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診斷 紀清和祁鏡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能從內科急診一路走到一起,完全是因為有著對醫學理念上的共同愿景。
但如果在其他方面,兩人其實沒什么交集。
一來,祁鏡本就自帶著十幾年的臨床經驗、極深厚的理論基礎功底、廣博的知識面,和基于這些才演化出來的有別于普通人的診斷思路。二來,紀清只能算個有經驗的高年資住院,想要跟上祁鏡,需要惡補許多東西。
祁鏡為了讓紀清多成長些,一般不會麻煩他。
這次實在是胡東升和高健要上班沒空,原本王子浩的病情變化也非常有意思,所以才叫上了當年的老搭檔。本來是想看了王子浩,給出明確診斷后就撤的。祁鏡要補覺休息,紀清還得回自家醫療中心,那里還有一堆事兒要干。
可看了龔文霞處理的病例后,兩人發現事兒比較大,不僅牽扯到邵莉的閨蜜,其本身就已經上升到了法律層面。
祁鏡完全是為了興趣,故事背后的原因很有意思。而紀清則是帶了些去看“前車之鑒”的態度,希望弄清龔文霞這件事兒的前因后果,說不定對管理醫院會有一定的幫助。
當然這并不是說他不感興趣,興趣也是有的,只是沒祁鏡那么大罷了。
說實在的,以紀清的外貌,配上這身從行政樓弄來的干凈整潔的白大褂,以及他獨有的略帶溫柔的微笑,殺傷力絕對不比祁鏡低。如果再算上護士小姐姐這一特殊受眾的話,反而是紀清陽光男生的形象更吃得開。
其他男人來到滿是女性的科室,看著周圍美人護士環繞,就算不緊張也會有些局促。但紀清站在護士臺,看著手里的資料,聲音清澈語氣沉穩,就像是個見慣了大場面的年輕人:“孔小琴和徐靈在嗎?”
單是語氣和神態就給人一種精明能干的印象,再加上不俗的外貌和“異性”這一加分項,他在護士眼里的初始分相當高。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陌生人,胸前也沒看到工牌,主管護士馬上意識來人不簡單:“你是?”
“醫學會的。”紀清沒祁鏡的演技,只能保持原來的模樣,盡量精簡自己的話達到足夠自信的目的,“找她們問幾個問題。”
其他科或許對龔文霞的事兒沒什么了解,畢竟管好自己才是真的,沒人有閑心去關心其他科的人。但在婦產科這兒,事兒早就傳開了。
一聽醫學會三個字,護士更不敢怠慢,馬上讓身邊的小朋友進去喊人。
孔小琴就在醫生辦公室寫著病歷,徐靈正巧在護士站做事,找人一共也沒耽誤多少時間。不一會兒護士就帶著他們三個,在休息室里聊了起來。
“聊聊那天的事兒吧。”紀清看了眼孔小琴,又看了看手機上的短信,問道,“沒記錯的話是你先去急診看的病人吧?”
“嗯,是我。”
孔小琴可沒想過醫學會的人會找來自己,其實她在整個診治過程中也就是個傳話筒的工具人。病歷是大學生寫的,最后過目簽字的是龔文霞。婦產科檢查、急診B超也是龔文霞做的,最后的診斷和處理辦法全是龔文霞一個人的決定。
她全程沒參與,所以當初說好的問話流程里也就沒有她了。
突然空降了個干事,孔小琴不免有些奇怪,可也只是奇怪而已。面對位階遠高于自己的醫療鑒定委員會干事,她更多的是緊張,不敢說半個不字,更不敢隨便搪塞兩句了事。
“當時就是一起很普通的車禍,兩輛車發生的擦撞,姑娘坐后座估計刺激到了肚子。”孔小琴看著放在身邊的一根錄音筆,說道,“一來就是流血腹痛,我覺得有流產的可能性,所以就讓龔老師下來了。”
“嗯。”紀清點點頭,“之后就沒你什么事兒了吧?”
“是啊,龔老師一來我就回病房做事了。”孔小琴指了指地面,“病房總得有個值班醫生。”
“那送病人來的是誰?”紀清問道,“是不是個30多歲男的?”
