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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繪畫藝術

  丹醫大培育了全丹陽近一半的臨床醫生,面對母校,祁鏡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

  這是祁鏡第一次站上丹醫大的大禮堂講臺,不過是這一世,重生前這兒倒是常來。作為當時丹陽唯一一位手里有傳染病醫生團隊的副高,來這兒做演講實在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兒。

  尤其是遇到了好幾次yi情后,這種情況就變得越發頻繁了。

  這次也是偶然的機會,疾控中心突然決定了要開會議,祁鏡根本沒做什么準備。

  當然王漢也是迫不得已,現在能一次性做大面積信息交流和溝通的也就只有這種議事會議。在缺乏強大互聯網支持的現在,線上會議除了電話以外都是空白。而單靠電話,實在沒法說清這些鑒別的要點。

  祁鏡手邊什么都沒有,沒ppt也沒任何講義,如果真要講,基本就是想到哪兒講到哪兒。

  面對空蕩蕩的黑板,祁鏡還在猶豫該從何下手,倒是一旁跟來的林奕辰先發揮了起來:“鑒別診斷最麻煩的就是黃疸和腦梗,黃疸最多見的就是梗阻性黃疸,二級醫院也有ct,靠ct就能簡單區別梗阻性黃疸和鉤體病的黃疸。”

  說罷,她就拿起一邊的粉筆,在黑板上畫了起來。

  從肝臟左右分葉、肝總管、膽管到膽囊,然后分出膽總管后又畫了十二指腸壺腹部和胰臟。經過一晚上的學習,幾個可能出現梗阻的地方都被她牢牢記在了心里,重要部分都被上了紅圈。

  不得不說,林奕辰非常有解剖繪畫的才能。三兩筆就把祁鏡需要花費十多分鐘的話,簡潔明了地畫在了黑板上。

  要說不驚艷那是假的,能做到這一步除了扎實的解剖功底外,還需要極強的繪畫能力。

  祁鏡的表揚向來難得,能讓他開口的機會并不多。胡東升和高健這樣實力的年輕醫生,想拿到祁鏡的表揚也非常難,林奕辰倒是做到了。

  不過這位姑娘似乎對這種贊賞沒多少感覺,耳朵就像被屏蔽了一樣,手隨心,越畫越來勁。

  白筆勾出了肝膽胰三個重要臟器,黃筆標明了肝膽管的分布,之后便是紅藍筆畫上的肝門血管,甚至于外周的大量韌帶都沒放過。

  “你有點過分了啊”

  一晚上祁鏡和林奕辰說了不少臨床上的東西,也教了很多診治流程,換成其他醫學生早興奮得不行了。可這孩子全程板著臉孔,似乎并沒有多少高興的樣子。

  可當粉筆在手畫畫的時候,她難得露出了笑容。

  至于理由,祁鏡暫時沒機會問,一切隨自然吧。

  會議在一份肝膽胰和一套大腦血供圖下開始,有圖在手里,祁鏡說起來也方便些。剛開始自然是要起個頭,給鉤體病下個定義。

  “因為鉤體的菌型復雜,臨床表現從原先典型慢慢變得有多樣,典型病例非常少,很容易導致臨床誤診漏診。”

  “其實說白了,國內是乙肝重災區,近些年腦卒中也越來越多,臨床上最容易誤診的鉤體病就是兩大癥狀,一個是黃疸,一個是腦梗。黃疸分幾個類型你們應該清楚,其中最需要排除的就是梗阻性黃疸。”

  祁鏡在身后的肝膽胰圖上又著重給幾個梗阻點上了標記。

  “那如果病人本身就帶有乙肝呢?”臺下一位醫生問道,“肝細胞性黃疸可沒那么好區分。”

  祁鏡知道有人會提這個問題,正巧一院搶救室里躺著的環衛女工就是這個情況,能第一時間拿來做病例:“這位女病人就是典型的黃疸出血型鉤體病,同時也有乙肝,非常具有誤導性。”

  “怎么鑒別?”

