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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馬爾蒙

  “這一定是我人生的幸運日。”

  只有夏奈爾才能夠聽明白,少年人此時的話當中到底蘊藏著多少得意。

  她心里有些酸楚,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沒有任何資格干涉殿下的所作所為,所以只能緘口不言。

  “好了,我們該走了,夏奈爾。”艾格隆很快將自己的得意收了回去,恢復了慣常的冷靜,“他有沒有說什么時候來找你?”

  “他說我下次過來的時候,就會來找我了。”夏奈爾回答。

  艾格隆有些意外。

  看來自己這位堂兄而且非常謹慎,不到最后一刻不想冒險,所以不愿意向夏奈爾透露自己的行蹤;而且,他應該已經來了一段時間了,對這里的情況非常熟悉,所以有把握夏奈爾下次過來的時候一定能夠碰上。

  他對拿破侖路易波拿巴其人并不是特別了解,因為在歷史上這個可憐的年輕人在1831年就早早去世了,不過從目前對方所展現出來的特質來看,他絕對不是一個平庸之輩。

  不愧是拿破侖三世的親哥哥。

  這樣也好,如果不是雄心勃勃的人,又怎么可能冒著風險跑過來幫助自己。

  他不擔心對方的誠意和膽量,在歷史上,這對兄弟就非常反感奧地利,甚至還冒著生命風險參加了燒炭黨起義,所以他們有足夠的膽子去做下震驚歐洲的大事。

  毫無疑問,這種人也很難滿足,不會甘心于一直屈居人下,不過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有膽量又有點頭腦的人,至于以后怎么處理和他們的關系,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好了,既然這樣,下次我們一起過來,如果他找到了你,你就帶著他來見我——到時候我就知道,我親愛的堂兄到底是何等人物了。”艾格隆露出了略帶譏諷的笑容。“對了,他的舞姿怎么樣?”

  “我沒有太多和人跳舞的經驗所以不太清楚…”夏奈爾困惑地搖了搖頭,“殿下,為什么要這么問呢?”

  “沒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有機會比較一下——”艾格隆微微躬身,向夏奈爾示意,“夏奈爾,謝謝你迄今為止為我所做的一切…有機會的話我們也可以共舞一曲,原諒我現在也沒什么東西可以拿來獎勵你了。”

  “殿下…”夏奈爾頓時驚喜得說不出話來了,“您…我怎么配…”

  “你想質疑我嗎?”艾格隆反問。

  夏奈爾頓時就沒詞了,只是微紅著臉低下了頭,“那我聽從您的命令。”

  經過了艾格隆的玩笑,她心里原本的郁悶突然被一掃而空,整個人又充滿了干勁。

  還真是好哄啊…艾格隆心想。

  這么忠誠的部下,以后真的該好好酬報才行。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回去休息。

  “好了…該回去了。”艾格隆打了一個哈欠,“我們走吧,是時候回去了。”

  “好的,殿下。”夏奈爾馬上答應了下來。

  艾格隆重新找到了等待著自己的蘇菲,然后一起走上了回歸的馬車。

  已經是凌晨時分了,街道已經人煙稀疏,馬車踏著細密的聲響,在黑夜當中疾馳。

  蘇菲因為勞累過度,所以上了馬車之后直接就靠在少年的肩頭上睡著了,而艾格隆也早就已經身心俱疲,只是強打著精神而已。

  他打量了一下旁邊的蘇菲,發現她此時正滿面笑容地酣睡著——只有在精神和身體上都得到了滿足的人,才會露出這么幸福的笑容吧。

  可是,就在今天,他苦苦等待的援手也終于到來了,那也就意味著他的計劃已經到了最后的階段。

  那么,到了那一天,該以何種姿態向她告別為好呢?

