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640.“我是sb?”

  “打發叫花子?”

  祁鏡沒想到日本還有那么形象的說話方式,不禁有些好奇:“日本這兒也有這種說法?”

  “這是我翻譯加上的,別太在意。”羅三觀看著山田嘆了口氣,“你不是該注意錢么。”

  “錢?”

  祁鏡反倒很淡定,在山田身下的沙發上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錢都給他們了,出問題和我有什么關系,看他們狗咬狗挺好玩的。來來來,你也別站著了,坐嘛,一起看戲。”

  山田真正詮釋了什么叫“紙是包不住火的”。

  只是這火來得實在快了些,下午一點多從祁鏡這兒拿錢分的贓,才三個小時就出了岔子。

  要是放在搶劫銀行的團隊里,這種私吞贓款外加分贓不均的小混混是要被亂槍打死的。再不濟也得被打一頓拳腳的,至少保證一星期下不來床,而且原先屬于他的那份錢肯定是沒了。

  但醫生群體終究是有高學歷的讀書人,和只會動刀動搶的劫匪還有著本質區別。

  在沒有武力的前提下,山田有了充分的辯解機會。面對著那么多雙眼睛,他一咬牙還是得為自己狡辯,打死也不承認:“主任,他當時給我錢的時候可沒說給高橋醫生10萬啊。”

  “沒有么?”好歹是自己手下的醫生,宮野不想把話說死,“有時候交流出現問題也是在所難免的。”

  靠!!!

  像三觀這樣較真的人怎么受得了別人的污蔑,剛坐下沒多久就站起身:“山田桑,當初都是我在做翻譯,祁醫生把錢給你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分配價錢。你是管床醫生拿15萬,高橋醫生拿10萬,宮野是科主任一人25萬,怎么會沒說呢?”

  山田搖搖頭,就算知道自己理虧,可面子功夫還是要的。就算被人戳穿,他就算硬著頭皮也要裝下去:“羅桑,你的日語水平有待提高啊,應該是說錯了吧。”

  羅三觀滿臉問號:“jyuu(十)和sann(三),差別那么大,這能說錯?”

  “估計是腦子沒轉過來說錯了吧,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日文確實要比華語復雜得多,說錯也正常!”山田走到他跟前,笑著說道,“再說我是日本人,怎么會聽錯本國話呢。”

  “是啊是啊,羅桑,這也是難免的事情。既然......”

  作為最大受益人的宮野開始打起了圓場,想當這個和事佬,然后把整件事再拉回到自己的步調上。他的步調就是手握主動權,讓祁鏡做選擇題,到底是加錢還是拍拍屁股滾蛋。

  但誰知這時不知從哪兒傳出了“祁鏡”的聲音,里面還帶了不少電流音:“山田老師,這是一點小意思,希望老師能幫我做件小事。”

  祁鏡極富諂媚的聲線過后,便是羅三觀的聲音,用的是非常標準的日語,洪亮不失磁性。甚至因為不太流利而特意降低了語速,根本不存在沒說清和沒聽清的問題:“祁醫生為你準備了些小禮物,希望山田醫生能幫個小忙。”

  相比起來山田的聲音要低沉不少,但誰都能從寥寥幾個聲調里聽出一絲驚喜:“你們這是?”

  “希望山田醫生能把這位姓葉的病人留下。”

  “就為了這個?”

  “嗯,只要留下她,這袋15萬的信封就是您的。”

  “我看......我看問題應該不大。”

  “山田醫生不要急,等真的把人留下后錢自然會送到你的手里。到時候還希望能幫忙轉交這兩袋信封,一個是宮野主任的,一個是影像科高橋主任。”

  “哦,這倒是小事......不過我想問問,他們的信封里有多少?”

