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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憂心如焚

  “…請您大發慈悲,解除我心中的陰影,可以嗎?”

  看到艾格隆把話說得這么誠懇客氣了,艾格妮絲心里知道,他已經盡自己身份給予最大的客氣了。

  她并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況且這段時間以來,她對面前這個少年一直心懷欽佩,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好意思再糾結于艾格隆之前的冒犯了。

  再者說,艾格隆接下來又要進行新的征戰,自己確實也不應該再為已經過去的事情去影響到所有人了。

  于是,她默不作聲地伸出手來,和少年人的手握住了,無聲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艾格隆順勢握緊了她的手,片刻之后艾格妮絲想要抽出來,但是他卻一直握著,直到好一會兒之后,他才松開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向著艾格妮絲躬身告別,“謝謝您以自己的寬宏大量,讓我可以全心投入到正義的事業當中…您會看到的,我會創下旁人難以企及的業績!”

  “那我祝您馬到成功。”艾格妮絲微笑著回答。

  雖然這個笑容非常勉強,但是也足以表現出她此刻的心情。

  接著,艾格隆轉身離開。

  他臉上的笑容確實是發自內心的,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了,艾格妮絲心中對他殘存的好感并沒有消失。

  這就夠了。

  正當艾格隆去見艾格妮絲的同時,留在后方邁索尼港口的特蕾莎,也同樣在接見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正是他的盟友,帕諾斯科洛科特洛尼斯。

  他本來在父親身邊,接到了特蕾莎發過來的邀請之后,快馬加鞭趕到了這里,拜見特蕾莎。

  來到了之前被征用的旅館之后,在夏奈爾的引領下,他走上樓,然后在會客室當中,見到了平常一直深居簡出的少女。

  “很高興見到您,美麗的小姐。”一見到特蕾莎,他就用流利的法語向對方致敬。

  他知道,這個少女,就是萊希施泰特公爵的“寵姬”,而且被他授予全權,負責在后方的一切事務,所以在她的面前,他也絲毫不敢擺出架子,反而向她表示了足夠的尊重。

  隨著艾格隆在遠征當中不斷勝利,他對這個盟友的分量越發看重,因此對特蕾莎也就更加客氣了。

  “很高興見到您,先生。”特蕾莎也同樣屈膝向他行禮。

  兩個人在最初的寒暄之后,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我邀請您過來,是因為收到了殿下的來信,他希望我向您尋求幫助。”特蕾莎非常客氣地說。

  “有什么需要的,請盡管說吧,只要我們能滿足的一定滿足。”帕諾斯也是一個實在人,他一點都沒有含糊,直接就應承了下來,“我們最敬佩好漢,現在團長先生正帶著他的部下為了希臘流血犧牲,于情于理我們都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去幫助他。”

  “有您這句話就太好了。”特蕾莎滿意地笑了起來。

  接著,她直接就說出了艾格隆的要求,“首先,他希望您從您的部下里抽調一批軍士,補充他的軍力,因為他接下來要有更大的軍事行動——而且他希望,出身于邁索隆吉翁及其周邊地區的人優先。”

  帕諾斯沒有立刻答復,而是微微挑了挑眉毛。

  “也就是說,他希望去進攻邁索隆吉翁?”

  “是的。”特蕾莎直接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殿下的行動已經箭在弦上了,所以也就沒有對盟友隱瞞的必要了。

  如今他需要更多的炮灰,也需要熟悉當地情況的向導——如果是之前邁索隆吉翁要塞陷落時從里面逃出來的人,那就更好了。

  得到了確認之后,帕諾斯先是面露喜色,然后又略微猶疑。

  “進軍邁索隆吉翁是一個好的選擇,不過…那里設防堅固,并不好啃。”

  “這正是他向您尋求幫助的原因。”特蕾莎立刻回答,“想要快速解決這場戰事,沒有熟悉當地情況的人幫助是不可能的。先生,我希望您能夠為殿下添一份力,”

  “好的。”既然話說到這份上了,帕諾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也不好再推辭了,“不夠…您也知道,我們目前正在和土耳其大軍對峙,實在分不出太多人手,我只能盡量從軍內挑選出那些熟悉當地情況的人派過去,為數可能只有幾百人…”

