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大場面的正面對戰、陣列戰斗,巷戰就要散碎許多。
但振興松散并不是就意味著不兇險。
相反,巷戰的兇險程度還在陣列的正面對戰之上!
而現在,秦軍進入縣城之中,侵入貴人們的府邸之中,打的,就是巷戰。
而這一次的巷戰,是奇襲,于是天時在秦。
在這種時刻,任何角落都是秦軍自己所不熟悉的,而任何角落,又是對方所熟悉的。
這是地利的缺失。
但秦軍人多,并且接受過專業而嚴格的訓練、他們平日里與站前,也都是吃得飽飽的,肢體力量是強于一般人的。
這就是人和的得到。
而所有要素之中,最最重要的,就是人和!
戰爭的主體,就是人和。
所以秦軍在巷戰之中,也不輸于任何人。
他們簡單地三五結成隊列,每個方向至少有一個人掌握,每人手中一面草盾。
往往五人之中就會有一面大盾。
這大盾的構成要素是鐵、熟牛皮、木板、草繩。
這樣的盾,即便是最強力的弩近距離的射擊,都無法完全射穿。
魚舉著這樣的重盾,走在隊伍的最前列,只看眼前,不管身后和身側。
他身后,自有戰友為他打理正面之外的所有方向。
弩手納雙手持弩,不去管任何人的安全問題,也不去管自己的安全問題。
他很確定,自己會是隊伍里最安全的人。
他們穿行于貴人豪華的府邸的后院,跨過月門,旁側里盛開的菊花從忽然中射出幾支箭。
這箭來的方位很是隱蔽,一般情況下是人視覺的死角。
若是一般人,在這樣的箭雨之下,是絕對無法活命的。
然而對于久經訓練的秦兵而言,情況則又不同。
于他們而言,一般人的視覺死角,是會首先引起他們注意的地方。
“鐸鐸鐸鐸”。
箭釘在了盾上。
魚面無表情。
他身后,句腿上被釘穿了。
一個照面,一個傷員。
但也就只有這一個傷員。
必殺的弩箭未能達到理想中的效果。
埋伏的楚人們手持銅戈,沖了出來。
句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
很疼,但比疼痛更加劇烈的,是怒。
句咬著牙,刺出手中的鐵劍,一劍削斷了一命楚人的戈——如果是純粹的銅戈,那肯定是不會被這樣輕易地削斷的。
但楚戈的配置是,木柄,銅啄。
句一劍削斷了戈的木柄。
銅啄落地。
這名楚人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一柄劍劃過喉嚨,鮮血濺射出來。
魚沒有抽劍的打算。
他老老實實地舉盾。
楚人們的戈啄在盾上,刺破最外層的草繩,釘在熟牛皮上。
魚身后,弩手納持弩,射出一箭,立刻換弩。
一般情況下,弩手身上帶著三把弩。
一什的十人之中,也就只有一名弩手而已。
納將三把弩射空,擊殺了三名楚人。
都是一擊斃命。
這倒不是說納有什么百發百中的本事,而是距離太近,想射偏都很難。
射空了弩,納抽出了自己的副武器。
那是一柄比一般的制式長劍更長一些的鐵劍,有五尺長。
弩手,一般是一什之中,身材最魁梧,劍術最強大的人。
如此,才能夠確保不會輕易被人斬首。
納抽了劍,看著沖向自己的楚人,不閃不避,直勾勾一劍刺出去。
一名楚人停住了沖鋒。
他高舉著手里的戈,眼中是不解。
持戈的人,攻擊的距離大約是臂長加戈柄的長。
而作為弩手的納,他的攻擊距離則是臂長加劍長。
納的身形很高大,他手里的劍比一般的劍更長。
所以納的攻擊距離理所當然比一般人長。
在擁擠的戰場上,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閃避,就只有力量、速度、長度的較量。
一寸長,一寸強也絕對不是一句空話。
不過這個道理,這名楚人沒有機會領會了。
納抽了劍,身旁戰友用手盾為他格住另外一名楚人的襲擊。
納又是一劍刺出。
這一劍,依舊猶如弩箭一般,快、準、狠。
又是一擊斃命!
所謂弩手,就是如此。
無論使用的武器是弩,還是別的什么,都要具備使用弩時候的特性。
納毫無疑問是一名合格的弩手。
十二名楚人襲擊者在五人秦人小隊面前,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箭雨之后的一個照面之間,楚人五死兩傷。
剩下的五人見勢不妙,立刻轉身就跑。
跑在第二位的楚人見到同伴竟然比自己跑得快,心里一急,一戈掄了上去,而后自己變成了長跑冠軍。
納見到這一幕,有點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不追,留不住,而且有可能會有埋伏,陣型不要散!”舉盾的魚沉聲說道。
于是想要追上去的兩人秦兵立刻止住腳步。
“他們跑不掉的!”納收劍,將自己的三把弩都上了箭,以備下一次戰斗。
“包扎一下。”魚沒有回頭。
他知道,隊伍里有一個人受了傷。
“要不要先退出去?”納看著句正在流血的小腿。
“不用了!”句咬著牙,很是不甘。
“別逞強!”魚說道。
“但是…”
“沒有但是,往前走你也是累贅,不如我們直接退回去。”
“這里是戰場,不是在訓練了!”
“那…那好吧。”句很有一些不甘,同時也很是愧疚。
“走吧,小心一些。”一行人緩緩退回。
王翦坐在一塊剛擦干凈的石頭上,看著正在全神貫注地吃東西的楚人災民。
他以前也見過許多這樣的人。
人餓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眼里就沒有什么人情世故了,只有食物。
你是食物,我是食物,貓貓狗狗,都可以是食物。
目前的這些人,顯然是還沒到那一步,不過看樣子,也快了。
如今秦人給了糧食吃,他們吃過了,很快便也就能夠變回平日里見到的那些正常的人。
在旁的秦人士兵們看著這些正瘋了一樣的吃東西的楚人,大多心有余悸。
他們很多窮苦出身,有些是經歷過這樣的饑餓的。
因著以前受過的苦楚難以磨滅,所以過上好日子之后,對于秦王政的感激也就無法磨滅。
現在見著了與自己一般命運悲慘的存在,心中憐憫之余,更多的是恐懼。
他們怕自己再度淪落到如此境地。
因為共同的悲慘,他們與這些楚人很能共情。
也因著這份共情,王翦才決定停下腳步來救助他們。
敵國的人,也可以是自己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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