  “宮野主任25萬,高橋主任10萬。”

  播放到這兒,祁鏡關掉了音頻,事實已經浮出了水面:“連我一個不太懂日語的人都懂日語數字的發音,到底是誰在搗鬼一目了然了吧。”

  山田臉上陰晴不定,眼神更是來回閃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狡辯也沒用了。

  誰都知道是他在撒謊,只是他好歹也是榊原紀念醫院的醫生,宮野還是要保下他。不為別的,就為他們三人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如果硬要把山田摁死,最后說不定會逼著他反咬一口。

  到時候赤腳不怕穿鞋的,那損失就大了。

  “好了好了。”

  宮野也沒太想追究他的責任,說到底還是沒貪到自己頭上,和高橋互看了一眼后還是幫了山田一把:“既然是自己聽錯了那就承認,給兩邊道個歉就行了,何必這么要面子呢。”

  山田攥緊了拳頭,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宮野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再不接話就是不識好歹了。他看向了一旁的高橋,低頭鞠躬:“實在不好意思高橋老師,是我沒搞清楚狀況,差點讓你蒙受了損失。”

  “呵呵,沒關系。”

  見對方從錢包里抽出了七張萬元鈔票,高橋笑瞇瞇地收下后,說道:“山田啊,你是應該去看看耳朵了。jyuu聽成sann就算了,竟然還能把jyuugo(十五)聽成nijyuuni(二十二),實在病得不輕啊。”

  山田臉紅到了脖子根,掉自己口袋的那7萬還是原封不動地進了高橋的手里。

  高橋也是實誠,嚴格遵守著送禮界的潛規則,該自己拿的一分不少,不該自己拿的他也不會過多覬覦。而且拿了錢就會辦實事,很快,0.49的心胸比被他切實寫進了胸片檢查報告里。

  只是一個電話,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胸片讀片室里就印出了一張新的報告單,同時宮野辦公桌上的電腦里也多了份電子版的。

  都說日本節奏慢,但其實真要上心的話,想快還是能快起來的。

  “既然事兒辦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高橋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錢包,心滿意足地對祁鏡點頭致意了一番,然后便離開了住院部。

  一來一去,壓力頓時來到了宮野這里。

  他原本是想讓祁鏡二選一,最終目的不是錢就是省心。可沒想到的還沒等祁鏡做決定,自己這里先出了狀況。山田一通騷操作,把原本能幫到自己的高橋變成了對方限制自己的工具。

心胸比0.49,懷疑心臟增大可能  有了胸片報告里的這條陳述內容,宮野不再往下查就有問題了。到時候不僅僅是祁鏡要拿著錄音去投訴,說不定還會被定一個消極治療浪費時間的帽子。

  就這樣,心彩超很快被提上了日程。

  不過單有心彩超還是不夠的,要確診還需要做好幾個其他檢查項目,包括復查心電圖和心肌酶、查與心衰相關的BNP、做平板運動試驗,有必要的話還要做CTA。

  當然24小時動態心電圖肯定得有,畢竟心電圖里捕捉到了不少室性早搏。(1)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復查的心電圖里不僅看到了室早,還發現了細微的t波改變。這種改變幅度并不大,但卻因為這次胸片和復查風波,讓祁鏡特別在意。

  到了這個時候宮野也不能當做沒看見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心臟:“山田,去開個holter,最好今晚就讓她帶上。”

  “好。”

  山田就站在病房門口,看完新鮮出爐的心電圖后,順手從兜里抽出了一張檢查單,立刻填上了葉涵的基本信息。他人雖然無恥了些,但工作能力還是有的。

  “彩超現在能做么?”

  山田搖搖頭:“剛打了電話,那兒已經過了預約時間,最早也得明天上午九點。我報了主任名字,希望現在就做,可他們那里還是堅持要預約。”

  宮野嘆了口氣:“算了,癥狀還不明顯,就預約明天上午九點。復查的心肌酶和bnp別忘了,還有甲狀腺功能也一起做了。”

  “好。”

  葉涵看著這陣仗,一臉疑惑,不自覺的摸向了自己的胸口:“你們說我的心臟有問題?可我沒什么感覺啊,一直都挺好的。”

  祁鏡就站在她床邊:“沒有胸悶?”

  “沒有......”葉涵想了想回了一句,“流感那三天倒是有過,但很輕,我睡著就沒事兒了。現在的話,真的是沒任何感覺。”

  早搏往往不會出現什么癥狀,沒感覺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癥狀上無從下手,祁鏡就換了個方向,繼續問道:“你家里一共幾個人?就父母兩個?”

  葉涵點點頭。

  “他們有心臟問題么?”

