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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4.違和

,最終診斷  心臟雖然和肺的聯系最緊密,相互之間有大大小小血管相連。肺從外界攝入氧氣,然后通過血管送入心臟,再由心臟快遞公司名下的紅細胞快遞員將氧氣送去全身各處。

  在送氧氣快件的同時,這些快遞員也會拿走大量退回的寄件,返還給肺部。再由肺,把這些二氧化碳排出體外。

  從這層關系來看,心肺系統明面上就是一個物流網絡,緊密程度大概就像電商和快遞物流一樣。

  但因為地理因素的關系,心臟靠左,胃也靠左,中間只隔了一層膈肌。就好比在同一個樓里,后門是全市最大的物流中轉站,而它的正面卻是全市最大的酒店招牌一樣。

  中轉站和酒店老死不相往來,但卻因為選址的問題,緊緊挨在了一起。

  如果平時各自安分工作,雙方都不會出什么問題。可要是有一家出了事兒,只要情況夠嚴重,很有可能影響到自己的隔壁鄰居。

  裘學亭的心電圖上有st段水平抬升的是II、III、aVF三個導聯,而出現T波雙相的是V2和V4,提示的病變位置就在心臟下壁。當時心內科醫生做介入的時候就是循著下壁去找的,可惜在血管上沒查出結果。

  要是把下壁往下再延伸一下,透過膈肌就會遇到胃,與之相貼的就是胃底部。

  胃就是個裝食物的袋子,只是這個袋子內壁能分泌胃酸,袋子本身還能自行蠕動罷了。它的運動幅度并不大,又有膈肌相隔,并不會對心臟有多少刺激。

  “如果是飽腹的話......”徐家康算是徹底明白了祁鏡的想法,“飽腹、胃部蠕動,說不定就能擠壓到心臟了吧。”

  “理論上有這個可能性,可事實上飽腹雖然是心梗的誘因,但怎么也得先有冠脈狹窄才行......”祁鏡也沒急著下判斷,而是把問題又拋回給了他,“你在急診那么多年了,見過冠脈條件不錯的人,吃飽后出現這么嚴重的心梗心電圖么?”

  徐家康當然沒見過,別說他了,就連那些主治主任也都沒見過,要不然他們不可能沒想到這一層。

  “那到底是什么問題?”

  “唉,我現在也說不上來,還是等星期一的專家大會診一起討論吧。”祁鏡把剛想到的幾條思路全藏了起來,然后問起了他的感想,“你問了我那么久,我也得問問你,你說老爺子可能是什么問題?”

  “我還是之前那句話,沒什么問題。”

  徐家康看過裘學亭的病歷資料,癥狀很多,涵蓋面也很廣,但檢查下來發現身體其實很不錯。對于相當看重檢查數據的現代醫學醫生,尤其是一直在超一線的急診,比起病人的主訴,他更信數據。

  “你覺得老爺子在騙人?”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徐家康想到了對方的地位,連忙解釋道,“只能說老爺子的描述不夠準確吧。”

  “哈哈”祁鏡笑得合不攏嘴,“你意思是一個上京大學哲學系畢業的學生,一路從碩士、講師到教授,再走到之后高位的牛人,竟然連自己身體里的感覺都描述不清楚?”

  “啊呀,你又來了......”徐家康反駁不了他,只能解釋道,“我也就簡單的懷疑了一下而已,臨床上這種情況又不少見,根本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

  “話可不能亂講,人還在市北人民醫院躺著呢。”

  “唉,老爺子的紅卡定在我們醫院,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送去市北。”徐家康嘆了口氣,見這次碰面得不到最后的答案,只能打起了退堂鼓,“我就先走了,下午要去市北看看,你去么?”

  “我?我就不去了。”祁鏡搖搖頭,“昨晚上已經被他們家下了逐客令,我現在再去不是自找沒趣嘛。”

  “我認識楊開云,他不是這種人,人家又不認識你,見你這么年輕有這種反應很正常......”

