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李文毅回到了家。
他這兩天也過得夠魔幻的,先是前一晚的炸串店鼠藥中毒,接著今天白天的偽裝潛入,現在又有剛才的清里坊爆炸。感覺案子一個接著一個,累倒是不算太累,只是沒有什么喘息的機會。
穿過小區,上了樓,來到自家門前,李文毅晃晃悠悠地按響了門鈴。
“啊呀,你怎么穿成這樣?”劉雪抱著孩子,打開了房門,“還有你帶的什么東西?”
“哦,這兩天有點事兒,”李文毅看了看身上皺巴巴的農民工工作服,解釋道,“做事兒的時候要用到這些東西。”
“做事兒?你不是天天在做事兒嘛”
生完孩子后,劉雪就承擔了在家照料孩子的工作,再加上爺爺回了鄉下老家靜養身體,她整天都見不著幾個人。李文毅工作是忙是累,劉雪以前崇拜,現在也體量,但還沒到完全不發牢騷的地步。
李文毅也知道,只能每天盡量早點回家幫她分擔點。這次祁鏡的事兒是額外的“工作”,和他沒什么關系,完全出于朋友間的幫忙而已。
朋友和夫妻的關系總會發生點碰撞,李文毅只能好好拿捏其中的界限:“就是上次幫了我們大忙的那個祁鏡,他最近遇到了點麻煩。”
“哦,祁醫生啊。”
劉雪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頓時來了精神,口氣也緩和了不少:“他怎么了?犯事兒了?”
“沒有,你想哪兒去了”
進門后,李文毅放下了裝著石膏模具的塑料袋,連忙換下了這身衣服:“丹陽最近出現了一個醫鬧團伙,往往都是對三級醫院下黑手。因為能拿到不少錢,家屬也都肯讓他們幫忙。”
劉雪聞了聞他身上氣味,連忙皺起了眉頭:“快去洗澡,臭死了。”
“唉唉,好的。”
李文毅很識相,把身上的臟衣服攏在一塊兒塞進塑料袋,自己直接鉆進衛生間:“祁醫生也是想讓我幫他把這幫人揪出來,要不然幾個大三甲的醫療秩序全被破壞了。”
“哦,怪不得最近老是有新聞爆出來”
“要是順利的話,明天能和里面的人搭上線。”李文毅有些抱歉,“最近又是食物中毒又是清里坊爆炸的,我估計得加班了。”
“我知道,沒事兒”劉雪站在衛生間門外,聽著里面傳來熱水淋灑的聲音,說道,“你自己注意安全就行。”
“嗯,我知道。”
熱水澡洗完,李文毅手里突然多了兩條短信。
一條是剛才在第一人民醫院門口的那位老林。大意基本是已經和上頭人通了氣,給了他一個不錯的職位,平時只需要扯扯嗓門,幫忙充人數就行。
沒問題,我干!就是不知道有多少錢?
錢好說,但要說一點,你這條胳膊如果出了什么問題,我們可不負責 李文毅試探性地回了一條消息:難道要打架?
一般不至于,就算真要動手,你也可以躲在后面。反正人到了就行,幫忙充人數做做苦情戲的門面也挺好的好的好的,謝謝老林沒事兒,明早7點鶴山公園門口集合,別忘了第二條消息是祁鏡發來的,也許是考慮他在家不太方便所以就選了短消息的方式。內容也很簡單,就一句話:有空回我個電話 李文毅沒多想,直接一個電話打到了祁鏡的手機:“喂,找我什么事兒?”
“哦,確實有事,不過你先打給袁天馳吧,事兒都和他說了。”祁鏡那兒人聲嘈雜,時不時還會蹦出來一句聽不懂的彈舌外語,“我這兒在忙,正搶救呢。”
“哦,那我打給他。”
李文毅不知道祁鏡那兒出了什么事兒,既然說好要幫忙,也沒必要多問,又一個電話給了袁天馳:“祁鏡那兒說有事,讓我找你。”
“哦,李警官,你電話倒是來得巧,我馬上就到你樓下了。”話音剛落,就從樓下傳來了一串汽車的喇叭聲,“好,我到了,快下樓吧。”
“啊?下樓干嘛?”
