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出來的鞭炮爆炸聲嚇了柳安一跳,還有不少炮粒炸開后彈到了擋風玻璃上。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就擋在眼前,另一只手緊緊抓住了蘇鳴,讓他趕緊P檔拉手剎。
蘇鳴是服了,搞得這么隆重。
沒想到“衣錦還鄉”的第一個場景,居然是老爸放鞭迎接,似乎順便在通知村里人:我兒子回來了!
果然,鞭炮聲未停,左鄰右舍已經紛紛出來張望了,康慧芳也從廚房出來站在門口。
Q5雖然不是什么非常貴的車,但當時余家齊和財務都說保值好一點,作為公司資產就買了這個。現在,Q5的型號可能別人不怎么認得,但四個圈是認得的,車子的體量是認得的。
等鞭炮終于放完了,蘇鳴才放下車窗一邊繼續往前停好車,一邊對老爸說道:“至于嗎?”
蘇虎就在旁邊搓著手,咧著嘴笑。
柳安趕緊喊道:“爸爸媽媽…過年好!”
“好好好!”蘇虎和康慧芳笑得合不攏嘴。
然后柳安就看到了門口有個老人家,手扶著墻慢慢站了起來,背有點彎,眼睛微瞇起來一直看向這邊。
那就是蘇鳴說的何奶奶吧?
車子停穩了,小院子也圍了好幾個人。蘇鳴剛下車,就聽到有人開口了。
“哎呦,小鳴回來過年了,這車闊氣!得多少錢?”
蘇鳴笑著答道:“海伯,您身體怎么樣?我這是公司的車,借著開回來的。”
“那是當領導了啊,配的車?老虎,兒子真出息了!”
蘇虎就只笑瞇瞇的。
那你還不知道公司就是兒子的,他就是老板。
這些方面的細節,倒是都沒多說。
閑聊間,蘇鳴看柳安還呆在車里有點害怕的樣子,打開了車門:“下來啊。”
其實早有人在偷摸看車里,瞥見了一點柳安的模樣。
這時柳安才終于走出車門。
此刻,她的頭發已經長得長了不少,回來前又專門去修了一修。如今賺到了錢,在穿衣上沒有那么節省了,何況蘇鳴說過年必須穿好看的新衣服。
營養跟上了,滋潤保養也跟上了,柳安已經完全不是剛來田園時代的那副模樣。
除了被這么多村里人圍觀著,又多了點怯意,更顯得動人。
村里人一下都看待了,然后立刻炸窩。
“老虎,這是兒媳婦嗎?哪里人啊?”
“小鳴好本事!”
“還是得讀書啊…”
康慧芳笑著臉啐道:“別嚇到孩子,該干嘛干嘛去。小安哪,路上累不累?”
而出乎村民們意料之外,只見這漂亮的姑娘,竟說了一句“不累”之后,就徑直望著在那顫巍巍站著的何奶奶,然后紅著眼奔了過去喊道:“奶奶!”
在村民們的目瞪口呆中,康慧芳趕緊過去,拉著兩人進了屋。
回過頭來兩眼通紅的柳安不忘對蘇鳴說道:“東西…”
“沒事。”蘇鳴只對她笑了笑,讓她跟媽先進屋,然后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來散,對村民們說道,“去年工作忙,都沒回來拜年。海伯,小杰呢?”
眾人收著他的煙,一個中年漢子點上這好煙就陶醉地吸了一口,然后罵道:“這臭小子回來了也耐不住,去縣里網吧玩了,還不回來!小鳴,你這女朋友跟何嬸怎么…”
蘇鳴嘆了口氣道:“這里面故事長著呢,回頭大家伙就都會知道了。緣分啊!”
他這感慨的模樣和莫名其妙的說法惹得眾人面面向覦,欲言又止。
蘇虎還捧了個哏:“怎么回事?”
蘇鳴就繼續保持感嘆的模樣:“請人去那一帶尋訪了一下,結果…跟何奶奶…”
說到這里就搖著頭,對大家說道:“還要確定一下的。”
這就更讓人莫名其妙了,而屋里還忽然傳出了何奶奶力氣已不太足的嚎哭聲。
這下似乎更多的疑云籠在他們心頭。
蘇虎說道:“先都回去吧,我也得去看看。”
議論紛紛地,人總算是散了。
蘇虎這才問道:“抽煙了?”
“沒有,這不是回家過年了,準備了點煙好發。”蘇鳴這才打開了后備箱,“都是安安給你們買的。”
蘇虎這才開心又寬慰地過去幫著提:“買這些干嘛?又不愁吃穿,省著點好成家…”
“安安的心意嘛,真是的。”蘇鳴提著東西進了屋,柳安已經跟何奶奶坐在一起了,老媽也坐在旁邊。
蘇虎放下東西,又把火盆搬進了屋里,看何奶奶擦著眼淚就說道:“何嬸,這閨女怎么樣?”
