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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人力不敵天命

  “就這?”

  面對著一塊蒼涼黃土堆,土堆下還有叢生的雜草,梁艾艾一臉懵然。

  “沙丘平臺遺址…要不是這塊碑,我都不敢信。”

  李霜比起半年以前,看起來清減了許多,整個人的氣質顯得更為簡練,大氣依然,環抱著雙臂,笑吟吟說道:“不然你以為呢?武靈遺恨滿沙丘,趙氏英明于此休…說的就是這里啊。”

  2021年下半年,大型歷史巨作《沙丘》的拍攝,即將開始。

  古之“沙丘”,位于今之冀省邢市。

  商紂王時,于此建苑臺,設酒池肉林;

  戰國時,趙武靈王禪位于子惠文王,稱“主父”,居于沙丘行宮,

  惠文王四年,沙丘宮變,一代雄主趙武靈王被困沙丘宮三月,活活餓死。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始皇帝第五次東巡至此,

  然而,兩千多年的風霜雨露,歷史的恢弘早已不再,只剩下一簇小小的沙堆,使人即便想憑吊一番,也感到意興闌珊。

  “這可是個好地方啊。”

  身穿馬甲,扎著丸子頭,手提擴音喇叭,嘴里叼著一支華子的馬導晃悠悠過來,帶著三份討好,笑呵呵說道,

  “邢市這地方,嚴格來講,得算是五朝古都了。殷商時代,先秦時候的許國,戰國趙武靈王時期,還有楚漢之爭時項羽立張耳為常山王,十六國時代的后趙,都曾經建都在這里。

  不過最出名的還是趙武靈王沙丘宮變,還有秦始皇駕崩在這里。”

  李霜失笑道:“馬導,你做過功課啊?”

  馬導絲毫沒有作為九漏魚的恥辱感,一本正經說道:“作為一名專業的導演,我馬導的職業素養是開玩笑的嗎?這都要開機了,我能不下功夫?”

  梁艾艾忽然插話道:“在這地方的帝王,好像都沒什么好下場啊…”

  “這倒也是啊。”馬導想了想,說道,“我們這回拍的趙武靈王,得算是最慘的一個了。”

  梁艾艾捂臉道:“我這種歷史盲都知道他的大名,最后居然是被兒子圍起來,活活餓死的…”

  李霜說道:“春秋戰國,孔夫子說,那是禮崩樂壞的時代,信義不存,忠孝淪喪。

  何止是趙武靈王呢,一代霸主齊桓公也是活活餓死的…

  哦,后面的始皇帝,也崩在這里,歷史上不也是迷霧重重,說法不一么,很多人都不信他是病死的…”

  “秦始皇駕崩這個歷史,我看過啊,說他先是病重,然后走到沙丘的時候駕崩。

  他這個人,一心想長生不老,怕死得厲害,他肯定知道趙武靈王死在沙丘,你說他病重之后,怎么還敢走這里呢?”

  梁艾艾提出疑問,

  “說實話,如果是我,我肯定選擇繞道。”

  “我哪知道?”

  李霜攤了攤手,很像周虞。

  馬導抽完一根煙,難得嚴肅起來:“李霜,我們這部戲,你的份量很重啊。根據制片方的要求,雖然是從趙武靈王滅中山國開始,直到沙丘宮變,但是貫穿始終,主要還是兩個女人的戲份。

  一個是趙武靈王的夢中情人吳娃,一個是他和吳娃之女和嬴公主,你一人分飾兩角,不過我對你有信心,你沒問題的!”

  李霜好笑道:“這回的編劇也是個奇葩,又篡改歷史,小心被人家舉報歷史虛無主義哦。”

  馬導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理直氣壯說道:“這算什么啊,我們是源于歷史,高于歷史。

  趙武靈王夢中見到一個漂亮姑娘,心心念念,大臣立馬把自己女兒獻上,他滿意得很,稱之為‘吳娃’,接著生下幼子趙何。

  吳娃命短,沒幾年就去世了,趙武靈王腦子有問題,廢長立幼,把太子章廢了,立趙何為太子。

  更奇葩的是,他自己正當壯年,居然禪位給太子何,自己當什么‘主父’…這國家能不崩壞嗎?

  我們不過稍微動一動,讓趙武靈王和吳娃多一個女兒。

  這個女兒長成之后,和她母親一樣美麗端莊,廢太子章怨恨父親和弟弟,但是又愛慕上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

  沙丘宮變是有的,我們稍微添一把火,有啥問題?

  再說了,這種破事,在先秦時代,簡直是家常便飯嘛!”

  馬導一副志得意滿模樣:“你看,這樣一來,浪漫主義的夢中情人、軍事戰爭、宮廷奪嫡、兄妹不倫…好家伙,該有的元素都有了!

  這部戲要是不火,我馬導從此戒煙!”

  “影棚設施都搭設好了,我們什么時候開機?”

  李霜問道。

  馬導說道:“等老賀呢,我們這不是先從沙丘宮變開始拍嗎,趙武靈王這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用的是老賀。

  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大好,在調養,這兩天就能到位。”

  “賀永開啊?”李霜臉色古怪,“賀老怎么了?”

  這位在《弄玉》中是合作過的,當時的七日影視城任務世界中,賀永開被登錄,遭周虞斬首,然后在棺材里又被登錄一次…實慘。

  想到這里,她眼睫微垂。

  周虞,你在哪呢?

  “老賀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拍完《弄玉》之后,老是說頸椎疼。哎年紀大了,難免的嘛。”

  馬導隨即又亢奮起來,

  “我們查過風水,算過黃歷了!8月29日,夏歷七月二十二,大吉!就在那天開機!”

  始皇帝三十七年,七月二十二日,丙寅。

  始皇帝輿駕至沙丘。

  輿駕之后,布滿血痕。

  這一連七日,隨駕秦軍一分為二,一部分被冥國余孽登錄,與剩下的秦軍沿途廝殺。

  始皇帝陛下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

  不,是他在乎不了了。

  乘輿之中,始皇帝陛下連日氣喘,越發激烈,已至水米不能進之地步。

  年輕寺人牧笛傳召,命周虞和吳清清入輿。

  周虞和吳清清登上始皇帝陛下的寶輿。

  帷幄珠簾掀開,露出祖龍瘦弱干癟,近無人色的臉孔。

  但他的眼中,仍有蓋世帝王的兇光。

  “人力不敵天命,朕又要死了。”

  始皇帝漠然說道,“朕看見了…朕看見朕的死。

  你說,哪一次是真,哪一次是假?”

  周虞語帶悲涼,反問道:“陛下希望哪一次是真?”

  始皇帝虛弱已極,說道:“朕當然希望,這一次才是真的。朕不在乎蒼梧想怎么樣,朕只想試一試,天命,能不能敵?

  拿朕的命獻祭,是不是也不能敵?”

  周虞拜道:“愿為陛下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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