  還是直接不告而別最好?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決定,但是他也知道,這個決定到底意味著什么。

  直到最后他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只能俯下身來,輕輕地親吻了她的臉頰。

  第二天,艾格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他只覺得神清氣爽。

  因為知道少年人昨晚“辛勞過度”,所以他的老師福雷斯蒂上尉破例取消了今天早上的訓練,所以他才能夠休息得這么久。

  他慢慢悠悠地起了床,昨晚所發生的一切猶如幻夢一般,即使已經過了一晚,他還是忍不住時時從記憶當中翻找出來一番,回味著所發生的一切。

  不過,生活仍舊要繼續,他回歸了往日的生活。

  就在他洗漱完畢之后,夏奈爾告訴她,他的監護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前來求見。

  該不會是知道昨晚的事情來痛斥我了吧?艾格隆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他略微有點心虛,不過還是強自鎮定了下來——說到底這只是他和蘇菲的私事,還輪不到伯爵來管。

  “伯爵先生,請問找我有什么事情嗎?”見到了伯爵之后,他低聲問。

  “殿下,我有個消息要告訴您。”伯爵站了起來,向他躬了躬身。

  “嗯?”艾格隆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他也放寬了心,伯爵這樣表現,那就意味著絕不是來訓斥他的了。

  “再過幾天,法國將會有一位重量級的人物出訪維也納。”伯爵小聲向他解釋,“他身負法國國王陛下的使命,將會前往圣彼得堡出任駐俄國大使,在就任之前,他打算先在各國的京城訪問一番——”

  “然后他想要來見我,對嗎?”艾格隆大概明白了什么。

  “您說得沒錯。”伯爵點了點頭。

  “真有意思,我現在成了什么明星了嗎?法國總有人想要見我。”艾格隆略微嘲諷地笑了,“不過,沒關系,我能夠見到的人越多越好。”

  出乎艾格隆意料的是,這一次伯爵并沒有高興,反倒是有點猶豫躊躇。

  “這個人是誰啊?”艾格隆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于是追問。

  “是…是拉古薩公爵。”猶豫了片刻之后,伯爵終于開口回答。

  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馬上反應了過來。

  “馬爾蒙?!”他大聲問,“是他嗎?”

  “對,殿下,就是他,馬爾蒙元帥。”伯爵點了點頭。

  “這個人…居然還好意思來見我?”艾格隆感到有些難以置信,“難道他認為我會歡迎他嗎?”

  “那倒不至于,殿下。”伯爵苦笑了起來,“他并不指望您歡迎他,但是他希望能夠轉告您一些事情,同時他還帶著法國國王的親筆信,希望能夠親手交給您。”

  “什么破爛親筆信,法國國王還真以為我把他當成一回事了嗎?居然用這個人來羞辱我?”艾格隆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惱怒,大聲對自己的監護人反問。

  也不怪他如此失態,畢竟,奧古斯特德馬爾蒙元帥的身份實在太特殊了,一想到這個人,足以讓拿破侖的支持者們憤怒不已。

  馬爾蒙是帝國時代的名將,他的元帥頭銜和公爵爵位都是拿破侖賜予的。

  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在大革命時代投身軍隊,在土倫戰役中就開始追隨拿破侖,后來他跟著拿破侖在意大利、埃及等地四處轉戰,屢立戰功,更加成為了拿破侖的摯友。

  在拿破侖成為皇帝之后,皇帝陛下也用榮華富貴獎賞了他的忠誠——

  1808年,為了紀念馬爾蒙在拉古薩率軍擊敗了俄國軍隊,他被封為拉古薩公爵。

  1809年7月12日,為了獎賞他的英勇戰斗,馬爾蒙被封為法國元帥,時年35歲。

  然而,在帝國走向末路的時刻,已經習慣了榮華富貴的他,再也不愿意追隨拿破侖一起滅亡了。

  在1814年,塔列朗與他會面,向他剖析了形勢,他決定背棄這位將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恩主。于是,在一個夜晚當中,他悄悄地將一萬兩千名法軍帶入聯軍的陣營,陷入到了絕望的重圍當中。

  當黎明到來的時候,這支軍隊發現自己已經身陷重圍,再也無力逃脫,最終只能在滅亡之前無奈選擇了投降——而帝國也喪失了自己的最后籌碼。

  拿破侖得知自己已經被多年的摯友如此背叛之后,既憤怒又無奈,最終也只能選擇退位。

  從那時候開始,馬爾蒙元帥就與拿破侖分道揚鑣,他成為了路易十八國王的心腹,幫助路易十八掌控軍隊。

  1815年拿破侖重新復辟的時候,他跟著路易十八一起逃跑了,而后百日王朝覆滅,他又重新回到了巴黎,這一次他沒有寬恕舊日的同袍——他和另外一個背叛拿破侖的布爾蒙將軍一起,促成了內伊在審判當中被判死刑。