  “太少了。”特蕾莎搖了搖頭,并不認可這個說法,“先生,我知道您的困難,但是您同樣也要承認,因為有殿下的援助和牽制,您和您父親所面臨的壓力大大地降低了,他的戰果越是輝煌,您這邊也就越是輕松——所以無論從感情還是從實際出發,您都應該更加展露一些對盟友的誠意來。”

  在特蕾莎執拗的堅持下,帕諾斯只能做出了些許讓步,“好吧,既然您這么說的話,我們盡量努力一下,爭取抽出一千人以上供他指揮。這已經是我們能夠盡的最大的努力了…”

  看到帕諾斯如此表示,特蕾莎也明白,這個問題上她也只能爭取到這一步了。

  所以,為了不影響兩邊的關系,她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條件。

  “那就按這個來辦吧——”

  帕諾斯頓時松了一口氣。

  “那您還有什么別的要求嗎?”他問。

  “還有一件事。”特蕾莎立刻就做出了回復,“不瞞您說,自從來到這里之后,我們一直都在試圖和奧地利官方接觸,而這段時間以來,我們的努力也收到了成效…在近期,伊斯坦布爾的駐奧地利使館可能會派一位專員秘密過來了解這邊的情況,如果您有興趣的話,可以一同和他接洽——”

  雖然她的語氣平淡,但是帕諾斯卻聽得喜上眉梢。

  之前在土耳其人大反撲、獨立軍岌岌可危的情勢下,希臘人最大的希望就是列強的干預,如今雖然在萊希施泰特公爵的支援之后情況有所好轉,但是想要動搖土耳其幾百年的統治,歐洲列強的態度依舊還是必不可少的。

  而這時候,奧地利的出現,無異于真正的福音。

  “當然!我十分樂意!”他想也沒想,立刻就答應了下來,“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您有召喚,我都會欣然前來。”

  “那就最好了。”特蕾莎依舊微笑著,“不過我提醒您一聲,這件事目前必須嚴格保密,最好只由您父子兩個知道就行了,免得給大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我明白,我明白。”帕諾斯連聲答應。

  片刻之后,從興奮當中緩過勁來的他,突然又狐疑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這個“寵姬”,不僅貌美,還有一種從容又優雅的氣質,談吐也張弛有度,完全不像是那種單純以色侍人的姑娘,倒不如說更像是從小接受過類似教育的人…

  再聯想到她居然能夠和奧地利官方產生聯系…

  帕諾斯的瞳孔微微放大,很顯然,這時候他已經猜出了特蕾莎的身份。

  接著,他對自己的猜想無比震驚——如果真的是,那她又怎么會做出這么離經叛道的事情來呢?

  “您是…您叫什么?”他近乎于語無倫次地問。

  但即使在這個時刻,特蕾莎仍舊不露出任何口風,她只是淡然一笑。

  “先生,您又何必糾結我是誰呢?只要站在這里的人,是殿下的全權代理人,受到他全盤信任,能夠和您簽訂任何協議,那不就足夠了嗎?其他的不都是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嗎?”

  “有些事是細枝末節,但是有些事我們可沒辦法置之不理…”帕諾斯搖了搖頭,依舊想要對這件事刨根問底,“如果您真是我猜想的那個人,那我們必須以應有的姿態來應對您…”

  看來,他已經全都猜到了啊…特蕾莎心想。

  突然她又覺得有些好笑——也許他們知道自己這個人的存在,僅僅是因為殿下那樁轟動性事件而已。

  自己是因為災難而被世人記住的,她相信過得不久之后,自己的名字會以更加輝煌的方式為世人所知。

  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特蕾莎也就索性不再隱藏了。

  “您的猜測應該沒錯,我確實是殿下的未婚妻。”她從容不迫地看著帕諾斯,“所以您看,我為他做這些事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我明白了…”帕諾斯恍然大悟,然后笑了起來,“那冒昧問一句,你們什么時候舉辦婚禮?”

