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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與妖鬼共神游

  “趙阿姨,您的魚湯還是一如既往得好。”

  周虞放下湯碗,神情愉悅滿足。

  趙阿姨很開心,看著周虞,慈藹說道:“小周要不要再加一碗?”

  “不用了。”周虞推了推鼻梁上的無框平光眼鏡,起身說道,“等會還有事要做,七八分飽,足夠啦。”

  “你有什么事哦?”吳清清喝完湯,疑問道。

  據她所知,周虞如今是個無業游民。

  “我該去天上看看。”

  周虞說道。

  他走向李霜家的露臺,點了支煙,李霜和吳清清對視一眼,默契地都跟上來,趙阿姨和顧十七也默契地裝作沒看見,收拾餐廳。

  “好快啊。”吳清清微惱說道,“在那里面待了十二年,沒有真正的太陽,按照道理來說,你的修為應該沒有寸進才對嘛。”

  “靈魂在高處,修行向人間。”

  周虞輕聲說道,

  “修為代表著真實的力量,可以是你見得到的光、火、劍,也可以是常人見不到的靈魂之火,但總歸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是潛藏于物質基本結構中的能量。

  但境界不是這么回事。”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煙霧,繼續說道:“如果我在樓下抽煙,煙霧在飄到這個高度前早就飛散,但我來到二層露臺抽這支煙,這些煙霧就能聚在一起,在飛散之前,感受二層露臺高度是什么樣的世界。

  境界就是高度,

  修為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該到點星上境時,只要讓我能接收到哪怕一絲絲太陽星的光,我自然就到了點星上境。”

  “看來我是追不上你們啦…”

  李霜有點遺憾情緒,但是不多,很快就被她生來的恢弘秉氣掩去,笑著說道,

  “我聽你說,我們待了十二年的地方,其實是‘天上’的冥國強者以絕強的能力,在宇宙深空的極深彼端,禁錮的一片時空。

  那里甚至沒有我們這顆太陽恒星的一點點光能抵達…那得有多遠?”

  “遠到從我們的太陽誕生至今這樣長久的時間里,以光的速度,都不能抵達。”

  周虞沉重說道,

  “相比而言,蒼梧組織在這方面確實更高一籌,蒼梧的任務世界并不耽誤修行者的修行,我就是在大秦任務世界膠東半島的山海之間踏入點星,點了我們這顆太陽恒星為靈魂的指向標。”

  “這說明…蒼梧開辟的任務世界,離我們很近,甚至可能就在這顆星球上,截取歷史的片段,粘貼于某一段時空中。”

  吳清清看的角度在另一個方向,

  “但是換一個想法,是不是冥國的強大在于別的地方?比如遠到太陽誕生以來的光都未能抵達的地方,他們卻能抵達,并且將我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送回來…這也是另一種強大,或許蒼梧是不具備的。

  讓我想一想,單純依靠速度,是不可能做到的,任何物體的速度不能超越光速,這我還是知道的嘛…”

  “前提,在同一個參考系內。”周虞說道,“好了,這不是我們的專長,多想無益。

  修仙這種事情,還是應該回歸到修仙的形式上。

  我就是來看看你們,然后再去。”

  “你要沖擊霄漢境,靈魂入星河之中,接受洗禮,點更多的星?”李霜問道,她攥著手,有點緊張。

  “是啊。”

  周虞微笑說道,“李霜,你回頭幫我跟趙阿姨說一聲,幫忙約一下陶鐵牛…哦,就是陶瓷集團的陶閔先生,等我回來后,我想見他一下。”

  “好。”李霜點頭答應。

  吳清清握了握李霜的手,輕聲說道:“霜姐,你怕什么哦,這狗渣男厲害得很,圣人都搞不動他,他能出什么問題?”

