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親她那天晚上柳安這么說,蘇鳴會清楚那只是羞惱之后的反應。
但第二天早上她說了,其實并不是抗拒,只是不適應。
蘇鳴規規矩矩了幾天,關于這件事,明顯已經冷靜了下來。
導火索,就是昨晚的射箭練習,是柳安比之前差了一些的練習成績。然后,她想到了這里。
柳安不再是剛來的時候,那個情情愛愛不怎么懂的生存狂了。
她跟蘇鳴之間,經歷了信任的建立,經歷了愛慕的萌芽,經歷了最基本的那些親密關系。
結果現在,她說覺得保持盟友的關系更好一點。
因為她覺得,和自己的關系,影響了她的箭術。
男人只會影響我出箭的精度.jpg讓蘇鳴笑不出來,他為兩人之間關系的退步感到沮喪。
他也清楚,這不是柳安把和他的關系徹底定格在純粹的盟友,從此再無發展為情侶的可能。
她只是在退縮。
退縮的原因,甚至無法怪她,無法因為自己付出了很多就理所當然地提要求。
誰讓她是來自黑土,有20年那么久刻在骨子里的生存信條呢?
許久之后,蘇鳴才落寞地說:“我先去洗澡。”
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開柳安此刻的心結,那就先找點別的事做吧。
柳安看他轉身走開,臉上的表情和身體的姿態,都在她說完那句話之后,從驚訝到黯然,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在難受。
她心里忽然忍不住地酸起來,直至聽到衛生間的門關上,終于從眼角掉下兩行眼淚。
想了一整天了,剛才不是覺得問題在這里嗎?
那為什么這個辦法提出來之后,心更亂了,更難過了?
衛生間里的水聲傳來,柳安擦了擦眼淚。
關上門的時候,她眼里的困惑更多了,還多出了悲傷。
重新躺回了床上,被窩仍然感覺沒有之前那么暖和了,肚子又在痛了。
她睜著眼睛,不斷有積攢起來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到枕頭。
這么難過,比白天時候還難過一些,到底為什么?
傻乎乎游著的金魚不告訴她,開著花的茉莉也不告訴她。
阿媽也不能告訴她了…
她想到電視里的故事,想到小說里和自習室教程里的很多話,也回想著阿媽有沒有說過什么。
可她想不明白。
她腦子里,全是蘇鳴剛才神情的變化,還有最后說去洗澡時難過的樣子,和讓她當時想要沖上去抱住的背影。
糾結從心里蔓延到身體上,柳安在被窩里縮成了一團,就像最冷的時候躲在不會透風的山洞里一樣。
天重新亮了,柳安打開臥室門,走到客廳,就往沙發床那邊看了一眼。
床上沒有人,被子都揭開了。
她突然就慌起來,拿出手機給蘇鳴打電話。
沒過多久電話就接通了。
“喂?”
柳安聽到他大口的呼吸,這才說:“我起來沒看到你…你去跑步了?”
“嗯。”蘇鳴只這樣回答了一聲。
“哦…好…”柳安不知所措地掛了電話,站在房間里發了呆。
以前,他總是有很多話要跟自己說一樣。
現在,只會回答一個字。
為什么他會這么早起來跑步?
柳安緩緩走到洗手間,先上廁所,換上新的一片,還特地把舊的一片包好埋在垃圾桶的下面。
腦子里想起他在超市里跟自己一起買這個的畫面。
然后她開始刷牙洗臉。
擠牙膏的時候,腦子里又想起他在超市里讓自己挑新牙刷的樣子。
柳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嘴巴上漸漸多了泡沫,就像蘇鳴以前刷牙一樣。
刷完了牙,她又開始放熱水出來。
原來這個水,需要放一會出來之后才會變熱。以前,為了怕自己覺得他浪費水,大概那時候他是用冷水洗臉的。
直到現在自己也能忍受這樣放掉一些冷水了。
柳安默默地先把臉打濕了,又擠出蘇鳴買的洗面奶,閉上眼睛開始揉搓。
等她擦干了臉,看著鏡子里干干凈凈、皮膚越來越細致、只是臉色有點白、眼睛有點紅的自己,又發起了呆。
已經這么適應田園時代的生活了,每一樣東西,都是他慢慢教自己的。
她對著鏡子盡力抿著嘴笑了笑,卻發現有點累。
于是便默然戴上了假發,準備去買菜。
電梯里,遇到的人已經很熟悉柳安了,仍舊對她露著友善的微笑。
柳安勉強牽動著嘴角回應了一下。
走出樓門,清晨特有的清冷空氣里,泛著小區里若有若無的花香。柳安下意識地往菜場走去,耳邊是熟悉的嘈雜聲音,人們都開始了新的一天。
一路到菜場,柳安都沒什么精神,只看著路,沒看其他。
到了菜場,她也不想到處看看,哪家的菜更新鮮,更便宜,而是直接站到了吳大澄的攤位前。
“小柳今天買點什么?”吳大澄樂呵呵地問她。
柳安只是伸出手:“給我兩個袋子吧。”
吳大澄看她情緒不好,扯了兩個紅袋子給她,就繼續招呼別的客人了。
早上的人挺多,如果是人少的時候,他都是跟客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幾句家常。
吳老板沒有跟她說話,柳安覺得也好,她本來就沒什么情緒。
但在喧鬧的菜場里,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挑著要買的菜,柳安又感覺到一絲孤獨。
選好了菜,她也只是問了問價錢,就直接拿出手機準備付款。
動作熟練而機械,心不在焉。
吳大澄看她的狀態,正好攤位面前現在只有她一個了,試探地問:“怎么不開心?和小蘇吵架了?”