  祁鏡抬手讓他打住,解釋道:“我知道這種反應很正常,我也沒生他的氣。只是覺得現在去的人太多,我又不受待見,肯定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去了也沒意義。”

  “也對,要不是何主任和他熟,我其實也不太想去。”

  徐家康又留下多聊了兩句,捧了捧祁鏡的診斷部,然后見時間不早就草草離開了。

  祁鏡雖然嘴上說不想去市北,但心里還是很想和裘學亭見上一面的。病情復雜多變到這個地步,病歷又經過那么多醫生的手,里面能深挖的東西已經不多了,祁鏡很想從互相之間的交流中找找突破口。

  只是現在根本沒有機會,兩人身份地位都不對等,連見個面都困難。

  想到市北人民醫院,祁鏡馬上就給剛才找了自己的熊博回了個電話。一來是想問問他會診的結果,也套一套內急對老爺子的診斷,二來他也有其他問題要找他。

  兩件事兒湊在一起,祁鏡直接去了電話。

  外科周六沒擇期手術,熊博正巧在辦公室看病歷,見是祁鏡來的電話,接起問道:“祁醫生,怎么了?”

  “老爺子現在怎么樣了?”

  “之前會診時找急診要的肝膽B超都做過了,沒看到有什么問題。”

  “他們還挺謹慎的,先讓你排除掉肝膽。”祁鏡問道,“那其他方面呢?”

  “我只知道心電圖上顯示有很嚴重的下壁心梗,st段都融合T波了,所以當時送去急診的時候,內急那幫人都急壞了。”熊博對裘學亭的病情也覺得納悶,繼續說道,“可是送進介入室后,管子造影進去卻發現冠脈沒什么問題,當場查的心電圖好像又恢復了過來。”

  “又恢復了啊。”祁鏡又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剛才徐家康送來的心電圖圖形,問道,“恢復成什么樣了知道么?”

  “st段和t波自己分開了......”熊博說道,“醫生什么都沒干,這種致死性的墓碑樣心電圖竟然自行恢復回了原來的模樣......”

  “看來又得打“冠脈痙攣”了啊。”

  “嗯,聽說心內科會診確實打了冠脈痙攣。”熊博聽得仔細,繼續問道,“對了,你剛說又?這不是第一次了?”

  “前幾天在一院就有過一次。”祁鏡說道,“當時心內科說要讓他老人家住院做個全身檢查,結果被回絕了,只能開點藥讓他回家休息。沒想到才過了沒幾天,又來了一次。這次有墓碑樣改變,應該比前一次更嚴重。”

  “要真是這樣的話,冠脈痙攣的程度相當高了。”

  熊博畢竟不是心內科醫生,對于具體疾病的后續治療方法還不太熟悉,只能說個大概。而在肝膽外科方面,裘學亭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對話很快就結束了。

  “那我先掛了”

  “等等”祁鏡見他要掛,連忙說道,“我還有個問題。”

  “嗯?什么問題?該問的都問了,裘老爺子和我的肝膽外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啊。”

  “哦,不是裘學亭的事兒。”祁鏡笑了笑,這也是他等徐家康走之后才打這個電話的原因,“我要問的是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誰?”

  “叫什么名字我不太清楚,不過人在市北,應該會送去你們市北急診。年齡應該在40左右吧,男的,具體情況嘛”

  祁鏡回想了昨晚上李漢描述的一系列過程,說道:“有雙上肢骨折,左手手臂更嚴重,估計是粉碎性骨折。右側后背應該有瘀傷,同位置有多處肋骨骨折,盲猜應該是510之間,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在這個區域內,我覺得肝臟也有可能受損。”

  “所以你就找到我了?”