  “嗯。”

  周虞嘴角動了動,滅了香煙,動身離去。

  修行者于渾濛之中,陰陽分割,取其氣息蘊養靈魂,

  這是修行第一境,渾濛境。

  等到靈魂足夠強大時,就如船行海上,觀星斗而知方位,落重錨以定風波,此刻修行者將踏入點星境界。

  點星如落錨,可牢固真我。

  真正的“我”,在靈魂中。

  即真靈。

  真靈與生俱來,蘊養于靈魂之中,

  修行者入點星境,可見真靈,

  而若臻霄漢境,則思維洞虛,靈魂神游,從天上霄漢引星河之光洗禮靈魂,真靈得以顯化,

  也就是世俗中所謂“顯靈”。

  周虞的肉身、靈魂,都已入點星上境,在境界上已然足夠高,足夠飽滿,

  他于家中安坐,放出祝融火精旗、流白千劍,布置于周圍,將照膽劍也祭出,懸于頭頂之上,最后祭出綠玉金牛杖。

  他的頭頂之上,升起一條氣虹,是他的靈魂,于煌煌白日之中,涌出識海,忽地一裹,將綠玉金牛杖裹在靈魂之中,

  一點極淡的靈光附著于這天子杖上,往外便飛,沖向天空。

  靈魂遁走,

  游行八方,

  是為神游。

  自古以來,從上古之煉氣士,至先秦方士,以及后來的各路修行者,大體修行的道路是一致的,自古便有陸地神游之說法,

  修行到了這個地步,靈魂神游,去接引天上霄漢之中星河之光洗禮,使靈魂蛻變,便可臻入霄漢境。

  趙暖暖曾經說過,

  “天上人”是不需這一步的。

  他們的靈魂,生來蒙受神主的恩賜和洗禮,得以蛻變,稱為“神魂”,他們的靈魂神游于宇宙虛空,接應群星的光,水到渠成般踏入霄漢境,繼而壯大。

  “當你脫離地面,離開越遠,人間對你的束縛便越小,于是你離開的便會越快…”

  這是最基本的客觀定律。

  周虞感到自己的靈魂神游于虛空中,越是向上,受到的吸引越小,也越來越容易。

  那湛藍的天漸漸變得深邃,成為深沉的黑,在漆黑大幕上的太陽星不再是橘紅色,而是不可直視的熾白,

  遙遠的天球大幕中,可見的星辰數之不盡,但又因散落于無窮大的虛空中而稀疏難辨。

  周虞看到了大氣層像一層薄膜,覆蓋在蔚藍色星球,這就像一個被禁錮的世界,禁錮著的是一把鎖,

  這把鎖無形無質,像一個篩子,細微的塵沙如周虞這樣的小小角色,可以從篩子的孔洞穿過,自由進出,

  但若是更大的砂石,便會被攔住,然后引來那把鎖的降臨,將之鎖定于大氣層中,然后轟殺。

  當源自人間的束縛和引力終于無限接近于無,如冥國的巨艦都可以浮于虛空中時,周虞的靈魂終于得以自如運轉。

  “群星典儀…”

  他的靈魂之火波動,一點極淡的真靈,微光般照耀于靈魂,他的靈魂晃了一晃,化為一個身穿麻衣的少年,虛手一攝,拿住綠玉金牛杖。

  距離一點五億公里之外,太陽星的光芒播撒向四面八方,它的威能輻射直徑可達一光年之長遠,并非只有常人所熟知的那幾顆行星。

  麻衣少年提杖而行,神游于太虛之中,跟隨著自己所屬的人間——那顆蔚藍星球,在浩瀚無盡的宇宙深空中飛馳。

  當星球轉動,視線中從蔚藍星球的背后浮出一顆坑坑洼洼十分難看的衛星時,終于,一條其實不那么清晰,但卻真正如鋪天蓋地般的長河,席卷入眼中。

  這一條霄漢,是如此燦爛而輝煌,

  它有億萬顆恒星,它們中的大部分都比一點五億公里外的太陽星更大,更亮,更輝煌。

  “宇宙是這樣浩瀚,

  人間是如此渺小。

  冥國說他們不是入侵,是歸來,他們曾生存于這顆星球,后來因為某種緣故被迫離開,如今想回歸…

  與這種荒謬的說法相比,他們是來自遙遠宇宙深處的外星文明似乎更加靠譜一些。”