“對,說是她男朋友。”
“有沒有其他人?”
“還有另一個肇事司機,不過是些輕傷,也沒和我說過話。”孔小琴想要極力撇清自己的關系,“我在急診待了不到半小時,其他不是很清楚。”
“不急不急。”紀清穩住了她,然后按祁鏡的問話方式繼續一步步問道,“這位男朋友和你聊過么?或者我換個角度,你找他聊過么?”
“聊過。”孔小琴沒否認,“一到場我就覺得是流產,所以特地找過他。”
“聊的什么?”
“就問有沒有懷孕。”孔小琴繼續說道,“當時姑娘挺驚訝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懷孕了。倒是那個男的很鎮定,不管我說什么,臉上都沒什么表情。工作了那么多年,倒是沒怎么見到過這種男朋友。”
紀清微微一笑,心里嘆道:這都不知道第幾個女人了,當然熟練了。
“他沒找你聊什么嗎?”
畢竟是一個多月前的事兒了,還涉及了許多細節,所以孔小琴剛開始沒想起來。但經紀清這么一提,她馬上反應了過來:“好像,好像是偷偷找過我。”
“聊了些什么?”
“也不算聊吧。”孔小琴說道,“他就問是不是會流產,我說還不確定,如果真的沒辦法保下的話就只能流掉了。”
“他該不會問你如果流產的話會怎么樣吧?”紀清順著思路問道。
“嗯......這也算是家屬的正常反應吧。”孔小琴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答道,“作為接診醫生,家屬有這種疑問的時候,我肯定會如實告知的。”
紀清點點頭,對她的行為予以了肯定,但疑問接著又來了:“接下來你就打電話給龔醫生了吧?”
“對。”
“下來的這段時間里,你走了么?”
“沒有,我稍微了解了下病人的情況。”孔小琴說道,“看了眼流血的情況,又問了問腹痛。”
“你做產科檢查了?”
“那倒沒有,就是看了眼姨媽巾,算算出血量。當時我就覺得出血有點多,而且她肚子疼得厲害。”
紀清把這些都用筆記了下來,繼續問道:“龔醫生下來之后你就走了?”
孔小琴點點頭,心里總算松了口氣,覺得既然自己離開了,問話也該結束了才對。但沒想到紀清并沒有結束的意思,繼續按著祁鏡之前發來短信的流程,捏著這個問題不放手:“你確定,龔文霞醫生下來之后,你就立刻離開了?一刻都沒有停留?”
這種帶有誘導性質的提問,有時候會誤導別人,但有時候卻會讓當事人注意到一些記憶中的盲點。
被再一次提醒后,孔小琴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對對對,老師提醒得是,我確實沒立刻就走。”
“那時候發生了什么?”
“其實也沒什么。”孔小琴輕輕地搖了搖頭,解釋道,“因為剛發現有了的孩子忽然沒了,給她的打擊不小,所以在龔老師和家屬談話的時候,我陪在姑娘身邊。那兒的急診醫生神經都太粗了,不知道這時候的病人有多痛苦。”
“龔文霞并沒有先看病人,而是先找家屬談話?”
這個流程有悖于平時的接診流程,剛下樓接診的醫生在不了解詳細情況的基礎上很難和家屬交代病情,所以紀清覺得奇怪也很正常:“你不覺得她做的有問題嗎?”
“哦,其實我在電話里就和龔老師說了具體情況,所以她只要做兩個檢查就行了。”孔小琴繼續解釋道。
“那她和家屬聊了些什么?”
面對這個問題,孔小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
“嗯?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那倒不是。”孔小琴尷尬地撓了撓臉頰,笑著說道,“他們去檢查室談話了,我和那姑娘坐在診療室里,所以沒聽見。”
“聊完了之后呢?”
