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暖暖是你女兒?”
周虞問道。
“是。”
這尊偉大的身影,冥國至高無上的神主,給予肯定的答復。
周虞在短暫的猶豫之后,終究還是忍耐不住,再度問道:“那么,你也是藍星文明的那位大議長,牛先生口中的獨夫?”
偉大的身影沉默,再沉默,最終說道:“獨夫啊…我喜歡這個稱呼,但那已經過去了,過去太久了。”
周虞也默然良久,
然后問道:“有多久呢?”
“久到我們的家鄉環繞著銀河系中心運動,已經快到第二個周期,即將再一次遇到那片…牛先生說那是一條危險的光帶,姑且就這么稱呼吧。”
“第二個周期?”
周虞涼氣倒吸入肺,駭然萬分。
地球跟隨著太陽,圍繞著銀河系中心運動,每一周公轉,大約是二點二億年,
兩個周期,就是四點四億年。
“等等…”周虞忽然發覺不對,“牛先生說過,在這個時刻,藍星文明距離那條危險的光帶,已經極為接近,需要盡快逃離,而藍星跟隨著太陽,大約需要一千萬年才可以穿過那條光帶…為什么你說即將再一次遇到那條危險的光帶?”
這尊偉大的身影,冥國的神主,至少在某種意義上曾經是藍星文明的大議長、獨夫的偉大存在,發出冷漠的聲音:“宇宙中的萬物都在運動,難道只有我們在運動嗎?
牛先生主導了藍星文明的許多核心工程,他的確代表著藍星文明的科技智慧,他也一向計算從無錯誤,但他只有觀測到那條危險光帶的能力,沒有計算出那條危險光帶會如何運動的能力。”
周虞陷入深深的沉默。
“銀河系這樣的一條河,在無盡的宇宙深空中,不算是最大的江河,但也不算小,它有數千億顆恒星,還有幾十個衛星星系,
它擁有巨大的質量,也就具備驚人的引力,
它的引力場輻射向百萬光年范圍內,也就是說,在它的周圍,巨大的空間塌陷彎曲…
那條危險的光帶,牛先生不知道它是什么存在,他只能計算出它的位置、距離、以及可能帶來的危險性,他卻計算不出,當它與銀河系接觸后,它將和銀河系互相陷入對方的引力場中,無法自拔,從此如影隨形!
就像銀河系注定將在數十億年之后,和更加巨大的仙女座星系在宇宙深空中遭遇、相撞,繼而融為一體…
這是宇宙定好的軌跡,
像一場偉大的儀式、典禮,
誰也改變不了。”
偉大的身影漠然中帶著無限的悲傷味道,繼續說道,
“人力,甚至神明的力量,也改變不了這樣的未來,藍星文明注定將跟隨著太陽,穿越那條危險的光帶,并因此迎來一場大滅絕事件,接著在往后的歲月中,每一次穿過那條與銀河系如影隨形的危險光帶時,都發生一場同樣的事件!”
“你為何知道?”
周虞問道。
“因為在牛先生做著各種準備和計算,寄望于三千臺行星發動機時,我已經去看過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命運,宇宙安排的命運。”
對方悵然說道,“我在那里,看到了宇宙時空之間最偉大的力量,那就是命運,所以我修成了第一種神子,命運神子,然后我又補了兩千九百九十九種,共計三千種神子的修行之法。
藍星文明,只能由三千神子傳承下去,唯有強大到足以跟隨我的腳步的三千神子,才能去遙遠的深空中,繼續繁衍我們的文明。
而牛先生的行星發動機計劃,不現實,不可能成功,
同樣的,藍星文明也不可能具備攜帶所有人逃離的可能,哪怕從此刻開始,傾盡全部資源,制造最多的空間曲率球飛艦,以超光速逃亡…也不可能。
我想你能想到原因。”
周虞嘆息說道:“藍星文明制造不出太多的空間曲率球飛艦,也沒有能力保證將巨量的普通人以這種飛艦超光速運走。”
“是啊,藍星文明探索、觀測了這么久,我也尋找過很久,都沒能找到第二顆藍星。所以,就算將他們帶出去,又有什么意義呢?”
“所以,他們走不了,他們只能留在藍星,等待滅頂之災的到來。”周虞凝重說道,“而只有跨越山海的強者,才能跟隨你一起,跨越宇宙深空,超脫銀河系的桎梏,脫離那條危險光帶帶來的災難。”
“是。”對方用一種悠長而復雜的語氣,低聲說道,“我們離開這里,我們在漫長的流浪歲月中,在深空中延續我們的文明,
我們繁衍生息,我們采集資源,我們重新建立起來修行和科技兩條道路,
我們也無數次的回望我們的故鄉…
我們看到了那場大滅絕,
我們看到了那千萬年歲月的枯寂,
我們看到了藍星上的生靈艱難茍延,
我們看到藍星在千萬年歲月后重新迎來生命的繁榮,
我們想過歸來,但那似乎沒有意義,因為還有下一次危險,
我們確實也看到了第二次大滅絕,藍星再次穿過那條危險的光帶,
我們終于等到,藍星即將第三次穿越那條危險的光帶,但就是這時,我們發現,我們這個文明的基因,在藍星上再次發芽,孕育出了人類,和我們有一些不同,但本質上的確是我們的后裔…
我們于是歸來,
我們想在藍星再次進入那條危險光帶之前,再試一次,
我們得到的答案是,我們的后裔不同意。”
周虞和花令主、花羞公主一起,緊緊地聽著,
聽著這位真正的大人物,娓娓道來這一場漫長歲月里的故事。
這個故事跨越了超過四億年的時光,代表著一個文明的逃亡和歸來,以及一個本該絕滅的文明在數億年之后的死灰復燃…
“這可真他媽是個好故事啊。”
周虞摸了摸戴森長官的衣服口袋,可惜沒有找到香煙,他很失望。
“這當然是一個好故事,那你相信這個故事是真的嗎?”
“信。”
“為什么?”
“因為你這樣的大佬,有必要編如此扯淡的故事來忽悠人嗎?”
“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指的是?”
“成為地球上我們后裔的代言者,跟隨我,聽從我,信奉我,然后我或許可以給予你們希望。”
“你有把握嗎?”
“沒有。”
“那你說個屁。”周虞微嘲說道,“我覺得人還是應當相信自己,因為別人說的道理再多,最終你會發現,還是自己最有道理。”
“所以你拒絕?”
“我拒絕。”
“那么你會死。”
“死也比像你這樣做一個孤獨的強者,在億萬年歲月中像一條老狗般流浪來得快樂。”
“我孤獨,但是我偉大。”
“你不妨脫掉自己偉大的袍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藏著小。”周虞堅定說道。
“那么,你就先死吧。”
那尊偉大的身影,抬起看不清的手臂,伸出看不清的手指,指向周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