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鏡沒想到,今天組織的大四生病例見習會被同一個病人打斷兩次。最關鍵的是,這還是個已經被他明確了診斷的病人。
嚴云凱也很郁悶,一個單純的外傷骨折病人會突發急性心梗,不僅主訴模糊,連心電圖也沒多少變化。
最倒霉的是,他竟然當著那么多人面,被個絲毫不懂醫學的病人指導聽診。
事后尷尬地問了一句,問題果然出在了祁鏡身上。不用猜,肯定是他剛來的時候多此一舉做了聽診。
嚴云凱氣得牙根癢癢,可對這家伙又沒什么辦法。而且為了能盡快把病人送去介入室,在齊瑞的強烈要求下,他不得不敲開了急診休息室的房門。
開門的是位女大學生,穿著白大褂,臉上帶著尷尬的微笑。
坐在不遠處的祁鏡則面朝著另外兩名學生。
他剛被病人打了臉,臉上火辣辣的還沒退,誰知開門后入他耳的第一句話還是聽診:“拿聽診器在心尖區聽一聽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這都不會是不是傻?”
聽診聽診聽診,怎么都是聽診......聽診已經成了嚴云凱的禁忌詞。
雖說訓的是位學生,可嚴云凱總覺得是在指桑罵槐。
祁鏡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有事?”
要是碰到其他醫生,祁鏡或許會恭敬些,高年資的也會加上“老師”的后綴。
但對嚴云凱這種人,他不會給好臉色。
按職稱算兩人也是平級,根本不需要太多客氣。而且一想到那位薄荷腦中毒的小女孩,他就來氣。
你可以承認自己實力不濟,但不可以見死不救,這是醫生的底線。
所以在祁鏡這兒,嚴云凱早就沒了名字。和房間里這三位甲乙丙不同,他是永久性的。
嚴云凱現在臉青一陣紫一陣,但為了完成工作只能硬著頭皮問道:“剛才那個胸骨骨折的病人,心前區是不是有雜音?”
“有啊。”
剛才嚴云凱在病人心尖周圍聽過,可是只能聽到普通心臟搏動而已,哪兒來的雜音。現在見祁鏡那么肯定,他自然起了疑心:“你確定?”
祁鏡皺著眉頭:這不是廢話嘛!
不過話沒說出口,又被他咽了回去。
主要還是因為這三名大學生在場,直接開吵影響不好。而且他比對方多了個院長老爸,事后一定會被祁森拉去院長辦公室狠批一頓。
“剛才我就和你說過了,這個病人有外傷后心梗。”
祁鏡“語重心長”地說道:“心梗的檢查有動態變化,不能因為一次檢查正常就下......
還沒等他說完,嚴云凱就把手機遞了過來:“你自己和齊主任說吧。”
“齊主任?”
祁鏡站起身接過手機:“喂,齊主任。是我,祁鏡。”
“我說你小子手伸的夠長啊,外急的病人都沾手。”齊瑞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后問道,“說說雜音的位置吧,我們急著送介入室呢。”
“就在心尖稍稍上方一點的位置,應該是前壁,前降支出了問題。”祁鏡說道,“不僅有雜音,還有心包摩擦音。”
齊瑞是越聽越喜歡,可惜這小子不是心內的人,實在可惜了。
“好,我知道了,把電話給小嚴吧。”
嚴云凱拿過手機,嗯嗯啊啊地應了幾聲便離開了休息室。
“好了,我們繼續。”
祁鏡關上門坐回自己的位子,笑著向男生丙問道:“怎么樣,聽診重不重要?”
三人齊聲:“重要!”
可憐這醫院休息室隔音效果非常差,幾個字就像錐子一樣扎進嚴云凱耳朵里,根本沒法躲。
幾分鐘后,家屬簽下了血管造影知情同意書。
半小時后黃顯冰出現在了外急,發現病人被人“捷足先登”還想大發雷霆,誰知去了介入室沒說上兩句話,病人就被推了出來。
“老黃,你來的還真快啊。”
“我撲空了沒什么,大不了多走點路罷了。你們造影是有創檢查,撲空是不是說不過去啊?早說了等我來等我來,就是不聽,現在.......”
黃顯冰嘴巴就像連珠炮,巴不得一梭子下去就把面前幾位盡數撂倒。
“沒撲空,前降支出了問題,是前壁心梗。”王成棟解釋道,“還好做得夠快,不然這孩子要出大事。”
黃顯冰將信將疑地看著整個介入手術的記錄單,發現手術確實做好了。
他有點尷尬,自己原本想好的一大堆罵詞似乎都沒了用武之地。
“我承認,你王成棟確實夠厲害,介入在院里是一絕。不過你們心內膽子也是夠大的,單靠心肌酶的檢查報告就上造影?”
“心尖那兒有雜音。”
“雜音?你能聽出來?你什么時候進化了?”
“當然不是我啦......”
王成棟也不在意這些,確實是自己軟實力不夠,這早就是全院皆知的事兒了。現在手里有介入技術,完全可以揚長避短。
“不是你?星期天心內還有誰在?齊瑞?在家睡大覺呢,劉云祥?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誰?幾個小家伙估計還沒這么強吧。”
“內急的一位......”
......
幾分鐘前祁鏡送走了甲乙丙,現在正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抬頭看向天花板。他有兩小時的休息時間,等晚飯吃過后就得迎接第三組。
“選人不易教學不易啊。”
他嘆了口氣,本來想好今晚可以吃上些壽司之類的高檔料理,給自己舌頭換換口味。現在想想,怕是不可能了。
早知道昨晚自己一個人去也能省掉不少麻煩。
祁鏡看了看手機,上一條和紀清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討論東窗玻璃的質量問題。他猶豫了好一會兒,忍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指。
這時候他這個始作俑者出現,肯定會進一步惡化對方的男女關系,還是安分點的好。
祁鏡翻著其他電話號碼,視線慢慢停在了一串極為熟悉的手機號碼上。
我忙完了,你沒事吧 沒一會兒,陸子姍就回了訊息過來。
嗯嗯,沒事 看完信息祁鏡就覺得尷尬,因為他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聊。
聊之前四年的情況不符合現在的氣氛,也不符合他的性格。聊對方最近身體如何就更離譜了,他瞧上一眼就知道自己喜歡的女人身體健康的很。
無非是最近累著了,有點疲勞而已。
晚上早點睡嗯,待會兒我們送點吃的過來 祁鏡愣愣地看著屏幕上的消息,不知道這個“我們”代表了哪些人。他關掉短消息,打開通訊錄,撥通了某人的電話。
嘟嘟嘟......
電話那頭是位年輕男性,里面時不時還夾雜了兩位年輕女性的笑聲:“喂,祁鏡啊,我們剛才還聊到你呢......哈哈哈......”
對方的聲音中充滿了幸福和愉悅,完全沒有剛和女朋友爭吵后的冷戰氣息。
祁鏡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比起麻花似乎還要再緊一些:“什么tm東窗玻璃碎了,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