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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戩 (十四)

  “砰砰砰。”堂拎著幾袋兒小麥,敲了一戶人家的門。

  那木門緊閉著,完全沒有任何動靜。

  這是正常反應。

  堂有過了相關的經驗,知道對方的應對,于是他換了并不熟練的韓言,高聲吼叫:“里面的人速速出來,莫叫咱破門進去,熱鬧了我,你們知道后果的!”

  他這么喊叫,門里終于有了響動。

  一個瘦弱的丈夫戰戰兢兢地打開門,顫抖著看向高大健壯的堂。

  他如面臨刀斧的豬羊。

  這姿態,叫堂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過去。

  他接著板起臉來,做出兇惡姿態:“我們秦軍入城來了,要占你們的城池,城中所有人都要配合,以后都要變成秦人,聽我們秦王陛下的話,不聽話的就殺掉,聽話的,就給好處。”

  說完之后,堂俯瞰面前的丈夫,倨傲問道:“你一家,聽話還是不聽?”

  “聽。”面前的丈夫根本沒有面對過這樣的選擇。

  不過他雖然愚鈍無知,但這樣的選擇,他是不會選錯的。

  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聽話的。

  “很好!”堂笑了起來:“既然你聽了話,那么秦王陛下是不會吝嗇給你的好處的!”

  他說這話時候,將手中一袋兒沉甸甸的糧食遞了過去,重重砸在地上,解開袋口,叫丈夫看清楚這滿滿一袋子的糧食。

  丈夫看著這糧食,眼睛都直了。

  堂將手插入黃澄澄的小麥里,捏出一把來,塞進嘴里,看著丈夫,一面咀嚼,一面含混說道:“此后我等秦軍駐扎此地,只要你們聽話,每日都可領取一袋。”

  丈夫舔舐干枯的嘴唇,既有貪婪,又顯猶豫。

  “好了,它歸你了!”堂如此說著,轉身離開,離開時候,撂下一句話來:“記得一定要聽秦王陛下的話。”

  丈夫見到堂離開,好久之后,才將那一大袋子約有五十斤的小麥拖回家中。

  堂繼續進行著這樣的工作。

  這工作,原本只是要他們發放糧食。

  說辭什么的,原是沒有的。

  可沒有這相應的說辭,他們的嘗試是不順利的。

  因為沒有相應的說辭,而平白的將糧食放到庶民的手里,他們是不敢吃用這些糧食的。

  這是之前的幾天里面堂與戰友們實踐得到的結果。

  因著過去韓人貴族對于韓國庶人的情況在那里,韓國庶人對于貴族的施恩,是不抱希望的。

  他們不指望貴族們對自己好。

  即便是對自己好,他們也會覺得貴族們在想辦法收割自己。

  那發下來的糧食,根本沒有人敢動一下。

  但若有了相應的說辭,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平白給的糧食沒人敢吃,那么自己的行為換取到的糧食呢?

  這是都尉趙高的辦法。

  他給出了相應的說辭,秦兵試過,發現的確是靠譜的。

  堂很意外,趙高這么不可靠的一個人,竟然也能夠想得到這樣可靠的辦法和說辭嗎?

  早知道當初就少打他幾下了。

  這樣的念頭閃過去,堂又敲開了一家人的門。

  一樣的虛弱干枯、形貌都發黝黑。身形看著是瘦弱無力。

  很可憐。

  可是關我們什么事情呢?

  這糧食,若是拿回去給秦人,豈不是可以叫家中多養些牲畜,年節之時,又可多給孩子吃肉?

  即便是要發,需要發這么許多么?

  堂不能理解。

  但既然是秦王陛下的決定,堂是不會有異議的。

  發了也就發了。

  至于說,發這么許多的糧食給韓國庶人做什么,為什么不能讓自己人吃多一些。

  這些問題,堂是不清楚的。

  發過了糧食,堂回到軍營當中。

  好友具睪已經做好準備,開始前往發糖了。

  那些糖,原是秦軍的補給,為了貫徹秦王陛下的命令,如今也要發下去給韓人了。

  那些卑弱怯懦的韓人!

  秦軍此來,是以征服者的姿態到來,兵士們盡管是窮苦出身居多,可是久久蓄養,窮苦的日子已經是過去。

  越是過去,越是不想回到過去。

  作為秦國體制的既得利益者,他們所想要的,是更多的利益和更好的生活。

  這是很樸素的心愿,沒什么錯。

  在清繳戰利品時候,將士們也都偷偷隱私一些財寶,這是常態。

  對待輕易擊敗的韓人,他們的態度也稱不上和善。

  只能說,囿于秦法和秦王陛下的命令,他們可以把韓人當成人看待。

  即便如此,這樣的情形也是張唐所從未見過的。

  ——秦軍入城并不劫掠、并不肆意殺人、并不勒索、并不銀虐婦人童子、并不破壞秩序、并不縱火、并不酗酒。

  這是有別于他認知里的一些兵士的!

  過去的情況,即便是脫產的魏武卒,也都是一樣的。

  如今的情況,是陌生得多的。

  不過打了勝仗,怎么樣都是好的。

  張唐想要同王翦商議一下戰術問題。

  ——距離新鄭,已經不到一百里了。

  “荀夫子的想法自然是很好的。”鞠子洲稍微準備了一下措辭。

  荀況的思路應該說,大體上有對的地方,只是略微幼稚,不成體系。

  “鞠先生對老夫的想法,是如何看待?”荀況見到鞠子洲的態度,也很是好奇。

  鞠子洲的思想,荀況是接觸過的。

  《剝削經》這樣的書,太過偏激、極端、有悖于常理人倫。

  但荀況無法挑出其錯誤。

  只看這著作,荀況是知道的,對方比自己的想法成熟的多。

  但細細探究,《剝削經》里面體現的,只是如“火焰灼熱、冰塊寒冷”一樣的運行規律。

  盡管描述上偏激、極端,但它應該是對的。

  在自己沒有更深入的理論和了解之前,荀況只能覺得它是對的。

  而這樣的正確的規律背后,那個洞悉了規律的寫作者的態度呢?

  他是以什么思維角度來闡述這樣的規律的呢?

  荀況是很想了解的。

  對于未來的世界,“禮”應該如何演變,荀況也很想知道鞠子洲的看法。

  對于自己,他又是怎么樣的態度呢?

  鞠子洲簡單思考,說道:“荀夫子的道理,是很明確的。”

  “你所想要的,只是簡單的‘長治久安’(階級固化)‘天下太平’(穩定既有秩序)。”

  請:m.ddyue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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