“跟我去個好地方。”
袁天馳其實早就想這么干了,尤其白天還玩了出化妝潛入之后,這種感覺尤為強烈。他難掩心中興奮的心情,笑著說道:“等到了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現在?我才剛到家啊。”
李文毅知道自己老婆的脾氣,雖然平時支持自己工作,但回了家再走性質就變了。當然劉雪不至于不讓他工作,只是生完孩子之后,脾氣性格多少發生了點變化,有時候會顯得比較難纏:“要不明天吧。”
“別啊,這可是大案,大好的機會啊。”袁天馳想了想,又說道,“再說我一個人去多不方便,你跟著也能有個說法。”
李文毅沒辦法,在老婆和朋友之間,他還是選了朋友。不過好在回家后和劉雪聊過這件事兒,有過鋪墊,幫的對象又是祁鏡,劉雪沒多說什么就把他“放”了出來。
其實袁天馳的目的地并不算多遠,離開李文毅所在的清云小區,來到了人民南路一路向北沒一會兒就到了。
“就在這兒?”
李文毅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清里坊,街道兩旁還拉著隔離帶,巷口還亮著警示燈。一輛挖掘機和一輛土方車正在清理周邊的廢墟,整個爆炸后的收尾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展開。
“嗯,身份證上寫的就是這個地方,不過是戶口還是居住地就不太清楚了。”袁天馳看了眼手機上的短信內容,又說道,“如果不是的話,找你們內部的人能查到嗎?”
“不太清楚,具體得問過才知道。”
“先進去吧,反正也是碰運氣。萬一運氣不錯,正中紅心也說不定呢。”
這里是人民北路上又一個老式小區,,但比起清里坊還要新一些。小區入口正對著文欽街,斜對面便是剛爆炸不久的清里坊。往北不到1公里的距離就是鶴山公園,往南是急救中心的濱江分站,再走一段便是濱江大道。
相比對街夜市的熱鬧和繁華,這兒因為靠著公園,又到了關門時間,所以要冷清許多。
袁天馳把車停在了路邊,兩人下車后一路小跑走進小區,找人問了好一會兒才來到最終的目的地:甘家園218號104室。
“你有鑰匙嗎?”李文毅看著面前的木質板門,拉了拉把手。
“沒鑰匙,那人在醫院我也懶得去拿了。”
袁天馳從口袋里翻出來一個金屬模樣的小工具,李文毅雖然不管小偷小摸,但多年工作讓他對這類東西非常敏感:“你這配備和手勢,看來還真是老手了啊。”
“李警官,這只是個人興趣而已,千萬高抬貴手。”袁天馳感受著鎖芯內的觸感,只覺得指尖傳來了一絲輕微的振動,大門應聲而開,“咱都是給祁哥幫忙,也是為這個社會做貢獻嘛。”
“呵呵,你倒是把帽子扣的夠大”
這兒就是余偉民的房子,確切來說就是他的住處。不管房屋外部造型還是內部結構,都要比清里坊高上一個檔次。但因為依然是老城區的范圍,居住環境依然有些惡劣。
104室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大間,簡單到沒有臥室客廳之分,廚房、衛生間甚至還是四家共用的,拿的就是原本的105室的地方。
只要稍稍經過改造,拿圍墻在中間一分為二,擺上器具就是個合格的共用空間。
剛進門就是一陣撲鼻而來的霉味,兩人捂著鼻子根本沒法靠近。這種氣味來源不僅僅是沙發和床褥,那些木制家具上也帶著點點霉斑,而地面上的木板也是霉菌們的最愛。
“那東西不可能放隔壁共用的地方,肯定就藏在櫥柜里。”李文毅快步打開了窗戶給房間透了口氣,然后給袁天馳分配了工作,“你去床邊和衣柜看看,我找沙發和這里的電視柜。”
“那東西叫什么來著?”
