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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檢查順序的重要性

  內科的普通急診是極其枯燥且乏味的,翻來覆去就是那些病人。當然新奇的病例也有,但新鮮感會在巨大的病人基數沖擊下變得蕩然無存。

  而且因為今天周日,門診關門,這兒還會時常遇到些單純為了開藥而來的病人。

  對于這些長期服藥的慢性病患者,醫院幾乎就是他們第二個家。

  而醫生儼然就成了他們的開藥工具。

  要是他們有開處方的資格也就沒醫生什么事兒了,該吃那些藥、相互間怎么搭配、劑量如何、飯前還是飯后服用他們都一清二楚。

  祁鏡一連遇到三位都是這樣的病人,尤其最后一位簡直就是在醫院混跡了十多年的老江湖。

  50出頭的中年男性,身上是很普通的襯衫和長褲,腳上卻穿著質地最軟、尺碼最大的粉紅色棉質拖鞋,一瘸一拐地走進診室。

  從這步態上祁鏡就猜了個七七八八,再加上腳趾上腫起來的紅色腫塊,就能下診斷。

  然而病人并沒有給祁鏡開口的機會。

  “老痛風十幾年了,你給開點藥就行。”說完他拿出病歷記錄冊,往前翻了兩頁,“就按上面的來開,多開點。”

  祁鏡笑了笑。

  既然是開藥,只要不影響醫生的治療方案,不超過限定額度,開多開少還是得聽病人的。

  “這兩天吃海鮮了?”

  “不多,一點點。”

  “加啤酒了吧。”

  病人點點頭。

  祁鏡打開記錄了大半本的記錄冊,上面翻來覆去就那幾種藥。不過他注意的卻是另一點,病人對醫囑的依從性并不好。

  往往好了傷疤忘了疼,剛吃過藥情況好一些,沒幾天就饞嘴了。

  “開別嘌醇和英太青,怎么樣?”

  “對對,這兩種藥都沒了。”

  祁鏡點點頭,拿出處方單按照之前的量又給他開了一遍。

  忽然病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對了,強的松也沒了,也給開一點吧。”

  祁鏡愣了愣,看了他兩眼,出于好意還是建議道:“英太青和強的松可不能一起吃啊。”

  “這我知道,以前醫生就和我說過。”

  “說過還要一起開?”

  “這不沒辦法嘛,英太青有時候沒用,就得換強的松。”男子拍拍自己的膝蓋,抱怨道,“我一個人住,來回醫院很不方便,你就給一起開得了。”

  祁鏡還是覺得不太妥當,放下了筆:“這恐怕不行。”

  “你這小醫生怎么這樣,其他醫生能開你不能?”病人有點氣不過,很不耐煩地說道,“你不肯那就先開那兩樣,強的松我找別人開去。”

  這會兒顏定飛打斷了自己的思路,抬起頭看向了祁鏡。

  祁鏡則是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翻了翻他之前的病例發現倒也沒有胃腸道癥狀的描述,再看之前門診醫生也確實有過一起開藥的記錄。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現在就給你開。”

  “早這樣不就完了嘛。”

  “奧美拉唑還有嗎?”

  “有,那個藥多的很。”

  “要是胃不舒服了就把奧美拉唑吃上。”

  “知道,我的可是鐵胃,沒事的。”

  安全起見,祁鏡也按照之前門診醫生那樣寫下一條建議,讓他簽字。這條建議自然得先給顏定飛過目,得到了他點頭后,便在處方單上敲上他的章。

  病人也確實疼得難受,很爽快地簽上了名字。

  “你可得注意,兩種藥千萬不能一起吃。”臨走之前,祁鏡還在千叮嚀萬囑咐。

  “知道,也是老病人了,這點常識總有的。”說完他就起身,拖著那條病腿往門外走去。

  祁鏡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下一位。”

  這回是位老太太,70來歲。不過腿腳倒是非常利索,直接走了進來坐在祁鏡旁邊,和剛才那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老婆婆,哪兒不舒服?”

  “我胸口疼。”老太摸著胸口,很肯定地說道,“十點開始的,疼了好一會兒了。”

  顯然胸痛的癥狀吸引了顏定飛和屈逸的注意,尤其是屈逸,手里的氣管插管被放在一邊,起身走了過來。

  胸痛是最常見的內科急癥,不過鑒別診斷不少,需要一步步排除掉。

  祁鏡沒什么驚訝的,給她幫上血壓袖帶一邊測著血壓一邊問道:“除了胸口疼還有別的不舒服嗎?”

  老太重新感受了下身體里傳入大腦的那些刺激信號,把另一個手繞道了背后:“好像背后也挺疼得,還有脖子和腰。”

  “怎么個疼法,尖刺戳著還是有東西壓著?”

  “說不上來。”老太太搖搖頭。

  “我去叫心電圖。”

  屈逸馬上聯想到了心梗,這種帶有后背和脖頸的放射痛,梗死區域絕不小不了。

  但剛做出判斷,他就猶豫了。

  心梗的疼痛分級不低,很多人伴有呼吸系統癥狀,嚴重的還會有瀕死感。可這位老太精神卻很不錯,走路利索,痛苦的表情也很少。

  “有古怪......”

  “老婆婆,還是先做個心電圖吧。”祁鏡聽完心肺,給她開了個檢查單,便讓她先去付錢。

  屈逸有點不明白。

  當然他不明白的不是祁鏡給開的心電圖,而是他見了胸痛依然能那么淡定的原因。讓一個疑似心梗的病人單獨一個人去繳費,這需要不小的勇氣。

  他原本想提醒的,但見顏定飛沒攔著也就沒開口。

  “你覺得是心梗?”

  祁鏡寫著自己的檢查和治療方案,說道:“不管覺不覺得,心電圖總得查一個排除一下。”

  “那你覺得會是什么?”

  “血壓沒問題,心肺聽著也還好。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帶狀皰疹。”

  “帶狀......皰疹?”

  屈逸乍一聽這個診斷很不靠譜,但細想想卻挺符合的老太癥狀的。單純性的大片區域疼痛,累及的都是單純皰疹好發部位,也沒有其他癥狀。

  “那直接做個體檢看看有沒有疹塊不就行了?”

  “不急,做心電圖的時候就能發現。”說話間,祁鏡竟然連治療皰疹用的阿昔洛韋處方單也開好了,“到時候既能排除掉心梗,也能讓老太盡快付錢拿藥。”

  “而且比起確診后再多做個‘浪費錢’的心電圖排除心梗,很多病人更喜歡前面那種方法。”

  屈逸豁然開朗,有一種學到了真本事的感覺:“厲害厲害,都在說祁院長的兒子很厲害,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然而這時,一直沒開口的顏定飛摘下了口罩:“我也想問個問題。”

大熊貓文學    最終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