  “體溫和血象。”祁鏡說道。

  “乙肝也會體溫升高,血象上也會有”

  “乙肝白細胞幾乎不升高。”祁鏡說道,“可是這個女病人的白細胞非常高。”

  眾人看到林奕辰在黑板上寫下的病例摘要,紛紛點頭,但懂得越多,未知的東西也就越多,新的提問馬上就來了:“如果撇開鉤體病不談,肺部陰影也很容易懷疑到大葉性肺炎上,那白細胞升高就很好理解了。”

  “所以我說了,這是最容易和其他感染搞混的黃疸出血型。”祁鏡說道,“咱們現在就要看幾率,究竟是單一的鉤體病幾率大,還是乙肝合并大葉性肺炎的幾率大。”

  “我覺得差不多”

  “那這時候你們就需要嘴了。”祁鏡指著自己的嘴唇,笑著說到,“該問還得問,傳染病確診第一要務就是傳染鏈條。具備了接觸傳染源和傳染途徑的病人,又有黃疸和肺部陰影,你們說是什么病?”

  其實鉤體病造成的黃疸是會消退的,不過鑒于臺下那些醫生的基礎水平以及黃疸出血型鉤體病的進展速度,祁鏡沒說太多。

  他只強調一點:“你們越要佐證器官損害的病因,就越容易導致誤診。越是不確定病因的癥狀,越容易去探究到底是感染引起了休克,導致的臟器損傷,還是因為感染原本就能引起肝功能損傷,進而以病人現在的病癥情況很難判斷肝功能障礙的起因。”

  當然有了傳染鏈條之后,還是需要一些典型癥狀做區分,要不然以鶴山公園的客流量,需要做鑒別的人也太多了。

  “典型的鉤體病三癥狀:寒熱、身痛、乏力,典型三個體征:眼紅、腓腸肌痛、淋巴結腫痛。”祁鏡說道。

  “腓腸肌痛?”

  “對,腓腸肌。”

  話音剛落,林奕辰那兒就已經用粉筆畫出了腓腸肌所在的位置,包括周圍的其他肌肉和骨骼。而腓腸肌被她很仔細地涂抹上了一層紅色,邊框則是描了黃色。

  甚至之后還被她標上了體表定位,就算是再不懂外科解剖的外行人,也能第一時間明白“腓腸肌”到底在哪兒。

  “腓腸肌是特定的鉤體病癥狀,不過不能全靠這一點。”祁鏡看著面前的解剖繪畫有點無語,愣了兩秒還是說道,“畢竟高熱也會有肌肉痛,腓腸肌自然也會痛。”

  接下去便是對腦梗的鑒別診斷。

  林奕辰的腦部血供圖里對顱底大量血管做了顏色化處理,而相應的對應大腦區域也被她弄上了陰影。

  “神經系統后發癥可發生在接觸疫水的兩周以后。”祁鏡強調道,“這些小東西會反復折磨病人的顱底血管,造成的神經系統損傷和腦干炎、腦膜炎極其相似。”

  “腦干炎?”

  “腦干炎”

  這些二級和社區醫院的醫生幾乎沒見過腦干炎這樣麻煩的病人,對腦干損傷毫無頭緒。

  祁鏡見他們如此,所幸把癥狀說清:“其實說白了,這就是腦動脈炎,是鉤端螺旋體感染最多見也是最嚴重的腦血管病后發癥。會造成腦組織缺血壞死,導致出現肢體偏癱、抽搐、失語等神經功能障礙。”

  “如果你們遇到一位青壯年出現腦干損傷,必須注意鉤端螺旋體感染。”

  刷刷的一陣筆記過后,臺下那些醫生們總算心里有了底:“我覺得遇到這樣的病人直接轉院算了。”

  這是下級醫院經常做的事兒,在平時或許沒什么,可現在是非常時期,大三甲全面吃緊,必須要做出些改變才行。

  “不行。”祁鏡搖搖頭,馬上否定了他這個做法,“知道現在一院和丹陽醫院有多少病人嗎?如果再送這樣的病人過來,我們豈不是要累死。”

  “好吧”

  “可腦干損傷我們下級醫院沒法處理啊。”

  祁鏡嘆了口氣:“暫時用激素青霉素的組合壓住感染是第一要務,就算是大三甲,激素壓制炎癥反應,青霉素壓制鉤體也是首要選擇。”

  說完這兩個誤診癥狀后,祁鏡又說明了如何區分腎損傷的膿尿癥,以及簡單的單純高熱。

  “單純高熱是不是太難了”

  “是啊,社區感染造成高熱也太常見了。”