  “這個就要看您的努力了…”特蕾莎狡黠地笑了起來,“我和殿下約定過,一旦希臘大局已定,我們就結婚,以這個文明古國的榮光來妝點我們的婚禮。”

  “這真是…太讓人敬佩了!”帕諾斯深感敬佩地向她躬身致敬,“殿下,如果您現在需要保密,那我會為您保密,不過我希望終有一天,全希臘的人民都會為您的婚禮而歡呼,我也祝愿您同那位殿下永結同好。”

  “謝謝您!”特蕾莎也誠心向對方致謝。

  很快,兩個人的私下密議結束了,他們在這些重大問題上達成了秘密協議,繼續延續兩方一直以來的友好合作關系。

  對特蕾莎來說,她又一次順利完成了需要完成的工作,為兩個人的事業增磚添瓦,因此她的心情非常愉快。

  在用完午餐之后,她和平日里一樣,開始拆閱從各處送過來的信件。

  最優先的當然是艾格隆給她寫的信,她仔仔細細地看完了之后,然后小心了指定的匣子里面,和之前的那些信件放在了一起。

  然后,她開始閱讀其他信件。

  第一封就是同在前線的亨奇少校寫給她的信。

  雖然她跟少校并沒有緊密的聯系,不過同為奧地利人,而且是父親派過來的人,所以她心里對少校也抱有好感,因此選擇了看他的信件。

  少校并不是一個精湛于文字的人,他的字跡非常潦草,特蕾莎有點費勁才將內容看完。

  然后,她整個人都呆住了,積攢了一天的好心情突然蕩然無存。

  雖然亨奇少校有意用詞委婉,而且說得比較模糊,主要的篇幅都在描述自己其他所見所聞,但是以特蕾莎的頭腦,她當然一眼就看穿了少校真正想說的話。

  幾乎就在看完的同時,一股怒氣頓時就從她的心中竄起,而伴隨著怒氣的,是“果然不出所料”的釋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心里又是氣惱又是酸楚,然后重重地把信扔回到了桌子上,“從一開始,他們這伙人一直都是打的這個主意吧?!哼…不然哪有這種奇怪的事,居然特意讓一個女孩子跑到這里來!真是厚顏無恥!”

  小聲發泄了一下之后,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將怒氣發泄到了另外一個人身上。

  “他就是這樣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他就是這樣放蕩不羈,連自己的舅媽都沒有放過,怎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枉我盡心盡力幫他,結果他卻用這種方式來回報我…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壞蛋!壞蛋!”

  發泄了好一會兒之后,她總算才稍稍壓制了怒火。

  她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虛空,那個少年人俊秀的面孔,好像就這樣浮現在了她的面前。

  這個可惡的家伙風流不羈到了何等地步?明明身處前線日理萬機,還要帶兵打仗,結果他卻還要在忙碌的間隙當中尋找機會去尋歡作樂。

  真是個欲望強烈的壞蛋。

  而令人悲傷的是,她所愛的就是這樣一個壞蛋。

  哪怕知道這件事,她依舊難以割舍心中的愛戀,更難以割舍兩個人共同相處、相擁而眠的點點滴滴。

  那些正是她足以銘記一生的甜蜜啊。

  “殿下也是太寂寞了所以才這么做的吧…”她小聲向自己辯解,像是給自己一個解釋。

  于是,她比之前更加熱切地想要盡快回到殿下的身邊。

  畢竟兩個人僅僅才離開這么一小段時間,居然就發生了這種事,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接下來那還得了?

  而且特蕾莎對殿下身邊的人們也沒有信心,雖然亨奇少校沒有明說,但是很明顯,在殿下做出這些事的時候,他身邊的人可沒有做出半點阻止。

  出于同為法國人的立場,他身邊的人搞不好還樂見其成,有意幫著他隱瞞自己。

  這幫混賬…遲早要收拾他們。

  一想到這里,特蕾莎更是覺得緊迫。

  然而,再怎么急迫,她也知道不能立刻拋下這里的一切直接趕過去,不然那將會造成太大的混亂。

  必須先花時間把這邊處理好才行。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業,不容許有閃失。

  她定了定神,讓自己從憤怒和焦躁當中鎮定了下來,然后走到了門口。

  “夏奈爾!”她平淡地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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