  總而言之,在帝國走向末路之后,馬爾蒙元帥是跳船跳得最成功的人之一,他用一萬二千名法軍士兵和內伊元帥的性命作為籌碼,換來了波旁王朝的信任和重用,保住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榮華富貴。

  而代價,當然也就是帝國支持者們的切齒痛恨了。

  他的“拉古薩公爵”的封號,已經成為了叛變者的代名詞之一——盡管,他肯定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作為一個穿越者,艾格隆并不是在意那些陳年往事,但是他覺得,法國國王讓這樣一個人來拜訪自己,包含著絕對惡意,甚至近乎于羞辱。

  所以剛剛伯爵那么猶豫也就可以理解了。

  “殿下,請不要激動。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像您這樣的人是不能輕易把感情外露的!”伯爵連忙再度對他勸解。“您可以選擇見他或者選擇不見,但是這都應該是您冷靜下來以后深思熟慮的決定,而不是憑借著一時意氣,沖動之下做的決定。”

  伯爵的話,猶如是一盆冷水,讓艾格隆稍稍冷靜了下來。

  他狐疑地看著對方,等待著伯爵的進一步解釋。“難道我還要為此叫好嗎?”

  “倒也不用叫好,但是您可以想想看,這對您并不是那么壞——”伯爵小心翼翼地勸諫著艾格隆,“您比查理十世年輕太多,他注定會死在您的前頭,所以您又何必在意他的那點小心思呢?實際利益比一時的面子重要。而現在您最需要的是什么?我之前說過,那就是需要存在感,需要被歐洲各國承認,更需要建立自己的人際關系網絡,所以您應該珍惜每一次在舞臺上露面的機會,哪怕那個人您心里百分之百的厭惡,那也是可以暫時忍耐的痛苦。”

  “和馬爾蒙見面并不會增加我的威望,馬爾蒙也不可能再跟我合作的——”艾格隆回答。

  “他不行,但是他的手下們可以。”伯爵提醒了少年,“馬爾蒙不是孤身一人過來的,和他一起過來的是一個代表團,里面必然有不少大有前途的軍官,而這些人是您可以結交認識的…”

  艾格隆睜大了眼睛。

  伯爵說動了他。

  是啊,如果能夠趁機認識一些法國軍官的話,那無疑會給他以后的計劃帶來幫助——雖然伯爵的本意是為了讓他以后更容易在奧地利飛黃騰達,但是本質上是一致的。

  為此,馬爾蒙元帥再怎么討厭也不算什么了。

  再說了,他又能損失什么呢?想必馬爾蒙元帥現在也沒辦法拿自己怎么樣。

  “梅特涅也會一直觀察的,如果您對波旁家族態度過于惡劣,甚至直接拒絕了國王的好意,那么他對您的信任度也會打點折扣…”伯爵再小聲補充。

  在他的勸諫下,艾格隆改變了主意。

  “確實如此。”他輕輕點了點頭,讓自己的表情化為冷漠的平靜,“您說得對,我需要克制感情行事…至少目前如此,這對我有利我應該去做。我還是有點意氣用事了。”

  伯爵欣慰地笑了起來,“殿下,您不用感到喪氣,人活著誰還能沒有一點脾氣呢?再賢明的圣賢也有氣壞了的時候,更何況是您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您的表現已經是我見過的皇孫公子里面最好的了,再怎么情緒激動也能聽得下意見,相信我,這是罕見的品質。”

  “真可惜…”艾格隆嘆了口氣。

  可惜伯爵這樣的人不能常伴自己身邊,時時提醒他到底應該怎么做。

  所以,必須自己成長起來啊,年輕人…不要太得意了,路還很長,你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加杰出才行。他暗暗對自己說。

  “還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嗎?”他再問。

  “據說,馬爾蒙元帥是先王路易十八的心腹,但是現任的查理十世國王并不喜歡他。”伯爵低聲說,“所以上臺后任命他做駐俄國大使,遠遠地打發開了,您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他可能并不介意您和他的部下們結識,至少不會神經過敏地隔絕一切來往。”

  “我明白了,先生。”艾格隆對伯爵表示了感謝,“壞人也有壞人的用處,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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