之前說過要在這里呆十天就走,但是現在看您的身體狀況,到期之后應該也是難以行動,必須重新調整行程,而且要跟約阿尼納那邊知會一聲…”
他說到這里就停下來了,但是他的潛臺詞艾格隆自然也聽得明白。
“不用告訴特蕾莎了,她現在懷了孕,在那邊又幫不上忙,知道這些平白擔驚受怕又有什么意義呢?我隨便找個借口拖延幾天吧…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安德烈也是這么想的,只是不敢說出口而已,既然有了艾格隆的命令,那他也就沒有顧忌了。
“好的,陛下。”
艾格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時候能夠完全康復,但是他更知道現在雖然暫時安全了,但是之前的事情已經給自己敲響了警鐘——危險一直對自己如影隨形。
他這一次雖然擊退了比昂卡,但自身也付出了慘重代價,而且,很顯然現在米蘭當局的報告已經在向維也納政府傳遞了,更加讓他有一種此地不可久留的感覺。
很顯然,他現在的安危,很大程度上就取決于瑪麗亞了。
“要讓瑪麗亞殿下帶我們離開,繼續躺在這里只會讓她和我都被人觀察注意到。”思考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做出了結論,然后又問,“安德烈,你有把握解除她身邊的那幾個扈從和女仆的武裝嗎?”
安德烈大為震驚,他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您…您是什么意思?您要綁架她嗎?”
“這談不上綁架,只是臨時措施罷了。”艾格隆搖了搖頭,“只是請她帶我們一程而已,她是我的恩人,我對她只有尊敬和感激。但她身邊的那些人不一定可靠,所以我們要暫時控制起來,這有什么不對嗎?”
安德烈瞪著眼睛,但是卻想不到什么話來反駁。
“瑪麗亞殿下如果不高興,因而不愿意配合怎么辦?”
“那就想辦法讓她配合吧——”艾格隆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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