  “我前面說了典型癥狀吧,結膜充血,腓腸肌疼痛和淋巴結腫痛。”祁鏡說道,“依然是一院的一個青壯年病例,40度的高熱,三大典型癥狀占了兩種,算上傳染鏈其實不難鑒別。”

  看著他們依然不放心的眼神,祁鏡也沒辦法,只能說道:“如果實在不行,那就只能先用青霉素做診斷性治療了。不過治療時記得用上一定量的激素,不然死亡崩解后的蟲體碎片會造成人體過敏。”

  此時睡在一院留觀走廊上的吳擒虎,其實并不好過。

  他本來就對醫生的問診不配合,堅決不承認自己去過鶴山公園。考慮到他的特殊身份,一院那些急診醫生索性就信他一回,愣是沒上青霉素,就干耗著。

  直到民警來這兒準備提人的時候,他們才勉為其難地給他換了藥。

  “青霉素過敏嗎?”護士淡淡地問了一句。

  “青霉素?不過敏。”吳擒虎回頭,忍著頭痛,問道,“怎么突然要換青霉素了?原來用的抗生素不好嗎?”

  護士壓根就沒看他,也沒什么閑心回答他的問題,直接給做了個皮試:“看著打針的地方,腫了叫我們。”

  “額”

  護士說完便走了,吳擒虎難受得不行,也懶得管這些瑣事,想拉上毯子繼續埋頭睡覺。但沒想到遠處出現的幾個身穿制服的人影沒再給他這個機會:“吳擒虎?”

  “額,對。”

  吳擒虎一直一個人住,朋友也有幾個,進醫院急診留觀后也想過那些朋友會不會來看自己。可預想過好幾種可能性里,從沒包括現在這個情況。

  警察怎么來了?

  他想不明白,甚至也不敢想,因為劇烈的頭痛死死地壓著吳擒虎的腦子,根本無法思考:到底怎么回事兒?

  “你帶領多人在多家醫院聚眾鬧事,涉嫌尋釁滋事。”幾位民警走到他跟前,直接說明了來意。

  “別開玩笑,我什么時候帶眾鬧事了?”吳擒虎矢口否認,不過臉上帶著微笑,“警察同志你們弄錯了吧?”

  “弄錯?”

  “認識秦達嗎?”

  吳擒虎就覺得原本疼痛難忍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這就是一道送命題,答或者不答或者回答是和不是都得死,死得快慢不同而已。

  即使是現在,只是短暫的沉默就已經非常說明問題了。

  民警只是例行公事,其實問不問答案都是一定的:“認識的吧。”

  “不”吳擒虎按慣性否認了這個說法,不過想想又覺得太假,只能又補充了一句,“不太認識。”

  “呵呵,不太認識?”

  “算了,你身體不好,我們也不為難你。”另一位民警站了過來,晃了晃手里的筆錄單,“我們在丹陽醫院門口逮住了秦達,他沒撐多久,全招了。”

  吳擒虎空白的腦袋嗡的一聲響。

  “不,不是”

  “別不是了,否認也沒用。”民警不想聽他多解釋,說道,“下午就和我們回所里,把事兒交代一下。”

  吳擒虎聽到這句話,心中才知大勢已去,他們的事兒已經曝光。不過他閱歷豐富,清楚他們的做事原則,連忙給自己求情道:“我身體實在不行,沒法離開醫院。”

  “沒事兒,不就是鉤體病么,我們也能治。”

  “這可是大三甲,他們都沒治好,你們怎么能”

  “不就是鉤體病嘛,掛幾天青霉素的事兒,又不難。”

  “鉤體?”

  “你們一直在鶴山公園集合隊伍,平時你有空還經常去動物島,那兒是傳染源。現在知道了你的情況,治療方案很簡單,下午就會有專車送你離開這兒。”

  能確診,吳擒虎很高興,可是以這種方式告訴他就有點艸蛋了。

下午五點,吳擒虎離開了第一人民醫院,而祁鏡的手機上多了一條李文毅傳去的短信:人帶回來了,你就放心吧  祁鏡迷迷糊糊地循著短信音打開手機,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不過這些笑容并不是給“吳擒虎被擒”的,而是為了另一條陸子珊發來的消息:尸檢時間定了,就在后天上午10點,你有空的吧?

祁鏡簡單做了回復,心里總算踏實了下來: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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