何奶奶“哎”地嘆了一口氣,直點頭:“水靈…乖…”
柳安早就已經聽蘇鳴說了很多關于這個老人家的事,知道她一輩子命苦,此時看著她的面孔,早已想到自己的阿媽。
她心里酸酸的,阿媽當時還不到30歲,也顯得比蘇鳴的媽媽早,倒有點像面前這個何奶奶一樣,臉上有又干又黑的皺紋了。
看到蘇鳴和蘇虎提進來的東西,柳安趕緊拿了兩個袋子過來:“奶奶,這是我給你買的衣服,還有些吃了對身體好的…”
何奶奶瞅著這些東西直搖頭:“不用,不用…”
蘇鳴蹲在一旁拉著她的手,徑直說:“何奶奶,我也是您看著長大的。您要是覺得安安不錯,就認她做孫女嘛,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何奶奶又開始老淚縱橫,要是自己的閨女還在,留下個孩子的話,也有這般大了。
當時住在山里怕村里人指指點點的議論,就是蘇虎過去幫她把木頭房子改成了磚頭房。今年又請她幫著看管果園,她一個老太太,能看管得了什么?
后來才知道,蘇虎的兒子處了個對象,那女娃也是個苦命的人,從小就被丟了,一直在深山老林里長大,也沒個戶口。
蘇虎是個實在人,很明白地跟她講了,說就把這孩子當做孫女,編了套故事,讓孩子落戶在她那邊。等孩子們成親了,就是一家人,他跟兒子都會把她當親長輩一樣孝順照顧。
人到老來,哪能不期待些天倫?
現在見到了這孩子,眼睛里干干凈凈的,那神情倒真像把她當做了奶奶。
剛才聽到這孩子說,自己的阿媽也是生下自己不久之后就走了,所以才被丟到了山里,不禁想起自己苦命的女兒,悲從中來痛哭失聲。
看到何奶奶抬起手擦眼淚,柳安就趕緊從口袋里拿出紙巾幫她擦著,自己也哭起來。
“嬸啊,這不挺好嗎?”康慧芳也在一旁說道,“兩個孩子是真心好的,要堂堂正正地結婚、領證。往后啊,你就把這倆孩子當孫女還孫女婿!”
蘇鳴最初提到這個想法,就是覺得這一關會比較好過。
看何奶奶現在的情況,已經沒什么問題了,就說道:“媽,餓了,晚上一起吃嘛,一家人一起吃。”
康慧芳開心地去了廚房,蘇鳴才又對何奶奶說道:“奶奶,您瞅瞅,我做孫女婿可以不?”
何奶奶百感交集,到老了,竟忽然有這般際遇。本以為只怕哪天身體不行了,就會悄無聲息地在山里走了。
實際上,也早就想過一走了之。只不過每每念叨走后還會被人念叨,心里總有些不甘。
看蘇鳴這么說,她卻對柳安說道:“閨女…你在林子里,怎么活下來的?”
柳安就說道:“我給您看!”
說罷扶起何奶奶走到了門口,然后去車里后備箱中拿出了弓和箭。
這次既然要回來解決這個大問題,自然是準備充足的。
蘇鳴已經興沖沖地拿了個靶子放在門口的地上靠著墻,然后挽著何奶奶站在門口邊。
他隔壁一家的那個勇伯,正呆呆地夾著煙,瞅著蘇鳴帶回家的那個漂亮小姑娘,拿著弓箭走到院門口,然后拉弓就射,又趕緊跑了回去。
蘇鳴拿起箭靶跟何奶奶在那嘀咕著,也聽不清楚在說什么,卻只見何奶奶不停地抹眼淚。
發生什么事了?
他心里的疑惑越來越多,恨不得趕緊過去問個清楚。
可惜人家正在說著什么事的模樣,又回去關上了大門。
他走回自己家門口,對看電視的媳婦說:“媳婦!隔壁蘇虎他那兒媳婦,剛才在射箭!”
“還沒瞅夠?”媳婦轉頭怒目而視,“人家城里的富貴人家閨女,是你能瞅的?”
“…我不是。”
“趕緊打電話催你那沒志氣的兒!湯都快煨干了!”
小小的村莊里,互相都很熟悉。
到了吃過晚飯,還是有人閑不住,到蘇虎家里串了門。
這一串,串出個村里的大新聞,以至于到夜深后,各家各戶都在電視跟前或者床上興致勃勃地聊起這個新聞。
“你覺得像嗎?”
“我哪知道?我嫁過來,她閨女已經死了!”
“像啊!都漂亮…”
“嫌老娘丑是不是?”
“你還用嫌?”語氣毫不在意,然后又感慨,“當年村里的年輕人,哪個不覺得荷花好看啊!不然怎么會被拐走?”
“蘇!大!強!”
“…我說的是實話…”
“我讓你說實話!我讓你說實話!”
“哎呦!你這婆娘怎么下手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