“嗯”李文毅想了想,“書氟乙酰胺,滅鼠藥。”
“知道了,開工。”
其實整個房子并不大,沒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把可疑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包括床底的兩只大木箱子和櫥柜里三大包沒貼標簽的可疑粉末。
“一包是白色針狀樣結晶,另外兩包看上去就是腌制用的調味粉。”李文毅拿著手電筒,湊上鼻子輕輕聞了聞,說道,“應該就是它們了。”
“李警官,這兒還有別的發現。”
尋常百姓家床下的大箱子里往往擺放的是換季下來的衣物和被子,可在余偉民這兒,箱子卻是存放特殊工具的地方。
“這家伙”
兩人的手電在箱子內來回掃了一圈,其中最多的便是一些長形的鋼絲籠,再之后有收攏扎緊了的麻袋、摞成一堆的粘板和散落在周圍的老鼠夾。
“這家伙為了賣老鼠肉倒是下了不少苦工啊。”
“不,可能賣老鼠肉不是他的本來意思。”李文毅拿了個籠子,看上了兩眼說道,“真要賣肉沒必要抓老鼠,肉少又麻煩。”
“這倒也是。”袁天馳覺得奇怪,“那他這是”
“專職的捕鼠人吧。”
李文毅以前倒是見過這種職業,平時行走在城市的犄角旮旯里,晝伏夜出,被人們稱為“藍貓警長”。只要活干得漂亮,能賺不少錢,人脈也挺廣。畢竟能鬧老鼠又請的了專業捕鼠人的都是大客戶,比如飯店、酒店、百貨商場、大型超市、酒吧、迪廳等等。
但這工作真正肯干的人其實不多,而能像余偉民這樣堅持到現在的更是鳳毛麟角了。
“抓老鼠的?”
“嗯,城市越大老鼠越多,有時候能竄出好幾十個,根本抓不完。”
“我倒是從沒聽說過這種工作。”袁天馳含著金湯匙長大,自然對這些工種很不了解,“這次來也算體驗生活了。”
“看這兩口大箱子,他估計已經從原本機械性的捕鼠改成成群下藥了。”李文毅輕笑了兩聲,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有氟乙酰胺,又有炸串店的電話號碼和兩包調味粉,接下去只要比對炸串店的肉串,再讓徐鵬來認人就行。”
“就是那個食物中毒?”
“嗯,既有毒藥又有調料,肉很有可能就是從他這兒送出去的。”李文毅又看了眼手里的證據,“只要比對成功,可以說是人贓并獲。”
“呵呵,只不過人在醫院,贓在警局。”袁天馳忽然想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難道他也是中毒?”
“這我就不清楚了。”
李文毅沒想到才剛幫上了祁鏡的忙,緊接著這家伙又送給了自己一條破案的關鍵線索。這一來一去,反倒是祁鏡給的更直接也更勁爆,好歹也是上了新聞的大案,能拿到關鍵性物證絕對是大功一件。
“他怎么知道這家伙就是整個案子的關鍵?就憑那人身上的一張身份證?”
袁天馳輕笑了兩聲,開車門上了車:“這你就別猜了,他的腦子和我們正常人的不一樣。與其糾結這種東西,還是快上車吧,我直接送你去所里。”
“好。”
因為是劇毒的滅鼠藥,李文毅給氟乙酰胺又上了兩套塑膠袋,把東西全放在了車子后備箱里。他自己坐上副駕,剛想要給某人發條短信報個喜,誰知對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祁老弟,東西到手了,你猜的沒錯。”
“還真有?”吃驚的反倒是祁鏡這邊。
“嗯,真有。”李文毅表情有些奇怪,“你該不會是猜得吧?”
“呵呵,還行吧。”祁鏡那兒喘了口粗氣,坐在了地上,“你們剛從他房間里出來了?”
“嗯,對,現在準備去所里,把東西送檢驗科的手里。”李文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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