柳安一驚看著他,勉強笑了笑:“啊?沒有啊。”
“嗐,全都在臉上。”吳大澄樂呵呵地說,“小兩口吵點架沒事,我跟我老婆三天兩頭吵。”
柳安不知道怎么說,就只是付著錢。
余額還有很多,上次拿的那么多獎金,都在里面。
她想給一些蘇鳴,雖然他說以前的錢不用還了,但柳安還是想給他一些。
后來蘇鳴讓她給了520塊錢,現在柳安懂了那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他當時很開心的樣子。
想到這里,柳安臉上露出今天第一抹有點真心的笑容。
“對嘛!”吳大澄又樂呵呵地說道,“回去做兩個好吃的菜,說兩句玩笑話就忘了不開心的事。”
柳安輕輕點了點頭,提上菜往回走。
說兩句玩笑話就可以了嗎?
她不知道行不行,但把菜做得好吃一點是需要的。
昨天早上把醋當醬油放了,浪費了一個菜,今天得做得好一點、多一點。蘇鳴的同事出了錢的,不能總這樣。
回到房里,蘇鳴還沒回來,讓柳安心里又空落了一些。
忍不住就猜想,蘇鳴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自己說的話,在避著自己,不然怎么跑步跑了這么長時間?
柳安想專心做菜,但放熱水的時候又走了一下神。
熱水要額外花費用來燒火的這種氣,費用一直是蘇鳴在付。
可這幾天得用熱水,也是他叮囑的。
溫熱的水放在菜盆里,柳安洗了青菜,又開始想昨天想了一晚的事。
現在自己的心更亂了,總是專心不下來。
明明準備今天做一個新菜,要專心一點的。
她咬著牙剝著洋蔥,暗自跟自己較勁。
就算能專心下來了,因此解決了找不到射箭狀態的問題,拿到了10000塊錢的獎金,那然后呢?
既然自己也覺得男女朋友的關系比以前的盟友關系要好,明明之前一天比一天充滿希望,為什么要說保持盟友關系?
她想到不要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了,眼淚就嘩啦啦地流下來。
對的,10000塊錢雖然那么那么多,但蘇鳴已經為她付出的,何止這么些?
她轉頭看了看臥室里的東西,淚眼朦朧里,畫桌,桌子上很高級的電腦和手繪板,飄窗上的魚缸和茉莉花,還有他坐在那個椅子上笑的模樣。
他還去外面那個小沙發睡了,把這么大這么穩的床和房間讓給自己。
她抬手用力擦了擦眼睛。
原來傻瓜竟是我自己。
眼淚更多了。
那萬一…
蘇鳴這幾天本來就很聽她的話,雖然自己覺得他有陰謀,可是他什么也沒有做。
如果從此也聽她的話了,真的只把她看做盟友,甚至只是朋友呢?
柳安忽然覺得,自己就那樣一沖動,推開了一個對自己已經很重要的人了。
明明自己只是覺得,如果能賺到那10000塊錢,以后兩個人一起可以花的錢就更多了。
想到這里,她的眼淚源源不斷地冒出來,自責地,委屈地,茫然無措地,又舍不得地…
而菜板上,切洋蔥的刀力度都大了很多,像是在發泄什么。
等門響了,她也沒留意到。
直到一個聲音響起來:“安安,你要用洋蔥炒什么?”
柳安一轉頭,就看蘇鳴滿頭汗地站在那里。
他還是在叫自己安安。
蘇鳴看著淚流滿面的柳安,一時呆住了。
那強烈的洋蔥氣味,一進房間就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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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沒吃過她炒洋蔥之類,蘇鳴不免擔心出現昨天早上的情況。
結果就看柳安一臉眼淚,眼睛紅得不像話,嘴還緊緊抿在一起。
本來很低落的心情一下又變成很心疼,走過去一邊洗手就一邊說道:“洋蔥很容易刺激人的,得很快地切好,不然就會像這樣流眼淚。你去用清水洗一下臉吧,我來。”
說完甩了甩手,就接過了她手里的菜刀。
柳安站在他身旁,他身上的汗味很濃郁。
原來自己流這么多眼淚,是因為洋蔥的原因嗎?
她就在旁邊的洗菜池那邊,洗著手,又用溫熱的清水擦了擦眼睛。
可站直腰看著站在旁邊切菜的蘇鳴之后,她心里的情緒又涌了上來,眼淚還是流個不停。
蘇鳴幾刀把洋蔥切好,放到盤子里擱在一邊,轉著身就說道:“不行了,我也得趕緊洗洗,虧你一直在這切…”
然后看見還在哭個不停的柳安,楞了一下問:“還是很不舒服嗎?”
柳安淚眼朦朧地連連點頭,模樣委屈得很。
蘇鳴看著她的樣子,很想抱在懷里安慰一下,但立刻就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沉默了一下,他只是輕聲說道:“…那,你去休息吧,菜我來炒。”
柳安連連搖著頭,眼淚流得更多了。
蘇鳴抬手又放手,不知道怎么辦好,嘴里只說道:“沒事的,洋蔥對你的刺激這么大,以后不做洋蔥了就行。”
朦朧的視線里,柳安看見過蘇鳴眼中出現過一次那天晚上看到的深情眼神。
后來,那個眼神又暗了下去。
現在,他好像想拉著自己的手讓自己離開廚房,可是又放下了手。
不僅沒有再抱過自己,還連拉手都沒有了。
望著他臉上就像之前吳老板勸自己一樣的表情,那是對有一點熟悉又不是很熟悉的人的關心。
柳安忽然覺得心里像是出現了巨大的空洞,忍不住撲到他身上,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嗚”地一聲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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