  周虞心中暗忖,

  這樣才比較合理,也比較科學。

  一點五億公里外的太陽星,是周虞靈魂的指向標,是他的錨,使他無論何時都知道自己的靈魂在何處,真靈在何處,肉身在何處。

  但他將沖擊霄漢境,就要接受無盡霄漢之中,巨量星河之光的洗禮。

  “所謂洗禮…”

  “洗禮,就是一種磨礪。”

  數十萬公里之外,這顆蔚藍星球唯一的衛星永遠背向其母星的背面,浮現出一道身影,是一名身披銀甲,足踏戰靴,身材頎長,形容俊美,幾近于完美的年輕男子,

  他有著一頭濃密的金紅色頭發,他的雙瞳完全漆黑,沒有半點眼白。

  他引著一名女子,從月亮的背后現身。

  這是個著粉白襦裙,梳著拂云發,頭上插一支珠玉步搖,眉間點著一顆星紅,臂環絲絳,面貌清美而婉約,充滿古典佳韻的妙齡女子。

  “宇宙深空中的一切能量,都以目前所知的六十二種基本粒子的形式輻射,它們是最常規的能源源頭。

  從點星到霄漢,跨過第一顆星的桎梏,接受更多恒星之光的洗禮,其實就是一種磨礪。

  靈魂接受這些宇宙粒子的磨礪,直到擇選第二顆星,將其點亮。”

  “王世子,這是你們冥國對修行的認知,我族卻不一樣。當然,人間的人們,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女子輕聲說道。

  “大道的表述可以不同,但殊途同歸,本質上不存在區別。當點亮第二顆星,那么就會與自身真靈,以及點星境點的第一顆星,形成一個三角形,這是最穩定的結構。”

  被稱為“王世子”的冥國年輕男子說道,“當然,此刻怎么講都無用,花羞公主你臻入霄漢境后,自然就會心靈通透,明白這個道理,因為這種穩定的結構,是支撐你向后修行的根本。”

  他們也都是靈魂神游,

  只不過,花羞公主還未入霄漢境,是準備沖擊霄漢境,而這位“王世子”卻早已是霄漢境,在冥國而言,他這是“神魂”顯靈,神游虛空。

  “我們神族不需要這一步,可以自然而然地跨入霄漢境,但你們妖族,以及人間的那些后裔不同,總是會不斷有人神游出來,沖擊霄漢境。

  我也曾遇過幾次,總體而言…成功者,五五之數吧。”

  “王世子”說道。

  花羞公主當然本就知道,卻還是配合地佯作驚訝,說道:“只有一半能成功么?”

  “你有花妖一族的至寶在手,必然無虞。”“王世子”說道,“況且,還有我在,不可能教你失手。”

  “那便有勞王世子啦。”

  “嗯。”

  這位“王世子”頷首,頗為自矜。

  他這神魂之軀中隨即飛出一點光,在虛無中震動,化為一根漫長的透明的弦,迅速飛轉,密密麻麻地交織,結成一張巨大的網,然后網羅翻轉,好似一只繭般,將他們包裹在內。

  “你可以開始了——嗯?有人啊…”

  透明的弦結成的繭中,“王世子”反應詫異。

  “是人間來的,

  竟敢神游到靠近月球的地方,在這里接引霄漢星河之光,洗禮靈魂,沖擊霄漢境,真是…無知者不畏死。”

  他彈了彈指尖,

  繭中透明的弦的末端便飛出,掠向遠處漆黑虛空中,一個靜靜立著,深深遙望著璀璨霄漢的麻衣提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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