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頗為欣賞的是,骨頭摔斷的聲音那么刺耳,結果這位年輕的獵魔人,愣是眉頭都沒皺一下,推開他們的攙扶,因為劇烈的疼痛,眼角的輕微抽動一下。
取出一支煙點燃。
深吸一口氣后,不等他說話。
卡拉多克用他蹩腳的蒙錫語,急不可耐的詢問道,“部長閣下!你查到什么了?!”
或許是破案在望。
就連對柯爾的稱謂,也從年輕的獵魔人,變成了敬稱。
柯爾沒有直接回答卡拉多克的詢問。
示意他找一個僻靜的地方。
兩人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瑪莎,突然開口道,“部長閣下,你的傷...”
“我沒事。”
說罷。
和卡拉多克并肩往一處無人的空地走過去。
哈迪說道,“你不用擔心他,這些小傷要不了他的命。”
雖然這次跟隨柯爾,參與魔鬼調查案,不和瑪莎的想象,如同報紙上報道的那樣,全程都在戰斗。
鮮血橫飛,子彈咆哮。
令人熱血沸騰。
但...
越是平靜,她的內心就越發不安。
環視四周。
小鎮一片祥和,安靜平和到令她頭皮發麻,手心出汗。
潛藏的惡意,就像一頭躲在陰暗中,無法察覺的憎恨之物。
那種面對未知的恐怖,面對不可預見之死亡與未來,缺乏及時反饋的感官體驗,甚至比那天晚上在碼頭淋雨,還讓她感到手腳冰涼,驚恐不安。
另一邊。
柯爾兩人走到一顆僻靜的樹下。
深吸一口香煙,把煙盒遞過去,舒緩背部鉆心的疼痛,冷漠道,“你會蒙錫語?”
卡拉多克熟練的取出一支香煙,點燃后皺眉道,“以前查案,我在蒙錫待過三年。”
一陣沉默后。
柯爾接著說道,“這樁案子牽扯到大魔鬼。”
平靜,缺乏情感波動的語調。
卻讓卡拉多克在聽到‘大魔鬼’這種稱謂后,站在原地愣住片刻,再次吸煙時,拿煙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似乎無法相信柯爾調查出的事實,干咳一聲,舒緩發干的嗓子眼,聲音略微嘶啞,吸一口冷氣,說道,“情報準確嗎?”
“你知道我為什么不能直接說出它的名字,我們是獵魔人,依貝閣下,保證格里格爾鎮民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卡拉多克點頭道,“我可以理解,不過...媽的,先前上面派遣過兩位擅長應對魔鬼和惡靈的屠殺血獵高官負責此事。
他們怎么就沒發現這樁案子的原因。”
柯爾回應道,“因為那個混蛋,不想被他們看到,依貝閣下,我可以斷定,這樁案子,絕對比一般的魔鬼附身案更加復雜。
而且...
它有可能是沖著我來的。”
“你?!”
卡拉多克瞪大眼睛,從頭到腳打量一眼柯爾,仿佛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氣,震驚道,“你的意思......它就是蒙錫獵魔團那樁內部調查的那個?
但,你又不是白月人,就算要報復你,怎么會選擇一個位于內陸的小鎮?從這里距離蒙錫,乘船坐車,至少需要一天兩夜的...”
話未說完。
獵魔人的經驗和直覺,頓時讓他想到了原因。
巨大的壓力。
讓他猛地吸一口香煙,然后扔掉煙蒂,直視柯爾的眼睛,怒道,“那個混蛋一定是想讓你離開蒙錫!
那個狡詐的混蛋,媽的。”
作為同行。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魔鬼報復獵魔人的手段。
那群邪惡,喜歡玩弄人心的家伙,最喜歡拿獵魔人的親友開刀,在精神上,一點一點折磨被他們記恨的獵魔人。
眾叛親離、孤獨終老、落魄而悔恨的度過下半生。
這是比死亡更加殘酷的現實。
狠狠的踩滅煙蒂,卡拉多克接著說道,“你在蒙錫有親人嗎?這件事,我們得馬上聯系蒙錫那邊,讓他們提前動作,把相關的人保護起來。”
柯爾冷漠道,“沒有,不用...”
驀地。
一陣極致的惡寒,令他忍不住汗毛倒立。
在這一刻。
他的意識中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潘妮·瑟蘭達。
如果把他這段時間經歷的所有事情全部串在一起,那種仿佛命運注定,又仿佛某種善良的神靈已經在暗示他呃感覺。
無法阻止的涌上心頭。
對人際關系極為敏感,或者說,存在某種精神缺陷的潘妮,恰好在內部調查案中,失去了所有隊員。
灰皮血奴的巢穴外。
審判序列獵魔人,機械師溫克·瓦倫蒂爾,感嘆:‘審判序列都是孤兒。’
從刀鋒戰士II電影世界回歸后,在辦公室,最后一次與潘妮的長談。
對魔鬼而言。
善惡一體的人類靈魂,從來沒有規則層面上的無懈可擊,就連柯爾,這位擁有鋼鐵意志的獵魔人,也不列外。
遑論,本就有結束自我生命傾向,靈魂陷入無盡黑暗與絕望的潘妮·瑟蘭達。
如果在她意志力最薄弱的這段時間,被貪婪的馬提努斯盯上,后果...
柯爾把煙蒂,用力在樹干上碾滅。
目光看向軍用汽車離去的方向,殘酷無情的眼神,與逐漸兇惡的臉,讓察覺到他情緒變化的卡拉多克,心中大呼不妙。
深吸一口氣。
滔天的怒火,化作無法抑制的狂怒!
如果潘妮有什么意外。
柯爾保證,他絕對會親自剁下馬提努斯的狗頭,給她陪葬!
許多天前,那次在辦公室里的談話后,他有過去看望潘妮的想法。
卻沒想到。
那次長談之后,開玩笑一樣定下的‘第一次約會’,卻成了最后一次見面的Flag。
某種意義上。
在那天潘妮離開他的辦公室后,柯爾考慮過,提醒她不要被邪惡力量入侵。
但那個一向堅強的女人,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面對這種狀況,或許事件的主角會責備自我的疏忽,或許會責備潘妮·瑟蘭達的脆弱。
柯爾卻很清楚。
就像他曾經在岡多維奇事件時的演講,不是我們選擇死亡,是死亡主動選擇我們。
長久的沉默后。
卡拉多克說道,“事不宜遲,我會派人先盯著這邊,你去當地的警局,去給巴魯赫閣下去一通電話,把時間的嚴重性轉告他,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柯爾沒有多說什么。
喊一聲哈迪,往小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