“她出來之后就讓病人進去做檢查了,我見沒事兒也就回病房了。”
直到這里,紀清的問話才結束,孔小琴也如愿離開了醫生休息室。但她前腳剛走,后腳坐在一旁的徐靈便暗笑了起來:“還能聊什么,聊他們的‘私’事兒唄。”
這次都不用紀清開口了,對方自己就把事兒一股腦全吐了出來。
徐靈和龔文霞的關系本來就不好,以前工作時出現過矛盾。之前徐靈被調去人流室這個鬼地方就是因為頂撞了她,護理部最后為了臨床工作的需要才做出這個決定。
表面上護士輪轉也是常有的事兒,更何況人流室本來就是婦產科的子科室。
可一個高年資護士,正值工作能力的巔峰期,卻被分去了那個地方,很難不讓徐靈胡思亂想。女人都是記仇的,即使嘴上沒什么說的,但心里留下了印記很難做到豁達放手。
“我可不是報復她。”都不需要紀清動手,徐靈自己拿過一旁的錄音筆放在了自己身邊,說道,“外面傳的那些內容可都是我親眼見到的。”
“哦?能不能說來聽聽?”
“你沒聽說過這些嗎?”
紀清搖搖頭。
徐靈噗嗤一笑:“這位老師真幽默,你要是沒聽說這些東西,怎么會特地點我名,叫我來問話?”
紀清當然不知道里面的關系,兩個人名都是祁鏡塞給他的。其實就連問話的內容也都是祁鏡給的,臨場發揮的時候多少有些變化和出入,但意思都差別不大,目的也都達到了。
“你就再說兩句,我聽到的畢竟有限。”
“行,我就再說一遍。”
人流室接到電話后沒多久,龔文霞就帶著病人和時應祥到了門口。當時做人流的醫生看下來宮口是開了,難免流產的診斷沒錯。但就在人流做完后,徐靈開了大門準備叫家屬告知詳情的時候,發現龔文霞和時應祥偷偷摸摸地躲在角落里聊著什么。
“哼,我猜這兩人有一腿。”徐靈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八卦。
紀清皺了皺眉頭,看了眼剛過目的短信,反問道:“不對吧,你之前一直說他們之間有金錢來往啊,怎么版本不一樣了?”
“我之前確實是這么想的,但這段時間總覺得不對。琢磨來琢磨去......”徐靈忽然一拍大腿,“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龔醫生又不是缺錢的人,要那些個紅包干嘛?你說是吧?”
紀清點點頭。
“女人活著為什么?”徐靈說道,“一當然是為錢,二就是為男人唄!”
紀清稍稍整理了下思路,給祁鏡之前給的提問內容做了下刪改,然后繼續問道:“你那時開大門叫家屬的時候他們難道沒聽見?”
“肯定聽見了啊。”
“那他們怎么......”
“啊呀,老師你不知道。”徐靈解釋道,“我們大門對面就是不孕不育門診,旁邊有個走廊通到廁所。產科嘛,廁所離診室近一點病人方便。那會兒他們兩個人就躲在里面,我一喊,男的先跑了出來,然后......”
“然后?”
“然后過了很久,龔文霞才偷偷摸摸地溜回去。”
“你偷偷看到的?”
“人流室里有監控呢。”徐靈嘴角露著壞笑。
“那你聽到他們聊什么了嗎?”
“聊什么?這我哪兒知道。”徐靈嘆了口氣,“我又不是錄音筆,你說是吧。”
“那你怎么判斷他們兩人有一腿?而且外面都傳你其實聽到了......”紀清實在無法理解面前這位護士的腦回路,“總之我就想知道,你有沒有什么證據?”
“這還要證據?”徐靈就像看一個外星球生物一樣看著紀清,指著自己的眼睛,耐心解釋道,“這兩人眼神交流一看就很有問題。”
“眼神?”
“是啊,眼神,這是一種看戀人的眼神。”徐靈見他還不開竅,便輕輕笑了兩聲,問道,“老師還沒談戀愛吧?不清楚這些事兒也正常。哎,對了,我們科室可有不少剛從衛校畢業的小朋友哦,要不要給你介紹介紹?”
紀清向來不太會應付這種情況,尷尬地擺擺手:“不用了。”
“啊喲,還那么靦腆......”
紀清看著她心花怒放的樣子,輕咳了兩聲,把兩人聊天的重心又調整到原來的話題上:“咱們還是繼續說正事兒吧。”
徐靈又在腦海里深挖了一遍,搖搖頭:“也沒什么好多說的了,這就是我聽到看到的全部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