  “隨口問問嘛,萬一真送來了呢。”祁鏡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補充道,“還有,他昨晚還從二樓跳下去了,估計腳也有點問題。”

  熊博嘆了口氣,點頭說道:“半夜里確實有個和你描述的差不多的人來過,120送的,肋骨骨折的骨片損傷到了肝臟。我們普外做完肝臟修補后,就轉手給骨科了。”

  “人住在骨科?“

  “嗯,不出意外的話,先住醫院觀察觀察。兩只手腫成那樣,實在沒法好好做手術,腳我記得沒什么問題。”

  熊博笑著說道:“其實當時也是因為家屬給錢痛快,開口要用的都是進口鋼板鋼釘。我們值夜班的醫生耳朵尖,又八卦,所以在早上交接班的時候多嘴提了一句,要不然我肯定沒那么清楚。”

  “還真在你們那兒啊”

  “這人怎么了?傷得不輕,是你朋友?”

  祁鏡想這么說,但想想其實和自己壓根就沒見過面,所以含蓄地說道:“和我沒關系,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昨晚上他去找這個朋友,一直沒找到,就拖我查查看在哪兒。”

  “哦,原來這樣。”熊博也不知道該怎么評論才好,只能說道,“這又是打架又是跳樓的,還真夠狠的啊。”

  “呵呵,是啊,算我那朋友交友不慎吧。不過病情相似也不一定就是他,我待會兒讓那個朋友過來看看吧,希望這人別為了躲開他那么早回家。”

  “怎么可能走呢,我們這兒才剛做的肝臟修補,下地還有段時間呢。”

  “嗯,這樣就好。”

  祁鏡并不知道去找李漢麻煩的是裘開山,更想不到裘開山會和裘學亭是父子關系。

  雖然之前特地和公安說過如何做排查,但丹陽那么大,三甲醫院那么多,沒名沒姓的,連張照片都沒有,想找到這么一個重擊外傷病人并不容易。

  民警不可能一個個往醫院打電話去問,就算真問了,得到他們想要答案的幾率也很低。

  在他們看來,比起找到這個真老大,還不如先破掉紡織廠廠長被毒殺的案子來得更好。只要這案子破了,背后的枝葉、樹根都會被擺在所有人面前。

  到時候誰是天王老子,誰是魑魅魍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大早李文毅就牽頭開了場專案組分析會,李漢是專案組的首席法醫自然也在里面。他們倆要把之前出差這幾天的發現做一個簡單的匯報,然后基于現有證據好好理順案子中的邏輯關系。

  開完會后,因為家里是作案現場還沒解封,再加上之前剛被人盯上,為安全考慮他就在警局就地補覺。

  睡的是休息室,雖然床沒法和他家里的大床相比,也沒舒服的床墊,但累了一晚他很快就和衲子一起睡著了。

  只是這種安心的感覺才出現沒多久,馬上就被祁鏡打來的電話鈴聲砸了個粉碎:“喂,漢總”

  “祁鏡?你怎么這時候打過來”李漢有氣無力地回著話,連眼皮都不想抬,“你昨晚上也沒好好睡,現在精神怎么還那么好?”

  “職業病了。”

  “要沒事兒的話我掛了”

  “有事兒啊,大事兒!”

  “大事兒?”李漢狠狠打了個哈欠,翻身繼續說道,“有事兒就快說,我困死了。”

  “我就想問問昨晚上那個老大找到了么?市北警力都派出去了吧?”

  “老大?什么老大?”

  “就那個跳下樓的。”

  “哦,那家伙啊,沒呢。”李漢聲音越來越輕,感覺隨時都會睡著,“你問他干嘛”

  “我剛和市北人民醫院的一位普外科通了個電話。”祁鏡已經能預見到他的表情,“那兒好像有點頭緒。”

  “頭緒?”李漢忽然睜開了眼睛,“你說頭緒?什么頭緒?你找到了?人在哪兒?”

  “別那么激動,只是昨晚出現了一個傷勢比較符合那家伙的病人。”祁鏡笑著說道,“人就在市北骨科躺著,你讓李文毅派人過去查一下就應該知道了。”

  李漢沒回話,甚至連嗯都沒嗯一聲,就掛掉了電話。

  祁鏡看著手機,又把剛才基本記全了的病歷資料在腦海里好好整理了一遍。思來想去能想到的辦法就只有為數不多的幾條,在通訊錄里挑挑揀揀之后,能用的也就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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