  “這......”葉涵眨眨眼,想搖頭,但遲疑了會兒后答道,“我其實也不清楚,我媽應該沒有,但我爸有一次出現過胸痛,送去醫院后說冠心病,開了點藥。”

  “哦......”祁鏡點點頭,又問道,“有兄弟姐妹么?”

  “沒有。”

  遺傳方向上似乎沒問題,祁鏡又和宮野輪流做了心臟聽診,結果就是有頻發室早和一些微弱的雜音。雜音太輕,就算是一向耳尖的祁鏡也沒法下判斷。

  時間很快過了五點,醫院里的人潮漸漸退去,要是換成以前,宮野恐怕早已經下班跑去嗨皮了。可今天因為這突然進了口袋的二十五萬,以及祁鏡的莫名“堅持”,他只能很不情愿地留了下來。

  “祁桑,檢查都沒做,你讓我留下干嘛呢?”宮野不停看著表,“我真的有個重要的會議要參加,現在已經很晚了......”

  (他說他要開會)

  祁鏡就站在他辦公桌邊,看著一只打火機上的圖案說道:“這會議該不會開在銀座吧?”

  (祁醫生讓你別想著銀座了,安心就在這兒查葉涵的病因比較好)

  “你怎么知道的?”

  “別管那么多了。”祁鏡可不想和他廢話,“心影增大,心胸比增大,頻發的室早,你想到什么?”

  這話對羅三觀來說有難度。

  心胸比還好,還能說個大概的意思。可室早不一樣,它就是一個專有名詞。他見過,如果看見的話肯定能認出來,可要他主動去讀就有點麻煩了。想了會兒,他只能取了個折中的辦法。

  (祁醫生想讓你根據胸片和心電圖結果,做個鑒別診斷)

  宮野有些貪財好色,也顯得不務正業,但基本的心內鑒別診斷的基本功還是在的:“心肌病、結構性心臟病、冠脈綜合征、心包積液、室壁瘤、慢性心衰。”

  羅三觀可沒學過那么多專業詞匯,有兩個連聽都沒聽過。他只能抓起書櫥里的一本內科書,讓宮野做勾選:“這兩個......這個......還有這個、那個和那個,對,就這些了。”

  有了書面字,羅三觀總算懂了,把剛才六個情況說給了祁鏡聽。

  “倒還不錯。”祁鏡又問道,“宮野教授你說到有室壁瘤,臨床常見是室壁瘤病因就是心梗,可她并沒有心梗。”

  (室壁瘤不應該是心梗后遺癥么?)

  宮野拿人手短,就想早點把祁鏡打發走,只能盡量去回答:“室壁瘤當然還有其他原因,心尖部肥厚性心肌病、應激性心肌病、致心律失常性右心室心肌病,對了,還得加個累及了心臟的白塞氏病。”

  羅三觀又是一頓好找,這才讓祁鏡聽明白了他的話:“宮野主任不錯啊,說得還算完整。”

  (他說你表現得不錯。)

  “我個人感覺,葉涵心肌病的可能性很高,我覺得應該再做個心肌活檢。”

  (開一張心肌活檢的檢查單。)

  “活檢?為什么取活檢?這些檢查根本沒法懷疑心肌病!”

  (他覺得證據不足)

  “證據不足?我當然知道證據不足。”祁鏡按了按打火機的開關,摁出一束火苗,“我做活檢不就是為了找證據么。”

  (活檢的結果就能判斷有沒有心肌病了)

  “你也不用驚訝,04年5月的《米國心臟雜志》里就明確了活檢對心肌病診斷的價值。”祁鏡指著身后那一大排書柜,“多看點書,少往銀座跑,你又不是婦產科醫生。左擁右抱的,總有一天會玩成sb。”

  說罷,祁鏡就離開了辦公室。

  “羅桑,我怎么總感覺他在罵我呢。”

  “罵你?”羅三觀笑笑,“沒有啊,他在夸你吧。”

  “是么?最后那句結尾的‘sb’我聽著怎么那么耳熟呢,總覺得在哪兒聽過。”

  “哦,這句啊。”羅三觀模仿著祁鏡剛才的動作,指著書柜說道,“宮野主任博覽群書,是他學習的榜樣。sb就是榜樣的意思。”

  “榜樣?”宮野指著自己,“榜樣......我是學習的榜樣......我是sb?”

大熊貓文學    最終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