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坐在車后座的奇恩,穿一件非常厚重的黑大衣,手里拿著一塊手帕,不時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跨越嚴冬。
帝都的初春,依舊寒冷,萬物死寂。
霍希公爵一號的引擎聲,沉悶,厚重。
維拉不時用余光瞥一眼,奇恩·安道爾,自從離開神秘學研究所的病床后,再也沒有恢復過紅潤的蒼白臉龐。
耷拉的雙眼皮,仿佛一直都沒有睡醒。
抬頭。
前邊的內視鏡,倒映出她的臉。
熟悉,卻又陌生。
蔓延到右耳的猙獰燒傷,扭曲成一團丑陋的皮肉,完全毀掉她原本靚麗動人的漂亮臉龐。
對身為獵魔人的維拉而言,這些傷疤無法撼動她的內心。
但對一位不到二十歲的女孩來說,她在人際交往上的自尊心,遭受了一定程度上的挫折。
尤其。
她還從未嘗試過愛情。
不多時。
汽車駛入蒙錫帝國皇家墓園的主干道,停在右側。
哈迪踩下剎車。
快步走到后備箱,取出一大捧祭奠用的花束,一瓶六十三年份,價值三百鎊的波爾多純黑之血。
去到埋葬巴魯赫的位置,需要穿過一條樹下的狹長碎石小徑。
四人尚未抵達。
一道高大的蒼老背影,佇立在巴魯赫的墓碑前。
雙手插在高領黑色大衣的口袋,呼吸時,口鼻前飄蕩白色的霧氣。
直到有人越過他的身體,把一大捧鮮花,與一瓶紅酒放在墓碑前。
柯爾停在他的身旁。
老獵人的聲音格外粗啞,仿佛往日的一幕幕,猶在眼前。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冒失鬼。
竟然用自己的靈魂作為誘餌,只為了殺死一只怨靈,如果不是恰好被我撞見,他早已經死了。”
說話的時候。
老獵人的眼睛一直停在墓碑上。
上面有女王陛下親自為巴魯赫·列儂·巴特勒寫下的墓志銘:偉大的犧牲,光榮的奉獻——亞歷珊德拉·維多利亞。
柯爾沒有回應。
奇恩嘆口氣,悵然道,“上一次巴魯赫閣下給我們安排任務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
真不敢相信,那位大人竟然...”
托瑞爾取出一支香煙點燃,眉頭緊皺道,“干我們這行時間越久,就死得越快。
沒什么好奇怪的。
不過,我聽說理事會決定未來把所有災厄圣器的案子,全都弄到你的特殊事件處理辦公室去...”
老獵人轉頭看一眼奇恩,說道,“就算現在獵魔團人手奇缺,但你現在的狀態,那群小混蛋擺明了就是想要你的命。”
奇恩靦腆的笑一下,無奈道,“可能,我確實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息...”
托瑞爾深深的看一眼他。
拍一下柯爾的肩膀,兩人往旁邊走去。
站在一顆相對僻靜的樹下。
老獵人說道,“聽說羅蘭多把海德利亞的事情丟給你去處理,我非常懷疑,按照你一貫的辦案風格,會不會死在那里。
別打岔,先聽我說完。
那個臭氣熏天的鬼地方,詭異的就像嚇唬孩子的黑暗童話。
而且有一件事,羅蘭多一定不會告訴你。”
柯爾取出一支香煙點燃,皺眉道,“什么事?”
托瑞爾笑一聲,在柯爾的煙盒里取出一支,湊過去用罪惡裁決點燃后,接著說道,“你應該見過他胸口上的寄生詛咒,一種非常邪惡,與寄生者的生命連接在一起的可怕東西。
不過。
那個愛惜羽毛的家伙,不是在海德利亞中招的,而是一個你去過的地方,卡拉迪珊。
有些話我不能說明白,你心里有數就好。”
說著話。
他瞥一眼奇恩的背影,沉聲道,“記得別讓那小子去海德利亞,除非你想讓他死。”
交代完一些審判序列之間的秘辛。
托瑞爾一只手插褲兜,一只手拿著香煙,轉身離去。
目送對方離開。
柯爾眉頭緊皺。
上次處理血潮事件,他和一群吸血鬼,還有溫克·瓦倫蒂爾那個爛人,去過卡拉迪珊的遺志,灰皮血奴的巢穴。
天災黨徒,吸血鬼阿爾卡特,獻祭烏羅利氏族公主的時候。
柯爾在混沌的黑暗中,接觸一個強大到至今令他印象深刻的瀆神之物。
換言之。
海德利亞鎮的事情,有可能就是那個東西,在背后操縱。
難怪獵魔團會把這種表面上看起來,只是有一些詭異的案子,交給審判序列去調查。
上午十一點。
祭奠結束后。
柯爾四人返回獵魔團,與羅迪理事,就海德利亞的案子,一番討論后。
留下奇恩·安道爾,在特殊事件辦公室,熟悉他今后的工作。
柯爾三人,踏上了開往帝國南部的火車。
海德利亞鎮。
位于南部沿海的群山之中。
距離它最近的是,是一座不出名,依靠捕魚業支撐經濟的小城市,恩菲蒙德。
就算是這樣。
想要通過恩菲蒙德進入海德利亞,依然需要騎上馬,翻山越嶺,至少花費一天時間才能抵達。
換句話說。
一旦進入那個古怪的小鎮。
他們唯一能夠倚仗的,只有恩菲蒙德群山間,帝國用來監視海德利亞,數量非常稀少的軍事哨所。
沒有穩定的電力。
沒有寬敞的道路。
最關鍵的...缺少通信。
一個完全獨立于現代化帝國工業體系之外,仍然生活在中古時代,自給自足的落后地區。
當天傍晚。
火車抵達后,三人選擇一家就近的旅店休息。
準備黎明前出發。
或許是此次任務過于危險。
一向沒心沒肺的幸運兒哈迪還好,維拉就顯得非常緊張,一路上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對獵魔團來說。
經歷過兩次大事件,甚至拼死待會重要情報的她,已經是一位能夠獨當一面的成熟獵魔人。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身的經驗和實力如何。
帶隊處置一些稀松平常的惡靈附身案,或者涉及黑暗生物的刑事案件還行。
參與這種永不公開等級,原本屬于審判序列的絕密大案...下了火車以后,她就開始后悔了。
每個人都會畏懼。
這是柯爾交給她的。
但同時,她也學會了什么叫做量力而為,而不是有勇無謀的執意送死。
這樣的絕密大案...她真的有能力應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